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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喜听见这话，仍未反应过来，蹙眉不解道：“焦显宗是我们吉芜镇里土生土长的人。” “他和他的娘亲住在东边山林附近，时不时划船出外替镇民们搜索各种新奇物件。” “时间一长，焦显宗也就成了我们镇里唯一一个买办了。” 戍朽捕捉到女人话里的异常，不由得出声打断对方，“……唯一一个？” “在那以前，你们镇里从未有人做过买办？” “是啊，吉芜镇里有田有溪有林，足够我们自给自足的。” “只是前些年焦显宗不听他娘的劝，非要出去闯荡，后面又带回许多镇民们没见过的玩意大赚了一笔，才做起了这个买卖。” 话套得差不多，戍朽也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原是这样……” 她转而拐回泥像引发的病症上面，试图找出与亲人们域点相关的线索。 “那吞食了泥像的镇民呢，一共有几人？” “一百二十三户。” “——多少？！”戍朽被这话吓得音色都高了几分。 一户人家至少有十个人，一百二十三户…… 恐怕这整个镇子里的人都分到了她的泥像。 可那尊不过小腿大小的泥肉，怎么能分得一千多份？！ 讶异之际，苏喜正要张开回答，屋外木门却被镇民赫然敲响。 “巫首！巫首……您在吗！！” “阿乔、阿乔家她们的病症又严重了！” “——什么！？” 苏喜即刻站起身，推开不远处那扇木门，额间青筋已经微微凸起。 “莫欣……” “你也跟我来！” 话毕的同时，被称呼假名的戍朽也快步跟了上去。 …… 三人很快来到城镇西边。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围在院落四周探头探脑。 “都让开一下！” 苏喜厉声喝开众人，带着她一起迈入屋内，然后重重关上了外面的门。 连刚刚传信的镇民也被留在了屋外。 戍朽越过苏喜的身躯张望，窥见一男一女正卧倒在炕上，燃火取暖。 可她们即便盖上了三四层无比厚重的被褥，却仍在不断地瑟缩着身子。 眼前的奇异景象映入眼帘时，戍朽险些没缓过劲来。 ……这可是炎夏季节！ “乔金，乔银！你们怎么样了！？” 苏喜率先冲上前，搭上两人脉搏处，打量着两人身上的怪状。 靠近床榻的女子最先扭动脖颈，抓住对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没、没用的，巫首。” 那声沙哑嗓音跃出唇边时，带着稀薄的黑雾徐徐涌向天花。 “我和阿银的手臂都已经被那道雾纹穿透了……” “连兰霖拍卖会上的臻品泥像都没办法治好这个诅咒，我们、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乔金哽咽许久，眼里不断溢出浑浊的泪水。 “不会的…不会的……” 苏喜说着，倏然将身边的戍朽拉到炕前，扯动发颤的嘴角，“阿金阿银，你们瞧。” “我已经把兰霖楼的人找来了，她这次来……就是帮忙治疗你们身上的病症的！” “别太过忧虑了，不然等雾纹侵蚀到胸口——” “那才是功亏一篑！” 听见这话，乔金乔银不由得展露笑颜。 “巫首，您、你说的是真、真的吗……” “她能帮我们治好这顽疾？” 可下一秒—— 两人却又蓦地冷下脸来，轻轻扯动苏喜的衣袖。 “可、可是……她是外来人呀……” “巫首，这能成吗？” 这话气得苏喜猛地站起身，阖眼重重舒出一口浊气。 “——你们怕不是病糊涂了，命重要还是外来人重要？！” 乔金乔银面面相觑，到底还是没拗过苏喜。 “这、这……好吧。” 目睹此景，戍朽心中也有些了些许主意。 恐怕吉芜镇里的病症……同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有关。 这些年，她曾在外出时听闻过许多与雾纹之状相联的病故事件。 而且受害者多数为寻常凡人，与仙魔二界没有任何干系。 朝廷不但不拨款下援，甚至将凡界拍卖会里的灵丹妙药购置干净，全数献于权贵之人服用。 不过，倒是还有一个好消息。 雾纹之内—— 含有她升阶所需的污秽之息。 因为……只有心怀污秽之息的魔物，才在死后能留下如此浓郁且影响深远的雾纹。 与此同时，那位身形魁梧的女人已经侧过脑袋，牢牢盯着她不放。 “莫欣姑娘——” “请。” 苏喜挑眉握拳，使力扣紧戍朽的小臂，字字笃定。 话语里的胁迫之意已然悄然洇出其间，逼迫着戍朽作出选择。 可苏喜没有想到的是…… 眼前的纤弱女子不过观望了片刻，便主动倾身坐上炕，迎着乔金乔银粲然一笑。 “闭目。” 清冽音色漫入半空的刹那—— 一抹细长的金光灵气也应声映现于众人眼前。 而后，只见戍朽别过头，朝着苏喜所在的方向淡然勾唇，“巫首，您不用担心……” “有多少人，我便医多少人。”
