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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舞身负重伤，却仍在持剑招架股股浑厚灵气。 而苏曜围绕在素衣女人的身边，面露忐忑地东张西望，打得颇为吃力。 “……黎姑娘！” 但戍朽到底只低低唤了对方一声，便继续朝前迈去。 直到，她即将踏上云露崖边的那一刻—— 被一只无比熟稔的气息陡然裹住了臂膀。 碎石淅沥，云雾受惊，在戍朽脚边漾起阵阵涟漪。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惊呼出声。 “——苏曜，你干什么？！” 可无论她怎么甩动手臂，对方都毫无反应。 只见苏曜默然垂着头，一声不吭。 就连黎舞……也已经被他抛之脑后，被几位门主牢牢禁锢在云露崖前，被术咒击入梦境之中，昏昏欲睡。 不待戍朽反应过来，便见人群之中走出一人。 顾辞玉正不紧不慢地握着手里的发光物什，悠然瞥向崖边二人。 “戍姑娘，我到底是小瞧你了。” 挣扎之际，戍朽看见对方勾起唇角，递出几声冷笑，“不过……这位血裔少年也算是识时务。” “他竟愿意弃暗投明，以功抵罪——” “着实聪慧。” 站在他身侧的几位门主虽然惊疑不定，但瞧着顾辞玉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下也安定了许多。 甚至还有的人以为…… 这个血裔少年是他故意安插在仙界圣子身边的暗哨。 但戍朽仔细瞧了瞧之后，才发现些许不妥。 ……这恐怕并非是苏曜自愿所为。 因为，她窥见被顾辞玉攥在掌心里的那枚珠玉—— 同自己身上那枚如出一辙。 澄莹透亮，润如白玉。 唯一的区别，便是少了表面那层坑坑洼洼的镂空铁皮。 一道灵光忽而闪入识海之内。 异世……血裔…… …齿痕与珠玉……以及…… 石穴里的那袭金墨帽衫。 曾经被陆拂霄嵌入他体内的那枚奇珠—— 才是他们操纵异世之人的关键！ 怪不得，怪不得那时白融可以读取到她的心声。 他们早就盘算好了……要将夜明神的神魂彻底摧毁，将唯一的救世之身收入囊中。 然后，让只知道听从“系统”命令的异世之人成为百依百顺的傀儡，为他们所用。 但是…… 若真的如戍朽所想这般，苏曜应当可以随时反抗才对。 可现在的血裔少年，却更像是被摄取了神志似的，连一丝人气都瞧不见了。 如今她消耗了身上的所有修为与灵力，甚至没办法挣脱对方的桎梏。 而顾辞玉早已步步紧逼，来到了两人面前。 温凉的夏风拂过戍朽紧蹙的眉头，无声扑打着不断翻飞的金粉衣袍。 “束手就擒吧，戍姑娘。” “只要你放下融儿……我可以饶你一命。” 顾辞玉面上随和亲切，可眼底的厉光却分毫不减。 他这句话似是在给戍朽活路，其实—— 是为了堵死她的后路。 戍朽就算要投诚回仙盟与他们纠缠，也难保不会被顾辞玉暗中算计。 可如今，竟连这条希冀颇微的退路都被顾辞玉截断了。 ……她现在，是真的退无可退了。 两人无声僵持半晌，戍朽敛眸一滞后—— 迅速伸脚踹动苏曜。 “——呃！” 被气流推动背脊的瞬间，惊呼顿时冲出喉间。 她没有想到…… 对方宁愿不松手，也要连带着自己一起重重坠地。 随着数道“咚咚”声响彻天际，苏曜的头颅也随之洇出数缕血丝。 戍朽正想起身再次挣扎，就被顾辞玉迈步拦在原地。 “姐…姐姐……” “…不要、不要走。” 两道目光齐齐射向地上的血裔少年。 虽然他的意识稍稍回笼了些许，但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有办法彻底清醒过来。 ……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下定决心之后，戍朽快速抬袖伸手，将苏曜一起揽入怀中。 紧接着，屈身绕开那位青衣修士的阻拦，以极快的速度点地而起，意欲携着两人沉入凡间。 可惜，事与愿违。 就在她即将踏上那条灵云枢带的前一秒，某道闪烁着幽蓝辉光的术咒将女人紧紧罩入其中。 而后……猛地将三人扯了回来。 那袭泛灰青衣映入眼帘的同时，戍朽听见一声极微的轻嗤涌向耳畔。 她愤然抬眸时，窥见顾辞玉脸上笑意不止。 [好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 [你们就能活了。] 话毕的同时，那位年迈修士悄然挪动步子，挡住了诸位门主的视线。 然后状似随和地朝她伸出手，盘转手里的珠子，“戍姑娘，我真的不想对你下重手。” “毕竟……” “你曾经也是黎宫主的救命恩人，所以，也算是诸位仙盟的朋友。” 可戍朽心底早已被骇人的寒意全然裹实。 她实在猜不到对方下一步究竟还会使些什么招数。 也罢。 既然顾辞玉还在试图维持那副翩翩君子的面具，就算她重施故技……也还有机会能够逃脱！ 