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画中,那名女子手中已无伞,躲在了树荫之下。 “老祖不喜她的画作被修士当做突破的工具,因此堆在藏宝阁也不愿被外人拿了去。”池子霁说着,将那柄红伞放到了廷听手中,“我猜测你喜爱红色,伞面有老祖绘下的墨梅,伞尖锐利,你也可当剑使。” 廷听接过,果不其然未被法宝排斥,挥舞了两下,手感竟确有七八分似剑,连同乐谱一同抱在怀中,笑着感谢道:“多谢师兄。” 廷听没说的是,她并非偏爱红色。 只是红色鲜艳夺目,好似池子霁初次持剑落在她的面前便是铺天盖地的红,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还想再看看吗?”池子霁提议。 原本偃旗息鼓的法宝们当即一个激灵,似乎觉得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一两个法宝的动静原本不大,可数量多了,博古架上“咯咯噔噔”的声音在寂静的藏宝阁里就突兀了起来。 若是要寻灵宝的踪迹,哪怕之前已经看过许久,仍毫无灵宝线索,廷听此刻也应顺着池子霁的提议再查缺补漏的。 廷听对上池子霁专注的目光,也不知是不是怀中两件宝物沉甸甸的,只觉心中沉闷,最终摇了摇头。 “好,我带你去登记。” 池子霁走在廷听身前,顺着木梯向下走去。 三层璀璨的灵光缓缓从他身上抽离。 相较于成人宽厚的身躯,少年带着些青涩的身躯更偏紧实,腰身紧致,肩背瘦削,却犹如青松笔直,每一步都走得笃定而从容。 常人总是容易因为池子霁的可靠和能力而忽略了他的年龄。 池子霁站在廷听的前方,关怀着照料着她,实则两人相差的年份屈指可数。 在进入太华宫,遇到池子霁之前,廷听从未想过,也从未遇到过有人会这样善待她。 在长音阁中,廷听是其他弟子善解人意的同窗,是师长眼中的优异弟子,也是长老眼中乖巧听话的工具。 师长说练琴同修道一般,要排除杂念,摒弃人欲。 廷听在漆黑的房间练琴疲惫,夜深人静之时就会偷偷点起灯,看偷拿进来的话本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梦,在梦中朦胧地体会父母的关爱,恋人的钦慕,各种她不会拥有的、不可思议的情感。 现实不存在,幻想便格外珍贵。 池子霁曾言,廷听若是没被绑那邪器,指不定修为与他先进无二,她也因此在池子霁的身上去找她自己的可能性。 廷听不需要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潜入太华宫,不需要因为性命受挟而迫切地想要利用情爱控制住池子霁,她可以…… 她可以问心无愧。 池子霁走到轮值弟子桌前,拿起玉简,用灵力勾画出法宝名。 廷听的目光如同被池子霁的朱袍灼到般,垂下眼,贴着红伞的指尖蜷起,宛如被惩罚只能捧着一块烫手的火石,只能任由那股热流无休止地往心头钻。 她安静地跟在池子霁身后,一言不发。 轮值弟子看到廷听怀里两样,惊讶道:“你新弟子没拿老祖的画册吗?”说着从背后的架子上取了一个巴掌大的簿册,塞给了廷听。 “画册?”廷听接过小簿册,翻开一看,里面是图画跟着各种各样的传说故事,说是画册,更像是话本子,“每个弟子都有吗?” “嗯,老祖亲笔,每个来藏宝阁的弟子都有。”轮值弟子点头调侃,“学前堂的弟子们很喜欢,还争抢着要呢,传说他们个个都抱着希望觉得自己能以此找到灵宝。” 每个弟子都有? 廷听突觉手中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册子分量重了起来。 相比起大海捞针式寻宝,廷听直觉这人人都有的画册确实有极大可能包含着灵宝的线索。 “吊着这么多人胃口,老祖留下的灵宝究竟是什么?”廷听装作顺着轮值弟子的话随口一问,看向池子霁,疑惑不已,“师兄身为宗主弟子,知道什么吗?” “我觉得并不存在灵宝。”池子霁平淡地抛下一枚火药。 “不存在?”廷听心中一愕,表面仍云淡风轻,“真的吗?” 若是灵宝当真不存在,那她的计划可就要大改了。 “不确定。”池子霁摇头,解释起来,“宗主曾言老祖性情随性至极,相比修行更重画艺音律等,我怀疑灵宝不过是老祖留下让旁人上钩来求学的诱饵。” 他所言非虚,无论灵宝是否存在,他大抵也不知情。 “原是如此。”廷听意识到无法从池子霁身上获得更多的线索,“也不知其他人若是知道灵宝不存在会不会大吃一惊。” 两人走出藏宝阁大门。 “师兄,多谢忙中抽闲陪我走藏宝阁。”廷听将乐谱放进纳戒,怀中抱红伞,持着玉牌快速说道,“我想先去药堂一趟,和琼音说些话,晚些再回摘星峰。” 关于灵宝,也不知还能不能有别的线索。 池子霁沉默了片刻:“去吧。” 廷听察觉到少年声难得的沉闷,扬起若无其事地笑容朝他摆了摆手,转身一挥袖摆,朝传送阵的方向飞去。 池子霁孑然望着廷听离去的方向,半晌,身后的门似又有动静,他在有人出来之前转身,刹那间消失在了原地。 莫言笑刚出来,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廷听和大师兄人呢?” “你别管!”齐修急忙忙按下莫言笑的好奇心。 没有人注意到,在门将要闭合的时候,一个灰扑扑的木盒鬼鬼祟祟地探出角,见四周无人立即蹦跶了出来。
