越是靠近皇城发狂的飞鸟便越多,无数或高昂或尖细的啼叫充斥在耳边,伴随着百姓惊慌奔逃的喊叫声,让灵泽冷静的思绪都变得乱了起来。 世间有人的地方就有鬼魂,就像光与影总是相伴,即便是皇城这种对魂灵压制极大的地方,也依旧有不少躲藏在暗巷角落的孤魂野鬼。 墨色涌上双目,低浅的鬼语自唇齿开合间吐出,此刻暗藏在整个皇城中的魂灵,尽皆仰起了头听从鬼王调遣。 一个个暗色的影子从各处角落里钻出,像在皇城的街道巷子里织成了一张大网。他们高高跃起,鬼爪一个接一个不停地伸向那只叼着骨笛的白鹤。 召来众鬼后灵泽自己也没有闲着,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白鹤所在的位置,众鬼的追击让它到处躲藏,她只要抓准机会将其击落夺回骨笛,这场闹剧就能结束了! “救命啊!救命啊——!” “走开!走开——别咬我!” “开门——!让我进去!让我躲进去!!” 以往晨间的街道上到处是赶早做生意的百姓,现在这些百姓为了躲避发狂的群鸟,连自己的摊子都顾不得了,只能躲进周围的房子里避祸。来不及躲进去的人在地上打滚,在紧闭的屋门前敲打,数不清的鸟落在他们身上,尖锐的爪子跟鸟喙在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灵泽尽力让自己忽视这些声音,依旧跟住那只白鹤。 现在转头救人只能救他们一时,拿回骨笛才能真正解决根本问题! “救救我——!啊!!!”不远处一名青年捂着一只眼睛跌倒在地,鲜血从他的眼眶里流出,啄伤他眼睛的秃鹫依旧不依不饶地抓在他肩膀上,正当他绝望地以为今天他要彻底变成一个瞎子时,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房子突然“砰——”得一下打开了门,紧接着他整个人像被一根绳子用力拽进了房子里,房门快速地关上,将紧跟着他的那些飞禽都挡在了外面。 其他四处奔逃的百姓身上也正发生着同样的事情,就连那些已经受伤倒地的人也不例外,总有一扇门为他们打开,不知名的力量把他们一个一个扔进安全的地方后便消失无踪。 鬼气还在指尖浮动,那只白鹤已经再一次窜入漫天飞鸟中,看不见踪影。 灵泽妥协般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几日她被那两个人影响了,也跟着犯蠢了。 越来越多的人被救下,她放出的鬼气却越来越不稳,一边放出灵识追踪白鹤的位置,一边救人,一边忍受着日光跟龙气,还要支起屏障护住自己,她真真是,分身乏术! 灵泽以鬼气驱使皇城中那些力量微弱的魂体,将百姓一个接一个地救下。 鬼气凝成的绳索再次缠住一名女子,可过度虚耗的魂力此时一个不稳竟突然散开了,女子跌倒在地,鸟群重新围了上来。 灵泽暗道一声,糟了! 凶猛的鹰爪朝着女子立起,坚实的灵力屏障却已经先一步挡在了女子的头顶。 肆虐的猛禽被震落,赤红的缚灵索顶替了鬼气绳索的位置,鲜红的绸缎穿插在皇城的大街小巷,像在屋舍 寒止出现的简直恰是时候!缓过气来的灵泽毫不犹豫地脱身,按着灵识的感应重新追着白鹤而去,将皇城中的混乱甩给了寒止。 身后一阵劲风向她袭来,她转身利落地接住寒止扔过来的东西低头看去。 是那把纸伞。 灵泽捏着合拢的纸伞继续去追,她能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如影随形,直到她终于将伞撑开,那道清冷的目光才从她身上收回。 *** 厚重的皇城城门开启,黑甲银枪的士兵有序地踏进了城内。即便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异象,士兵们仍旧严苛的遵守着秩序。 “放箭!” 弓弦紧绷,一支支利箭如疾风骤雨连成一片射向密密麻麻的鸟群。 飞鸟的鲜血自空中洒下,恍若在这寒冬的清晨下了一场血雨。 受伤的百姓被士兵抬到一处接受军医的救治,被射落的鸟也有兵士收集起来,将上面的箭矢拔下再重新射出。 身为群鸟头领的白鹤被激怒带领着所有鸟禽冲向了军队! 白鹤现身的一瞬间灵泽便冲了过去,抽刀斩出。 灵泽抽刀的同时,一支利箭同样瞄准了这只领头的白鹤,利箭与刀光几乎同时到达,鹤翅被刀光斩伤,利箭却洞穿了它的喉咙。 灵泽接住了落下的骨笛,直接将附在骨笛上的碎片抽出。 泛着光晕的花瓣被灵泽纳入身体,漫天的飞鸟顿时像下雨一样从空中跌落。 本体碎片归位,灵识在一瞬间被放大,灵泽偏头躲过一支迅猛的箭矢,眼角余光扫到万千士兵中射箭的那人。 那人一身银甲高坐在一匹棕红战马之上,在一片玄黑的甲胄中十分显眼,面部被同色的护甲遮去了大半,只能依稀看见一双清润中带着杀气的眼睛,还有白皙的下颌。他手中的弓弦还在轻轻颤动,显示出刚刚那一箭有何等的威力。 这个人……竟然能看到她? 去乐府也好,今日在城中追逐也好,她自始至终都隐着身形,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她,就算有稍有灵力的凡尘中人,顶多也只能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 可是这个人,他的眼神告诉灵泽,他能够清楚明了地看到她的所在。 而且不知为什么,灵泽有一种预感,这个人,可以伤到她。 “将军!箭!” 一名士兵恭敬地为此人呈上箭矢,然而被称呼为“将军”的男子却挥手示意他退下,没有接箭。 一击不中,他知道灵泽已经不会再给他机会。 碎片已得,灵泽不会再在此地停留,这善后的事就留给这位有些特别的皇城将军吧。 灵泽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骨笛,骨笛依旧如玉一般,但其中蕴含的灵力已经没有了。 