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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泽一怔，那条丝带她认得，那是她第一次束发时，寒止赠给她的发带。 那一次的剧变事发突然，大多贴身的东西她都没有带走，当然也包括这根发带。 树下的寒止将两条颜色不一的红色丝带同时碾碎，又以灵力重新拼凑在一起，形成一条半新不旧的红绸。 这根红绸被他绕在腕间，藏在袖中，看起来很是眼熟。 啊。 灵泽想起来了，这是……寒止现在的缚灵索。 墨城海边时她还奇怪，什么时候长白仙宗流行起了以丝绸作为缚灵索，却没想到寒止的那根竟是出自这里。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幻境中日夜变换，灵泽不知道外头已经过去了多久，是不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她只能用最快的速度不断在幻境之间切换，搜寻着寒止的身影。 一个空洞漆黑的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灵泽瞬间便停下了，对着那片漆黑中唯一的亮色呼唤：“寒止！” 终于找到了！ 她绝对不会认错，这片诡异空洞中的“寒止”便是真正的寒止。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远，按理说寒止绝对听得见，可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却没有任何反应地越走越远。 灵泽催步追赶上去，雪白的背影很快便触手可及。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灵泽伸出的手便抓了个空。 “啧，该死！” 周遭的黑暗还在不断延伸，灵泽心底蓦地生出一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错觉。 迄今为止，陷入幻境的真的还只是寒止一人吗？ 还是说，从她进来的那一刻起，她所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她的幻觉呢。 灵泽掌心抵住额头，猛地晃了一下。 不能被梦魇迷惑，清醒一点！ 眼前所见，皆是迷障，因心而生念，因念故生梦。 灵泽阖上双眼，双指凝聚力量在眼前划过。 “开——！” 深沉的黑暗在睁眼的一瞬间烟消云散，寒止的身影终于重新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这次灵泽没有再唤他的名字，而是直接赶过去，伸手去抓寒止的衣袖。 纤细苍白的指尖在勾住雪白衣袖的刹那，灵泽双瞳骤然一缩，快速将手收了回来！ 收手的同时，一道冷白剑光以极快的速度划过衣袖，一片袖角被整齐地削下，缓缓飘落。 还好灵泽动作够快，不然整只手掌怕是都要被齐根切下！ “寒止！” 动手的正是寒止本人，灵泽再次尝试呼唤他，但寒止此刻双眸紧闭对外没有任何反应，明显是闭合了五感，只依靠灵识跟本能对抗周遭一切接近他的事物。 灵泽无声咒骂，只能咬牙跟他在幻境中打了起来。 察觉到危险的寒止更是拼尽全力不再留手，冷冽的剑意如长虹般一次次从灵泽身边擦过。 阴司刀黑金刀光纵横，每每与银白剑气碰撞，都擦出金银二色的烁光。 虚无的梦魇幻境中，两人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谁都不敢先停手，也根本停不了手。 稍有差池便会被对方的剑气或刀光劈成重伤。 跟现在相比，重逢那日的短暂交锋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灵泽曾无数次想象过，若有一日她与寒止真的彻底反目，不留余地地打起来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没想到这一天真的会来临，只不过这场架当真是打得莫名其妙，明明两个人若是意识分明，都绝不会对对方出手的。 刀剑相交间，灵泽脑中快速思考着该如何唤醒寒止，不知道他到底在梦魇中经历了什么，竟然主动闭合了五感。 刚一走神，一道冷光便贴着脸颊划过。 灵泽躲闪不及，只能匆匆侧身以防被长剑划开脖颈。 及膝长发因急剧的动作扬起，剑光贴体而过，一截长发顺势被斩下，洒落在地。 …… 怎么又是头发！ 无瑕剑仍在眼前，灵泽急中生智，一咬牙，拼了！ 苍白指尖紧紧地夹住剑锋，一滴朱红鲜血顺着剑刃向下划过。 “无瑕！” 喊不醒主人，但剑总还是认得她的吧！ 无瑕剑自有灵性，从前跟她也是很熟的，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成了魂灵，灵剑还认不认得她。 灵泽此举确实有赌的成分，但只要剑停下，寒止的潜意识自然而然就会意识到，眼前跟无瑕剑同样熟悉的人，就是灵泽。 无瑕剑在灵泽指尖不停抖动着想要挣脱，但还好灵泽赌对了！感受到灵泽的气息后，无瑕剑便自发失了凛利。 剑意消失的瞬间灵泽抓准时机，手掌快速覆上寒止的额头，“寒止，醒醒，是我……” 灵泽的左手挟剑右手与寒止冰凉的额头相贴，整个人像是扑到了寒止怀中一般。 “寒止，寒止……”灵泽不停以灵识呼喊着寒止的名字，额头抵上自己的手背，与寒止隔着一只手掌相贴在一起。 寒止的动作霎时间顿在了原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被动地将灵泽抱在怀中。 灵泽感受到身前人突然紧绷的身体，倏地轻笑出声。 抬眼间，错愕与戏谑在两人眼底相对呈现。 灵泽将手掌撤回，彻底与寒止额头相贴，语气无奈中又带着浅浅笑意：“别打了，我头发又被你削去一截。”
