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有比我更好的人选。”廷听模糊地说,她既被揭穿,自要先表露出态度,转而开口,“我对灵宝并无念想,不过受挟来太华宫。” 毕牧歌挑起眉,不置可否,她显然不认为长音阁人才辈出,和春笋似的一个接一个冒尖:“你既拜我为师,我在太华宫便会护着你,但你要想好退路。” 廷听眸光一闪,脑子飞速揣摩起毕牧歌的意思。 护着?也就是说,毕牧歌不会主动揭穿她,也暂时不会将她交给执法堂。 只是退路,廷听敛眸。也不知毕牧歌这是在暗示她离开太华宫,还是让她弃暗投明,转拜太华宫门下。 池子霁曾言,廷听的修为异常停滞,加之身上被绑了邪器,结合在池子霁的洞府中绑命灯的过程与她在长音阁时的截然不同,答案已跃然纸上。 她要解决这邪器,无论最后是通过谁,无论她最后是否逃离,目前都不能离开太华宫! “弟子于太华宫拜师学艺,并无他想,只愿他日能摆脱桎梏,不受制约。”廷听深深地躬身,借由姿势掩去她的表情,以免被看出端倪。 “我倒是没看错。”毕牧歌沉默半晌,长叹一口气,“你与我过去很是相似。” 廷听乍一听这话,以为是好势头,却未曾想到毕牧歌后面那一句“相似”,差点惊得她汗下来。 相似?!她一介细作,二人如何相似? 毕牧歌是长音阁中人?! 她猜到毕牧歌会和长音阁有关联,却没想到她这一试,竟试出了毕牧歌原是长音阁派出的细作 廷听连忙返回去想她刚刚说过的话,确认她的态度完美无缺,未曾半点供出长音阁的讯息,身为细作该有的态度也并无错漏,才松了半口气。 “当年我被派至太华宫来寻宝,未见其踪,我厌长音阁之迂腐,长留于太华宫。”毕牧歌饮了口茶,闲聊般说道,“入门大比之时见你,他们真是贼心不死。” 茶香弥漫,廷听却感觉有些喘不上气般,一阵晕眩。 她判断不出毕牧歌是真的背叛了长音阁,还是只是作为长音阁的细作来试探她是否忠心。 若毕牧歌是细作,太华宫怎能让一个细作坐上长老之位? 毕牧歌年岁不低,且已至长老之位,多年以来,却仍未有灵宝的行踪,那廷听能找到的可能性便更低。 若毕牧歌背叛了长音阁,那她是如何解除的邪器困扰? 还是说,毕牧歌未曾受邪器困扰,但她的背叛引起了长音阁中人的警惕,在廷听身上便用上了邪器控制,防廷听再度背叛? 如当真如此,“前人挖坑,后人乘凉”这句廷听拿来暗喻老祖师兄和池子霁的一句话,现下完美应验到了毕牧歌和她的身上。 事态发展超出了廷听的想象,她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廷听虽觉毕牧歌大抵真的背叛了长音阁,但她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与未来去赌毕牧歌的真实身份。 “灵宝传言世人皆知,修仙之人并未摒弃七情六欲,对宝物趋之若鹜也是常态。”廷听想了一个两方都不得罪的说法。 “算了,不说那虚无缥缈的东西。”毕牧歌摆了摆手,万分不理解地看向廷听,目光直白,“你是怎么惹上池子霁的?” “他脾性说好听点是随心所欲,说直白点是阴晴不定。” 毕牧歌一想到这个让人头疼的名字,纠结半天,开口问道: “我听过一些关于你们的风言风语,你对他是真有意?还是?” 言下之意是觉得如果真闹大了,之后不知道好不好收场。 茶烟模糊了人的视线。 室外的鸟鸣骤然安静,宛如被按住了鸟喙,发出不了半点声响。 廷听看着茶中自己的倒影,看到自己那寂然的眼神时一停,柔和了表情,用犹豫不决的声音开口:“我一心修行,现下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廷听看过很多爱情话本,明白真情难求,也羡慕其中感情,但她现在自身尚且身陷囹圄。 邪器,细作,哪一个都如大山般镇在廷听的脊骨之上。 她其实没有那么多选择和机会。 廷听明白毕牧歌想问什么,想问她的心思,她和池子霁的感情。 她也曾市侩地想拿捏住池子霁的感情从而获利,但她心中没底。 毕牧歌眼中的池子霁阴晴不定,难以控制,廷听又何尝不因池子霁态度的捉摸不定而烦恼。 自进入太华宫以来,池子霁肯定了廷听的天赋和勤奋,各个方面照顾了她的感受,甚至从浮光手下救过她的命。 惊艳的容色,超脱于众人的修为,独一无二的关怀。 廷听如何能不动摇? 可池子霁不光高出她整整两个境界还身处一宫高位,所有人看到他们只会觉得是欣羡廷听能够得到一个绝对的上位者的帮助。 廷听不止一次地厌恶那样的冒犯,仿佛在无止境地贬低着她的能力,这不是池子霁的错,她却难以释然这份落差。 更何况他们的初遇就是一场名为“细作”的欺骗。 “池师兄曾因对我起了惜才之心,不知是真心还是一时兴起,想与我结下道侣之契来护着我。”廷听声音却极为真诚,带着感激,说话时未有半点犹豫,“我却不能利用他的善意。” “其他弟子不过人云亦云,模糊了边界,才造成了误会。” 廷听仿佛分毫未曾察觉到窗外的来人。 少年倚坐在树上,黑色的发尾搭在树枝上,带着几分风尘仆仆,一看便知他是匆匆而来,只是安静得异常。 他定定地看着那纸窗,仿佛要将那窗户盯出一个窟窿,听着廷听那感激之言,似能想象到她脸上的笑容。 只他心中空荡荡的,偏过头,径直生起了对过去自己轻浮行径的恨意。
