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确定了寒止的行为确实事出有因之后,她便将所有的细节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又一遍。 一切的源头都开始于自己度过大乘期雷劫之后,雷劫是所有修行者在突破一个瓶颈时必须经过的劫难,这是天道对所有修行之人的考验。只是她是天生的道心之花,雷劫对她来说向来不疼不痒,几乎跟没有一样。 雷劫,天劫……这让她不由想到长白仙宗宗主的选定便与天道有关,而这之间的关系就连仙宗内部都少有人知。 在长白山脉的深处有一道雷霆,这道雷霆是天道留在世间的一抹痕迹,只有历代长白仙宗的宗主才能够从雷霆中探知天道给出的提示或是预警,这便是长白仙宗宗主选拔的最后一关。 雷劫,雷霆,天道—— 这不难让她联想到其中的联系,或许是在她经历大乘期雷劫之时,长白的雷霆有所感应发出了什么提示,而这个提示便被身为宗主的寒止所探知,这才有了后面所发生的一切。 提示究竟会是什么呢?是她的本体不为天地所容?道心之花几乎没有瓶颈跟雷劫,所以影响了平衡?还是天道早已知道她的本体在未来会有什么变数,以致于她连知道都不能知道? 没有答案,她再怎么猜测也终究只是猜测,想知道实情只有去问寒止。 请帖被灵泽放到了桌案上。 这除夕宴她是不能去的,但这么多年没见云钟老头,确实是该回长白看看他了。 *** 除夕夜在常舌的操持下果然热闹了一整夜,晚宴上一群大鬼小鬼喝多了也终于没了拘谨,不再顾虑有她这个鬼王在场,放肆地打闹了起来,有的甚至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凑到她跟前非要跟她敬酒,只是还没等她倒上酒跟他碰杯,便被其余人拉扯着不知道晃到哪桌去了。 折腾了一夜,一听说灵泽要出门,喝得醉醺醺的常舌硬是拉着灵泽的袖子,非要她换一身新衣服,为此,灵泽的袖子差点没被他扯下来,最终硬着头皮在常舌为她准备的一堆衣服中间,挑了一个不那么花哨的暗红绣墨色暗纹的长袍。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踏上长白的地界,连灵泽自己都有些意外,她竟然没有一丝陌生或者感概的感觉,想象中有可能出现的怀念也不见踪影,就像她只是出了趟远门,不管她回来得多晚,世间间隔多久,这个地方始终都会在这里等着她。 她没有到处去逛,毕竟这里可是修真界第一的宗门,以她现在的身份随时都可能触发宗门的禁制,到时候又要有一堆麻烦。 “笃笃笃——”她站在藏书阁的大门口,敲了敲紧闭的红木大门,随后好像知道这样不会有人来给她开门一样,又用脚踢了两下。 藏书阁内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到,过了一会儿大门从里面“哐”得一下打开,因为用力过猛,大门的门框都发出吱嘎的惨叫声。 满头白发的云钟剧烈地喘息着,长长的胡子被他吹得上下起伏,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紧紧地盯着门外满脸笑意的灵泽。 待确定真的是灵泽回来了,云钟眼眶蓦地就湿了,嘴上却不依不饶地骂着,抬手就要打人。 “我打死你个死丫头!这么多年了啊!!!心里还有我吗!知不知道回来看看!!!哪怕找人捎个信儿……”拳头还没等捶到灵泽身上,云钟便自己停了手。 他看着灵泽如今苍白的肤色,常年与鬼气相伴而有些阴沉的气息,以及比当年浓重妍丽得多的五官,拳头突然就再也打不下去了,猛地被转过身去,擦着忍不住落下的泪水。 灵泽拍着云钟一侧的肩头,故意跟他开着玩笑,“哟这是怎么了,云钟老头居然哭鼻子了!长青呢,长青——快来看有人哭鼻子——” 被她这一闹,云钟终于转过头来,一指头戳到她脑门上,“你个死丫头!还想找那个臭小子来看我笑话!” 灵泽从后面按住云钟两边的肩膀,趴在他一侧肩头上,“你怎么知道是我?万一是别人呢?” 云钟没好气地说:“普通弟子都是拿着名牌去另一边借书的,那个臭小子来我这儿都是直接用脚踹开门!除了你谁拿我老头子当聋子,敲都敲了还得踢两下!” 听着云钟亲切的抱怨声灵泽只觉得心情很久都没有这么好过了。 “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不过看到你还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一听这话,云钟一下子调转过身子来,有些不舍地说:“怎么,你这刚来,看一眼就要走?我还没问你呢,特意给你送了请帖,昨天除夕夜为什么不来?” 灵泽轻声安抚道:“除夕夜整个长白的弟子都会聚在一起,连周边一些宗门都会派人来祝贺,我一个鬼王来凑什么热闹。” 眼看云钟还要发作,灵泽只好跟他保证:“以后我一定经常给你传信,这总行了吧,我还要趁着禁制没发现赶紧去一趟后山,就请您老大人有大量,绕过我吧——” 云钟还有点不情愿地哼了一下,“这还差不多,不过这个时间寒止可应该在后山呢,你要过去?用不用我陪你……” “不用,放心吧。” 寒止?他现在躲她都来不及呢。