第72章 情丝 为了重新将梦魇封印，寒止主动进入了梦魇幻境。 幻境中一场场存在于他记忆深处的画面被梦魇尽数挖出，与后面闯入的灵泽不同，寒止经历的每一场幻境，幻境中的主角都是他自己。 往日他自己不敢触碰的记忆变成一把把尖刀不断刺向他的心脏。 幻境中灵泽的幻象受梦魇的控制，一次次不停地质问、诅咒，如同自己一直以来最害怕面对的噩梦，明知那是假的，可真当亲耳听到亲眼见到，仍是控制不住地心神动荡。 或许是梦魇本身知道寒止的到来是为了将它封印，故而总是会趁他不备暗搓搓出手。 与灵泽一般无二的幻象对着他拔刀，期间甚至还会花言巧语引诱他露出破绽，所以寒止不得不关闭了自己的五感，这才得以从一场场幻境中脱身，继续寻找梦魇的灵识。 关闭了五感无法听到灵泽的呼唤，但剑意的本能却察觉到了她的到来。 熟悉的感觉跟笑容就在眼前，眼前人应该是真正的灵泽。 寒止刚要松一口气，怀中半抱的人突然像水面般晃动了一下。 嫣然浅笑骤然换了一副面孔！ 眼前的“灵泽”突然变得极度魅惑，眼尾微微上翘，墨黑的瞳孔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话语婉转撩人，像带着钩子，“寒止，你又对我出手，我的头发又短了一截。” “灵泽”撩起自己的长发勾在寒止的脖子上，本就极近的距离变得更加紧密，整个人像是挂在了寒止的身上，一只手还搭在寒止的胸前。 假的！ 寒止瞬间反应过来，猛地将怀中的人影震开。 然而实际上—— 突然被推远的灵泽脑子里一阵迷茫，怎么了？刚才不是认出她来了吗，怎么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眼前的灵泽当然还是真的灵泽，只不过梦魇改变了寒止视觉上所看到的一切。 他看到的“灵泽”如同一只诱人堕落的魔，可实际上，灵泽只是伸手将寒止搭在胸前的一缕发丝重新拨回脑后而已。 眼见寒止又要向她攻来，灵泽咬牙切齿，也明白过来一定是梦魇在中间搞鬼。 寒止一剑比一剑狠厉，灵泽不想再陷入跟刚刚一样的困境，于是也不拔刀与他死拼，只能尽力躲避。 她一边与寒止周旋，一边在两人周身布下符文，一个旋身再度躲过致命一击，灵泽双手结印，七处符文顿时生效，暂时将周围那虚无的黑暗隔绝开来。 “停手！” 符文起了作用，寒止眼前的幻象像一层雾般散开，露出底下灵泽真实的模样。 焦急、无奈的眼神，有些气恼的表情，跟方才与他交手那哀婉魅惑的模样截然不同。 可寒止仍旧不敢真正将剑放下。 在幻境中的这段时间，他实在是经历过太多次类似的场景。 每当他以为眼前的是真正的“灵泽”，对方总会猝不及防地一刀斩来。 “梦魇一直在扰乱我的五感，所以……”寒止将无瑕剑提在身侧，左手按捏自己的眉心。 心神的空耗，尤其是连番锥心刺骨的场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灵泽捏着自己被剑气削掉一半的袖子，又看了看同样袖子少了一角的寒止，“我大概也能猜到是梦魇在搞鬼。” “这里毕竟是梦魇的地盘，我设下的符文顶多只能抵挡一阵，想要彻底阻绝梦魇的影响，只能找到梦魇中心的灵识。” 话音刚落，七处符文便同时传来细微的破裂声。 寒止急声提醒道：“梦魇不只是会制造幻境，甚至会影响你的视听，方才我眼前所见到的你的一举一动，应当都与你原本的举动有很大出入，所以若是梦魇同样对你产生影响，无论你看到我做了什么，都不要相信。” 灵泽应声道：“好。”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梦魇这种直接对你所闻所感产生影响的东西，对灵泽、寒止等修为高深的人来说最为麻烦。 两个人同样修为顶尖，一旦对上就很难留手，稍有不慎便会重伤，而且因为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本尊，出手难免会带有一分顾虑。 若对面的人真是本尊也就罢了，若只是梦魇制造出来的幻境，束手束脚便会变得非常致命。 两个人同时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虽然进来后灵泽见到的一直都是寒止的记忆幻境，但现在两人已经相遇，难免梦魇不会再对她的五感做什么手脚。 清脆得犹如琉璃破碎的声音一声声响起，七处符文应声而碎。 不知怎地灵泽心里竟生出一丝紧张的感觉。 若是待会儿梦魇呈现出来的是她的记忆……或者是与她有关的幻境…… 想想这些年她曾经做过的事情，还有酆城的那一堆牛鬼蛇神…… 哈……但愿不会吧。 *** 几乎是在符文消失的同时，空洞的虚无便再次向两个人压了过来。 无尽的黑暗霎时间淹没双眼，再一眨眼，黑暗竟全都消失不见。 脚下的虚无变成了一片洁白，身边寒止尤在。 灵泽一时没反应过来眼下是个什么场景，目光略一向下，便见到自己的胸口竟插着一把无瑕长剑！ 鲜血顺着剑刃向下滴落，自己此时的打扮竟也变成了四十多年前还在长白时的模样。 疼痛的感觉渐渐升起，比之当初分毫不差。 灵泽顺着长剑向上看去，寒止此时正手握长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中杀意尽显冷光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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