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蓉浑身一僵,哭得两眼红肿发红,在看到鸿瑞被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时再也忍受不住哭闹:“为什么你们偏偏就要针对我们呢?!你们仙人不也有和妖谈情说爱的吗?” 雨水将她的发髻和裙衫淋得透湿,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眼泪,只觉得她像极了书中人,被这个世界的一切所针对。 “平凡人分不清妖与魔的区别,今日既然有人在,我便说说其中的区别。”齐修缓步向前走,步伐平稳而沉静,宝蓝色的衣摆矜贵地摇曳着,像是与文蓉之间隔着天堑。 白日还觉温文尔雅中的俊逸少年在文蓉心中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不再是明秀文雅的仙家公子,而是个刻意拆开她与恋人的无情伥鬼。 镇上百姓看到金网之中惨烈但人模人样的魔物面露不忍:“这,长得眉清目秀的,竟是个魔物?” “妖物混迹于人群之中修行时虽会化作一部分人形,但绝大多数都会保留一部分极其明显的本体特征,如鸟妖的翅膀,树妖的枝干。”齐修娓娓道来,“但魔物不同。” “他们化作人形是为了混淆人眼,博取同情从而达成杀害、吞噬人类的目的。” 方才议论纷纷的镇民立刻闭上了嘴,后怕地看着地上的魔物。 “鸿瑞不食人,他就算是魔物也是魔物中的例外!”文蓉抓着裙摆坚持道。 “你说的不算。”莫言笑皱起眉,冷淡地看着文蓉。 “人类与魔物的战争自彻底爆发以来到今天,已有百余年之久。”廷听像是在回忆。 “魔物吞噬人类是为本能。百年之前,强大的魔物撕裂修士,吞噬其丹田、根骨直至将人蚕食殆尽,弱小一些的则吞噬凡人之脑,取其精华来变强。” “本能是——”文蓉试图想打断她。 廷听望着文蓉:“魔物看你,亦如你看你的盘中餐,你会克制本能与你盘中的豸肉产生爱恋之情吗?” 文蓉涨红了脸:“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是那个例外呢?” “我是战争之中的孤儿,险些成为魔物的食粮。也曾看到驰骋沙场的边疆战士被魔物带走生命。”廷听平静说道,“黄沙埋骨,哀嚎遍野。” “魔物是人类永恒的敌人,没有任何例外。” “你们口说无凭!”文蓉倔强地瞪着他们。 “小僧作证。”寺庙中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几位僧人站在门后,禅杖轻响,撑在地上,稳住他们看似虚弱的身躯,“此魔物残忍杀害数十位寺内僧人,绝非文施主口中的温善无害之人。” 文蓉僵硬地看着寺中人:“你,你们怎么能确定是鸿瑞做的呢?” “亲眼所见。”僧人们闭眸陈述。 “鸿瑞,你说句话啊,是你做的吗?!”文蓉希冀地看着鸿瑞,语气满是祈求。 魔物看着她,斩钉截铁地回应:“不是。” 文蓉的眼里一下子亮起光,像是有了反击与挣扎的力量。 她刚想抬起头说话,却在刹那之间睁大了眼,她只觉得眼前有条白线一闪而过。 她恋人的头颅直直坠地,摔得血肉模糊,黑红的血液如四溅的水珠,其中几滴打在了她的身上。 巨大的荒谬感灌顶,伴随着身上剧烈而焦灼的疼痛感,文蓉惊惶地抬起头,只看到廷听的手中不知何时持着一把剑,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剑意。 廷听的细发被凉风带起,从剑尖散开的灵气宛若羽衣,祛除了魔物周身的幻影,露出其狰狞鬼魅的本体。 文蓉僵在了原地,双眸无神,仿佛失去了一切支撑自己的力气,跌坐在地,泥水溅到裙摆上。 魔物已死,雨水骤停,只剩久久未散的乌云依然高悬天际。 “这就是你义无反顾所追求的爱恋吗?虚假、盲目又易碎。”廷听手腕一颤,灵力猛地震碎了魔物的一切,连灰烬都未曾留下半点。 廷听甩了甩剑,在一片死寂中开口道:“不过我仍未弄清楚它在我们来之后仍不吞噬你,反而要反复欺骗、蛊惑你的原因。” 文蓉张了张嘴,大脑一团乱,说不出半个字。 齐修苦思:“我也苦恼了许久,都深陷危机了总不会是还想着当储备粮吧?” “母体。”僧人突然开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他温和而笑,声音如敲响的钟声,穿过文蓉的耳膜,在她的脑中轰鸣回响,“它是混种魔物,在身体虚弱状态下,出于延续的本能,需要寻找下一代的繁衍对象。” 可以是文蓉,也可以是别人。 只不过像她这样简单好骗还固执的也不好找就是了。 他们四人过去见到魔物都是就地诛杀,不曾了解潜藏的混种魔物还会有这样的原因。 雨一直下,击碎了文蓉的一切信念支撑。 文蓉瘫软摔倒在地,恍惚又落魄。 “你不会同它——?!”琼音难以置信地看着看着文蓉。 僧人继续说:“若是身怀了魔物,待到生育之时,魔物会剖开母体,将母体作为食量啃食殆尽。” 好巧,僧人的这个回答还完美解答了齐修心中的其他疑惑。 “正好,处理完魔物,我们再来处理一下其他问题吧。” 齐修得到了答案,豁然开朗,友善提议道。 廷听反手将剑归回琴中暗格,转身走向寺庙。 她看到僧人用炙热而赞赏的目光看着她,像是在评估一盏绝色器物,只觉胸膛内火光熊熊燃烧。 “我推测师兄留着你们,不过是鉴于你们身上有考题的线索。” 廷听往前走,步伐平静,她抬起眼,飘飞的雨擦过她的颊边,眸光如冽,“魔物已死,你们也不必活着。” 虽然也不知道他人到底飞哪儿去了,可廷听想到之前幻境中的紧密相贴就头皮发麻,虽都不是本人,但不愿再多想,只想尽快把这张考卷答完。 “施主何出此言?!”僧人们迟疑着后退了一步,险些踏到了莫言笑未曾整理干净的机关堆上。 齐修站在廷听身侧,笑道:“你们早知文女郎的恋人是魔物,却装模作样到现在,莫不是觉得我们会让你们安然无恙地留在兴民镇吧?” “——想将我们一网打尽,然后嫁祸给魔物的秘宗僧人们?”