第36章 迷茫 药堂内, 午后。 日光穿过门槛落入屋内,墙侧的药罐“咕噜咕噜”地沸腾,一个个水泡炸裂, 浓郁的药香弥漫, 邬莓撩开幕帘飘出来,正准备, 找个躺椅靠一靠, 视线一飘, 突然在一个药罐旁的阴暗角落里看到了坐着的廷听。 她一身华裙,抱着膝盖席地而坐, 仿佛被阴影淹没。 “这是怎么了?”邬莓当即飘到廷听身边,拉着她站起来坐到木柜台里的座椅上,“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来找琼音吗?她刚下山啦,估计明个儿早上回。” 廷听走出阴影,日光渐渐落在了她的脸上, 才显出她眼中的迷茫。 “有什么是妾身能帮你解决的吗?”邬莓的小手拉着廷听,贴近亲昵地笑着说, “哪怕是池子霁那厮辜负了你, 想给他下毒, 师姐也能想想办法哦。” 廷听眨了眨眼, 摇头:“不是。” “感情问题吗?”邬莓随手给廷听泡了杯花草茶, 放到她手心后, 才用手撑着脸颊问道, “既不是负心汉的故事, 那是不是琼音那纸上谈兵的恋爱技巧不奏效?” “是我的问题, 可能。”廷听捧着手中温热的茶杯,犹豫地说, “我不太想去用一些,手段?来利用池师兄的感情?” 她越说声音越小。 池子霁从未对不起她。 是她最初卑劣地想利用池子霁的感情从而逃脱细作的罪则。 可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廷听那夜的笃定分崩离析。 廷听打小就知她自私利己,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在进入太华宫时也并无半分愧疚,对师长,对同窗,她都可以坦荡地说出一句“问心无愧”。 唯独对池子霁不行。 无论是池子霁真不知灵宝存在还是执意隐瞒,若是继续下去,廷听近是无礼于池子霁,远在修仙路上易生心魔。 廷听犹豫了许久,一遍遍地说服自己,最终还是无法狠下心来继续恩将仇报。 “利用?两厢情愿的事怎么叫利用呢?”邬莓反问,很快她意识到廷听着话的潜意,反而兴致更甚,“还是说,你不喜欢他?一点感情也没有?” “我喜欢池师兄,我也喜欢邬师姐。”廷听真诚地看着邬莓,其眼眸澄澈,无半点虚假。 “不是这种‘喜欢’,是那种更不一样的。”邬莓没想到廷听会说出如此孩子话的喜欢,她捏着下巴琢磨了会儿,“恋人之间的喜爱?” 廷听困惑:“像是话本子里那样的吗?” “差不多?”邬莓苦恼地说道,她也不太懂如何要和小辈解释爱情这么缥缈的东西。 这下廷听没有马上回答。 廷听乖巧地垂下眼眸,沉默良久,似是在深思,半晌才迷茫地说出了一句:“我不知道。” 她过去在池子霁面前说得头头是道,实则不过和琼音一般,尽是纸上谈兵。 只是那时池子霁也不懂,所以廷听才能糊弄过去。 但凡换到如今,池子霁若是再问,廷听必定不到几句便会暴露出她对情爱的迷惘,不过是张纸老虎,一戳就破了。 “你见过人间夫妻?痴情男女吗?”邬莓搜刮起肚子里的存货。她也着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情感夫子。 廷听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儿,半个字说不出来,她眸光闪烁,拘束地捧紧了茶杯,试图掩饰自己浅薄的见识。 她没见过。 廷听前十几年都被锁在长音阁之中,只游历过一次便再未出过大门。 与她的许多同窗不同,她对于世界的知识只能从同窗和书本中得来。 池子霁若是不与廷听举例,廷听都不曾知晓他曾经眼中的世间喜爱如此浅薄而低贱。 池子霁曾站在庙堂之高俯瞰世间百态,但廷听没有。 “我…不懂。”廷听无助地说道,眼中尽是空洞,如同一具心口没绘完整阵法就放置于人前的傀儡。 邬莓一怔。 如果面前有一架镜子,廷听定会发现她此刻的模样与昔日质问她的池子霁几乎一模一样。 “不懂有什么?喜欢也行,不喜欢就罢,也没人逼着你要谈情说爱。”邬莓抬起手,和拍小孩儿似的拍了拍廷听的头,轻松地笑着说,“你天赋甚好,专心修炼也挺好的。” 反正池子霁看起来可不像是不懂、无所谓的样子。 都分神境的人了,干什么专心霍霍新出炉的天才弟子,让他自己苦恼去吧! “多谢邬师姐开导。”廷听心知她不可能心无杂念地修炼,也知邬莓一片好意。 廷听来药堂也并不是为了来找琼音,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暂时逃开池子霁的理由罢了。 若不是邬莓注意到廷听,她在角落里习惯地躲一会儿也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廷听站起身,准备与邬莓道别之时,袖中的玉牌蓦然一震,她骤然停滞在了原地,心中升起几丝崩溃感。 “怎么了?”邬莓一边整理着茶具一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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