这也就难怪这成千上万的鸟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实际上并不是笛音引来了群鸟,而是乐重不知以何种方式引动了这支骨笛中潜藏着的鹤灵,是鹤灵的异动给皇城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 当年乐家的祖先得到了白鹤的馈赠,有了这支专属于乐家先祖的骨笛,如今骨笛中鹤灵已散,就算是乐家先祖重活于世,它也不可能再引来白鹤起舞了。 骨笛被随意地把玩在指尖,回头还要去还给乐重,毕竟是人家祖传的东西。 抬眼时,灵泽的视线与一人撞到了一起。 寒止的手中无剑,在一处低矮的灰色屋檐下静静地站着,带着一身的冰雪冷意。周围的士兵即便是来到他身旁也不敢与之交谈,只能折返回去禀告将军。 银甲的将军听完手下汇报从马上翻身下来,跟着士兵一路来到寒止身前。 灵泽冲寒止扬了扬手中的骨笛,可寒止的视线却一下也没往骨笛上偏,墨色的双眼仿佛吞噬了他所有的情绪与悲欢,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本该觉得透心的寒冷,而带给灵泽的感觉却是一股哀意的平静。 银甲将军是能够看到灵泽的,也就不会与旁人一样觉得寒止盯着一处看有什么奇怪。 他看了看对视的两人,对寒止抱拳略行了一礼说道:“敢问这位可是长白仙山的仙家?在下林休,有幸与贵宗门弟子有过几面之缘,此次灾祸多谢仙家出手相助,若阁下有意除去那个罪魁祸首,在下愿意尽绵薄之力。” 林休说完往灵泽那边看了看,“罪魁祸首”四个字更是意有所指。 灵泽与他们距离略有些远,但林休说了什么她是知道的。 她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在林休身上转了几圈,最后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笑,手中红色纸伞一晃消失在原地。 “她不是罪魁祸首。”林休正蹙眉看着灵泽消失的那处,耳边突然听到寒止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休意外地看了寒止一眼,沉思了一下便不再提这件事。 “既如此,阁下若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就请尽管开口。” 寒止冲他点了下头,脚下银光一闪,也跟着离开了。 跟来的士兵被吓了一跳,他也在边境见过几次那些传说中的仙家,可也没有哪一个能这么邪乎的啊。
第26章 秘密 一切都仿佛已经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惊险又离奇的闹剧,终于在持续了一整个白日后结束。 清理出来的鸟雀的尸体堆满了城西门,高高摞起的山堆几乎漫过了城墙的顶端。 这还只是被后来的士兵们射杀的一部分,大多数飞鸟都在灵泽取回碎片后便晕晕乎乎地从天上掉了下来,没过多久就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好像这一场让无数百姓惊慌受伤的骚乱,只是这群始作俑者在新年来临之际与百姓开了一个略微过头的玩笑。 没有人知道这些鸟儿从何而来,最终又因何离去,最后皇城守卫报告上去的消息也只能说成是候鸟迁徙。 所有的人都在迷茫不解,然而没有人来为他们解答,一切的真相、秘密,都化作一把尖锐的利器,被那个唯一的真正知晓一切的人深深地冰封在心底深处,终有一日,烈阳会照到那个被掩埋的地方,冰雪融化后所有的因果终将大白于世,与此同时,名为真相的利器也将划开保守秘密之人的胸腔,将一切与秘密有关的人伤得面目全非。 黄昏降临,遥远的天边呈现出一片温暖的橙黄色,昨日还簌簌地落着冬雪,今天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虽是落日,但日光依旧让人觉得有些暖意,就像要驱散昨日的寒冷与今日一整天的不幸,虽然来得有些迟,夜幕即将来临,可终归还是会来的。 寒止独自一人靠在临近乐府的街道上,冰冷的墙面紧紧地贴着脑后,他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天空,从日落西山看到月明星稀,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姿势,作伴的影子也随着夜幕的来临与黑夜融为一体,渐渐地看不到了。 他没有去找寻灵泽的去处,因为他知道她迟早还会再回来找一次乐重,将骨笛还回去。 不远处的大街上隐隐传来热闹的人声,白日里被摧毁的灯笼又重新一盏盏挂起,人们的喧闹、欢笑依旧,好像白日间的苦难最终只能化为日后又一则坊间离奇的传说,或许还会被赋予一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寒止静静地听着这些声音,感叹世人是否都可以如此快速地平复一些伤疤?若真是如此,那他岂非还不如一名普通的老百姓。 不知不觉间,他陷入了一种名为“迷茫”的感觉。他想起昨夜灵泽曾问他,不觉得自己矛盾吗?他当时十分肯定地回答,“不觉得”。 不管是能够遮挡龙气的纸伞也好,阻拦她寻回本体也罢,是不愿意看她为了找寻本体碎片而受到伤害,是为了灵泽这个人能好好地活着,能继续存在于世。 可他最近一直又是在做什么呢? 他不应该是一座等待鬼魂的雕像,而是一把斩断鬼魂所有前路的剑。面对灵泽不停地找寻本体碎片,他应该更果断也更残忍地拦下她,而不是一边为了那个可能会到来的未来担惊受怕,一边又在现在还可以挽回的时候优柔寡断,一次次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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