第26章 浮光 “仙长?!不可!” 镇民们惊呼, 试图阻止杀意凛然的廷听继续向前,直直逼近寺庙里的僧人们。 然而正如文蓉无法阻止她斩杀魔物,镇民们同样无法阻拦廷听一行人捣毁这座秘宗寺庙。 秘宗之人, 人人得而诛之。 “你们身为方外修仙之人,怎可滥杀无辜!?” 一个白发老人站了出来,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质问道, “师父们保护了兴民镇多年, 已被魔物所害, 今日竟要惨遭你们的毒手!” 廷听脚步不停,视而不见, 听若惘闻。 镇民们一下子急了! 有的从旁边屋子后院里掏出锄头和撬棍,甚至还有人拿着扫把就急冲冲地跑到寺庙的门口,挡住廷听的去路,牢牢地将寺庙内的僧人们护在身后。 廷听一停,站在左侧的莫言笑“啧”了一声, 齐修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镇民之后的僧人。 那些秘宗僧人们笑容越来越深,像是对于被普通人阻拦的他们而由衷地发哂, 眼神肆意地透过人群打量着他们。 “仙长们有所不知。” 张镇长往前踏一步, 双手放在身前, 颇为苦口婆心, “兴民镇风调雨顺, 无魔无妖, 突发的水患也是师父们帮忙平定的, 这回出现了魔物也并没有伤害到镇民, 反而是师父们损伤惨重。” “仙长们, 反正你们已经降伏了魔物,可以功成身退了, 不如就当不知道此事离去吧。”白发老者哀愁着说道。 “这里位置偏僻,只有我们常年镇守于此。”守门僧悠悠开口:“你们倒好,一来便吵吵嚷嚷着想砸镇民们赖以生存的信仰?太华宫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莫言笑眸色一沉,陡然从廷听身边消失。 琼音不解地看着尽力维护着僧人的镇民们:“秘宗之人罔顾性命,以人为材制作邪器,他们拿的是你们的性命!” “仙长不知道!” 一个大娘甩了甩手中的布巾,脸上洋溢着笑容,眼边的皱纹挤到了一起,好声好气地说着,“那些孩子有慧根,八辈子修得的好福气哩,幸而有佛祖看中,得了点化,是奉天意当菩萨座下的小仙童去了!” “就是!去年是李大娘家的乖囡,今年恰巧可就是咱家了,你们可莫要坏了咱家的好事!”站在镇长身侧的壮汉大声说着,瞪了他们一眼。 琼音感觉凉意灌顶,心中发慌,下意识往后一退。 恍惚间她眼前这些看似淳朴的人无比惊悚,每个人的嘴里、手里都沾满了刺眼的鲜血,而他们浑然不知,只觉得这是幸事。 “我们从镇民手中所得之物也尽数用之于民,又有何不可?” 其中一个僧人嘴角的弧度狂妄至极,充满恶意地看着他们四人,“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门,要与这些老老实实过日子的普通老百姓作对吗?” 不久前他们还被众星捧月,转眼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我等秘宗从无过错!” 僧人往前一步,虔诚又平和,“你们口中的恶行不过是我宗佛法中的一部分罢了,愚昧的世人无法参透我等的境界,我们才不得不沦落至此。” 镇民们齐齐整整地拦在廷听他们的面前,如同磐石壁障横亘在他们之间,拦的他们不得寸进。 “穷山恶水出刁民。” 齐修轻嗤一声,手中的黑玉棋子向空中一掷,与旁边的白玉棋子连城线,冲着那位僧人露出了温和的一笑,好似觉得这些人愚蠢而不自量力,“你为什么会觉得——” “这些凡人拦得住我们呢?”一个淡漠的声音在僧人耳畔响起。 那人近在咫尺,吐息舒缓,如毒蛇吐信,不知从何而来,却如一层浓重的阴影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僧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脖子一凉,反射性地转过头,薄如蝉翼的刀片径直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一条流畅的血口。 温热的血溅出一大片红花,血管炸裂迸发,红得那么刺眼。 他感觉到胸口一阵强烈的闷痛感如血液逆流般冲上眉心,喉口似压了颗蒺藜,眼前发黑,嘴里念叨着“毒”,很快喘不过气,颓然倒下,气息须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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