第29章 来者 通往后山的路只有一条。 狭窄的山道布满积雪,粗糙的青石台阶一直向上蔓延,仿佛要延伸到天上去。 触目皆是一片晃眼的白,光秃秃的两侧峭壁上连棵松柏都没有。 灵泽步伐缓慢地走在这条山道上,两侧时而有积雪成块地落下,寒风自山道中间穿过,吹得暗红的衣摆猎猎作响。 这四周的景色看着单调无甚美感可言,实则处处暗藏杀机,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触发禁制。 只不过灵泽的走得这么慢,倒不是因为怕触发禁制。 长白仙宗大大小小的术法她可再熟悉不过了,即便是后山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禁制也更复杂、更多一些,那也造不成她的困扰。 她假作边走边欣赏四周的景色,只不过不像在观景,倒更像是在等什么人出现。 眼前便是山道的尽头,穿过道口布下的迷幻阵法,应该就能看见长白仙宗最为神秘的那道雷霆了。 晃悠了一路也没等到那人现身,灵泽只好停在山道的尽头,佯装感慨地说道:“据说这天道雷霆的威力堪比成仙飞升的九重雷劫,也不知待会儿见了,会不会看我这等孤魂野鬼不顺眼,直接一个雷把我给劈了。” 灵泽刻意抬高了说话的音量,说完后又顺了顺被寒风吹得有些乱的发丝,而后高高抬起脚,眼看着便要迈进阵法里。 一阵冷风迎面吹过,带着细碎的雪花打在脸上。 灵泽的右手手腕突然被人从身后拽住。 “别去。”熟悉的清冷嗓音从身后传来。 灵泽无声勾了勾嘴角,顺着身后扯着她的力道后退了两步,彻底离开了阵法的入口。 她侧过身,眼睛向下看着寒止拉住她的那只手。寒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触电般松开了掌下苍白纤细的手腕。 “未经宗主允许擅自踏入此地确实是我的不是,还望见谅。”灵泽彻底转过身来,一双杏眼微微弯起,脸上带着浅笑,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寒止眼神闪躲了一下,像是有些紧张。 “无妨……”而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见他这幅神情,灵泽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让寒止瞬间怔住。 “别这么紧张,没打算逼问你什么。” 寒止现在的表情神态可谓是生平罕见,这让灵泽忍不住生出了点儿坏心眼,故意把脸凑近了他,直视那双总是强装冷漠的深潭般的黑瞳,低声说道:“毕竟——你能出现,在这里拦下我,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不是吗?” 寒止竟难得地没有躲闪,而是回望着直视他的那双眼睛,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最终妥协后无可奈何地跟她商量,“别再继续猜测,也别再去验证了,好吗?” 灵泽脸上的浅笑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她用目光仔细描摹着寒止莹白的脸庞。 清冷的双眼眼尾微微泛红,淡色的唇瓣不可察觉地颤动了一下,像是万一灵泽不答应,他就会继续劝说下去,以哀求的方式。 灵泽没有回答他的请求,方才这一时兴起的亲近举动也变得让她自己难以忍受起来。 她快速地自寒止身边越过,冷风将迤逦的长发吹起又被她伸手拢起,不让任何一缕发丝勾到寒止的身上。 她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没有了要等的人,脚步比之前加快了不少。 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互相背对着对方,随着灵泽的离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变远。 “灵泽!”寒止扬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求你了……” 这三个字带着几分颤抖跟恳求,让灵泽最终停下了脚步,只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回头,就这样在冗长的台阶上背对着站了许久。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灵泽说。 “所以我比你想象的要惜命,既然知道实情会危及我的性命,我自然懂得点到即止。” 寒止闭了闭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可以放心。 “不过我的本体碎片,我还会继续找下去。” 寒止闻言,终于转过身来,话还未曾开口,便听灵泽继续说道:“我可以不知道天道到底因为什么要取我的性命,又是否跟我本体即将产生的变化有关,但我自己的身体,我该如何处理,我自己心里有数。” 灵泽说完便重新迈起脚步,身影很快就从寒止的视野里消失了。 她恨寒止吗?不恨。 但过往的伤害、痛苦像是一座压在心口的山,沉闷压抑,又无法抹去。 寒止因为曾经对她的伤害而痛苦,她表现得越无所谓,对过往越轻描淡写,寒止便越无法原谅自己。比起惩罚、宣泄、亦或是报复,漠视跟不在乎无疑更加让人锥心刺骨。 她忽然无爱无恨,形同陌路,已是很好。 她要走的路终归还是那一条,若是她的本体真的即将发生不可控的变化,就像在墨城、乐家那样,令人或者魂灵恍若坠魔,那她身为本尊,更没有放任身体散落在外的道理,自己的身体,自己总归是有办法控制跟解决的。 她想的很简单也很直接,事到如今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对修为也并没有那么执着,若是道心之花因修为无瓶颈而被天道不容,那大不了她就不突破、不飞升。若是本体发生了异变,那她这个主人就在异变发生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当了这么多年无泪无感的鬼魂,只要能拿回身体,就算让她放弃突破修为以及去解决无数麻烦,她也是一万个愿意。 *** 酆城业宫—— 距离除夕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可业宫四处还挂着除夕那日的灯笼跟窗花,以往昏暗的殿内也因为添了许多灯火而变得十分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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