第34章 禁制 世间可有能回到过去的法器? 少年眼眸晦暗透着思索。 刹那之间, 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便是想去扼杀过去做出无可挽回之举的自己。 很遗憾,以目前修仙界的水平而言, 尚无回溯时间的法器。 落叶从眼前晃悠着落下。 池子霁垂下眼,眼神阴沉,伸出的手放到膝盖上, 如一尊玉雕般定在了原地, 一腔热意缓缓变凉。 室内的谈话如同一个纯然陌生的难题砸到池子霁的眼前, 打得他措手不及。 池子霁再无法向过去面对旁人那样不在意地忽视,亦或是果决地否定。廷听说得没错, 是他过去的冒昧造成了如今他的困窘。 他无法再直面廷听疑惑的目光,无法轻易地说出结为道侣的话,甚至无法再轻言喜爱。 池子霁平生第一次有了退缩之意。 室内的对话声打断了池子霁的思路。 “现下没这心思也不代表以后没有。”毕牧歌撑着下巴开口,似是随意地说,“不说别人, 我记得大比初试的时候,外门的那条鲛人不就对你有意?” 池子霁的退却之意转瞬即逝, 他掀起眼, 睫如鸦羽, 眸光幽暗, 瞳孔锐利, 透过窗看着廷听的反应。 他对那条鱼可是印象深刻。 廷听面露难色, 没有分毫动容, 完全不像对萧粼有意的样子。 池子霁眼里可容不得半点沙子, 心里弥漫着狠意, 打起算盘。 “我知你对那鲛人无意,但以你的资质, 之后像他的人只会愈来愈多,若是真出了一个你喜欢的……”毕牧歌扯着嘴角,意有所指,“你那师兄在你身边,怕是后患无穷。” 一语中的。 “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令人心悸的沉默。 不止是毕牧歌,窗外的少年也静静地等待着廷听的回答。 上一任破军叛逃成为了十恶之首,池子霁身处破军之位,毁誉参半,多得是人艳羡他之资质,又不断贬低他肆意的性情,指责他难堪大任。 池子霁仍记得他成为破军的那日,修仙世家,也不知是姜、王、谢还是太史家的长老哀叹着摇头,指着他连道后患无穷。 他那时不以为意,完全没把那群老不死的话当回事。 今日却在窗外等着别人的回应。 毕牧歌口中的“后患无穷”对池子霁而言毫无杀伤力,若是换到廷听口中却截然相反。 廷听会说什么呢? 她现在没风月之思,却不代表未来没有,她若真喜欢上了别人呢? 池子霁知晓廷听心软嘴甜,说不出伤人之语,却止不住地去想她垂眼捏着手,腼腆地向他露出歉意的笑容。 光是想到那一幕,池子霁就心下一空。 “我无法对还未发生之事做出判断。”只听见室内,廷听犹豫片刻后回应,语气坚定,“但池师兄待我极好,我非恩将仇报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后患’。” 池子霁盯着窗户,像是想望进廷听心底。 这话说得有理且挑不出错处,却又分毫看不出她的偏向。 若廷听当真如她所说,现下没有半点情爱心思,那池子霁反倒觉得不难办。 不过近水楼台,徐徐图之。 里间的话还没说完。 廷听:“池师兄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若我当真有心怡之人,他若不同意,必定有其理,那时再说吧。” 池子霁神色一下子变了,舌根凭空泛出几丝涩意,好似觉得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夸他的话都带着刺。 池子霁不是、也不想当着通情达理之人。 他不明白为何廷听的“若有心仪之人”,自然而然地排除了他呢?联系上之前廷听说的“有恩”,池子霁心中徒然生出令人晕眩的荒谬感。 恩人? 池子霁喉口有气嗬出,脸上难辨嗤笑与讽刺,上扬的眼角透出几分尖锐。 毕牧歌说得没错,若是廷听有了其他心仪之人,那他可就不会再挂着一张好师兄的脸了。 “你没懂我意思,也罢。”毕牧歌长叹了口气,说完摆了摆手,“去休息吧,大比费心费力,也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别累坏了。” “是。”廷听行了个礼,心绪复杂,起身向门外走去,微凉的风吹散她肩上的茶香,抬头看向空荡荡的树枝。 廷听怎么会没懂毕牧歌是什么意思呢? 她可是亲眼见着池子霁拿剑指着萧粼,险些血溅当场的人。 大比中的轰天雷是有人暗中安排,池子霁却是个明摆着的、不知何时爆发的人形分神境轰天雷。 但廷听说的话也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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