想到这里，戍朽不声不响地挪动步子，拉扯两个男人往后退去。 四肢麻痹发颤，脚下步履蹒跚。 但顾辞玉居然没有因此露出半分仓皇之意。 忐忑之际—— 身旁人忽而伸指掐紧戍朽的脖颈，背身覆住了身后的去路。 与此同时，一道斩魂术咒已在顾辞玉手中缓缓成形。 她看见对方高高扬起嘴角，敛眸抬掌，借着宽厚身形的遮挡，淡然击向自家徒弟。 “不、不……！” 戍朽几乎要疯了。 她迅速扭转身躯，试图带动身边的苏曜互换站位。 ……可对方仍旧纹丝不动！！ 白融的神魂还未回归体内，如今肉身无比虚弱。 只怕这一击—— 会连同这副躯壳也完全碾成粉末。 光芒迫近白融的前夕，戍朽抽出腰间利剑，决然斩断被苏曜紧紧攥住的右臂。 血液飞溅的刹那，她已然扑向那位小神君面前。 可是……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唯有感同身受的魂魄撕裂感弥漫全身。 戍朽昂起头时，晶莹泪花悄然浸湿了眼前的月白华服。 “——阿融？！” 只见方才恢复些许神志的白融…… 正不容置疑地挡在她面前，将那道斩魂术咒尽数裹入怀中。 腥血自他唇角滴落的那一霎，戍朽听见对方唇瓣张合半晌，极力吐出令人心底酸涩的话语。 “我、我在……” “我在这里。” 胸膛创口暴露于眼前的同时，一颗紫金色的奇珠也随之蹦出白融的体外。 ……！？ 戍朽反应过来以后，快速伸手将它收入袖中。 而后拥着眼前那具即将魂飞魄散的可怖残骸，迅步踏上身后的灵云枢带。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说到一半，她倏地哽咽失语。 灵风将她和白融轻柔托起，只余下数声啜泣坠入苍穹。
第54章 如坠烟海 戍朽再也止不住眼泪。 因为……她发现自己和白融之间, 唯有对方经历了魄荡魂摇的惨状。 迎风下坠的同时，那抹极为馥郁的月华神魂—— 早已在转瞬之间化作一层牢不可破的屏障，将她紧紧裹入其中。 “阿融,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了。 因为那具雪白躯壳早已连同携着对方的意识散落于昏黄苍穹中，再不知所踪。 最后一道斩魂术咒落下时……屏障碎裂，隶属于白融的神魂四散纷飞。 缚魂链脱离腕骨的那一刻—— 唯有戍朽一人拥着满腔空炁独立于层叠云间, 同橙红余晖无言相望。 …… 云露崖上。 顾辞玉佯装伤心欲绝，伸手扑向云端。 “——融儿！！” 最终踉踉跄跄地走了好几步以后，仓皇扑倒在灵云枢带。 “顾宗主, 你…你别太难过了……” “是啊，刚刚都是这个血裔自作主张要出手袭击仙界圣子，和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诸位门主见状, 无不上前搀扶安稳顾辞玉。 ……险些就要窥见他唇边那抹即将压抑不住的笑意。 顾辞玉当然不担心这些没有主见的人瞧出端倪。 毕竟, 除了被他杀掉的溯钥天师以外，现在已经没有人的境界比自己要高了。 设下伪装的斩魂术咒在这几位门主眼里…… 不过是一道极为温和的束缚法术罢了。 随后, 苏曜也被门主的徒生稳稳制服, 和黎舞一起被丢进仙盟内的水牢之中。 一群人熙熙攘攘地围着顾辞玉, 回到仙盟厅堂内商议仙界圣子神魂四散一事。 可在那之前，顾辞玉率先借口盥洗整装。 实则—— 是为了通风报信。 只见顾辞玉穿过繁复云廊, 走入自己打造的雅苑之中。 他轻轻拉动墙壁上的寻常山水画帘, 迈进藏匿于脚下的昏暗地穴。 最终，跪拜在一尊雾头人身的诡奇塑像前, 无比虔诚地合拢双掌。 “初岚大人, 我已使计用缚魂链牵制住白融和戍朽, 并施展斩魂术咒正中她们的命脉。” “如今两人神魂四分五裂，想必无需多久, 苍穹之上的那弯皎月便会彻底销声匿迹，到那时……” 说到这里，顾辞玉陡然抬起头，扯出一个弧度极其古怪的笑容。 而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里—— 早已缀满了的心悦诚服绮丽色泽。 “您就能重降世间，普照万物。” 不料，就在年迈修士心生欢喜的时候，那尊塑像悄然发出刺目轰鸣，洇出氤氲水汽。 它们化作浓郁骇人的黑雾，无声勒紧了顾辞玉，将他上扬的唇角生生压了下去。 烛火摇曳间，一道如水色般琢磨不清的喑哑音色…… 赫然灌满了地穴。 “你高兴得太早了。” 顾辞玉的身子倏地僵住，“……什、什么？” “难道…她们两个还没死……？！” “可、可我们布局多年，早已为各种突发状况制定了不同的应对方法，此次行动——” “应当万无一失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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