第57章 口吐狂言 金光在戍朽的驱使下钻进被褥, 掠过乔金乔银的身体，汲取着两人体内的污秽之息。 很快，乔金小臂上的雾纹渐渐褪色消弥。 甚至……一路缩减至最先洇出黑雾的脚踝处。 “这、这——” 乔金刚刚惊叹出声, 她身后的乔银便已接着话茬继续说了下去。 “这也太神奇了吧！” 没多久，连乔银身上的雾纹也化作泡影，全然不知所踪。 两股冒着黑气的雾火被戍朽纳入掌心的同时，她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逐渐回暖, 积厚。 最后—— 竟生生将她托上了灵窍境巅峰期！ 磅礴而浓郁的灵息无声爆发开来的那一霎，墨发与衣袍随之翻飞数尺。 它们悄然拂过戍朽的指尖，落在乔金乔银的衣衫之上。 没想到此景一出, 居然引得两人连连挺身磕头跪拜起她来。 “活神仙啊！您真是个活神仙！！” “……谢谢仙姑，谢谢仙姑！仙姑的救命之恩我和阿金没齿难忘！！” 而站在一旁的苏喜，脸上并未展露过半点讶异之色。 她不以为意地挑动眉头, 目光牢牢锁死在戍朽的背脊上……来回摩挲。 “若非兰霖楼出现了失误, 你们也不用继续受雾纹折磨。” “这都是她该做的。” 戍朽闻言，默然转过头, 迎上苏喜的视线。 随后, 在对方眼冒怒火的注视之下—— 抿唇递出一声质询。 “可乔姑娘说……这道雾纹是诅咒。” “这似乎不符合巫首你方才所说的‘因食用泥像而引发的病症’, 对吧？” 眼前的魁梧女人陡然僵住。 只见苏喜眼珠不断打转好几回后，才堪堪缓过劲来。 “……但你们确实弄错了泥像的功效, 不然事情早就…！” 可苏喜还未说完, 戍朽便已轻笑发话打断了她。 “好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镇里还有多少位身怀雾纹的人, 让他们全部集中到一处宽敞的地方去, 排队逐个治疗。” “事成之后, 你必须将分食泥像时的情况全部告诉我。还有……若有遗下未用的泥像残骸，也得一并交给我, 成吗？” 听见这话，饶是方才戾气正盛的苏喜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这，行！” “镇子里除了我以外，基本上所有人身上都已经被雾纹侵蚀了，只是程度轻重不一而已。” “我这就让大家到伏龙道上去，让她们简单搭个棚子，依次按照病情严重的顺序接受治疗。” 说罢，女人喜出望外地推开屋门，对镇民们宣布这个好消息。 不过三刻钟，苏喜就已携着几名镇民在空旷的街道中央搭好了棚子。 然后，连忙拉着戍朽过来。 将她推上座之后，立马招手示意排在队列最前方的镇民逐个上前。 “阿牛过来，该你了！” 戍朽自然是高兴的。 污秽之息浓郁且量，可以很好地助力她提升修为。 可同时，她又觉得有些酸涩难言。 戍朽看着几乎数千人挤在这条不算宽敞的街道上，你拥我挤的…… 反倒失了几分兴意。 她们将遗留在三界内的污浊魔气称为“诅咒”，却不知自己只是被战争波及的无辜可怜人。 普通百姓因仙魔大战苦不堪言，源头竟只是陆拂霄那份自私不已的贪念。 ——简直荒诞至极。 她悄然泄出一声轻叹，才抬眸迎上镇民们眼中的期待，点了点案台前方的小木凳。 “坐吧。” …… 时间飞逝，夜幕降临。 在治疗了上百名病情严重的雾纹患者以后，戍朽一次又一次抬起的手臂已经渐渐僵硬无觉。 即便如此，积攒在体内的污秽之息仍不够她突破灵窍境巅峰。 差一点…还差一点…… 她继续摆动上臂，示意下一个镇民入棚。 现在，反而轮到苏喜慌了。 她看着戍朽这副不要命的样子，赶紧拦在镇民面前，直接上手拍动案台。 “咚——” 随着巨响在陋棚内里四处冲撞，跟在苏喜后面的镇民也止住了脚步。 “……已经够了！” “莫欣姑娘，受雾纹侵蚀较重的镇民都已经治愈得差不多了，你没必要如此拼命。” “如今夜深露重，已临近子时了，咱们还是明天再继续吧。” 说罢，她也不理会对方究竟答不答应，直接大手一兜，稳稳揽起了女人。 紧接着，朝散布在棚子周围的几名空闲镇民发话下令。 “阿牛，阿花，帮忙收拾下棚子——” “明天巳时再搭起来！” 戍朽甚至来不及抬起发酸的双手施法，整个人就已经被苏喜扛在了肩上。 “等、等等……！” 可她刚刚开口，就被对方的厉吼堵了回去。 “等什么，继续收拾！” 镇民闻声滞了一滞，继而又在苏喜的呼喝下埋头忙活起来。 “……是，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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