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末了,话语声越来越弱,屋中诡异的红烛光芒也愈来愈小,最后微弱如萤火的烛光,终是化作一缕青烟,袅袅而去。 “叩谢吾神,庇我巫方!”素祁连连叩首拜谢,待屋内再不闻半分声息,她才敢亟亟地返身,探看瘫倒在地,大半身都是血的弥苏。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不会!”素祁运力抬手,口中低声念着咒辞,抚向已神识不清的弥苏胸口。 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着的弥苏,只觉得本冰冷似铁的胸口突然流入一股暖流,驱散他体内淤积的寒气,让他慢慢有力睁开眼。 面前,又是那张令他嫌恶不已的面容,他皱眉偏头:“巫神,走了?” “巫神收下了供品,就没有再待的理由。”素祁见弥苏醒来,亟亟地握住他微凉的双手,几欲喜极而泣,“万幸万幸,巫神饶过了你,还许你血约……你放心,巫神既然做下了允诺,必然不会食言,我们的大业指日可待了!” 弥苏捂着尚存着几分痛意的胸腹,略有些游离的目光,投向胜过浓稠的墨汁天际。 黎明前的黑暗,暗至极致。 就在这极致的暗色里,幽谧的夜空中,两个修长的人影相对而立。 “是谁告诉你的?”相唯勾起的唇角如挂着寒霜,似笑非笑地看着丈余外的兄长,“谁让你来救我的?我被巫神当祭品给吃了,岂不顺遂了神君三百年前未把我劈成灰渣的遗憾?何必多此一举自寻烦恼!” 青昊却是不理会他言语中的尖酸讽刺,面色平静如常,但话语里却透着兄长般的严厉:“你为何要替无干的旁人以身犯险?率性而为也要有个限度,真是愚蠢至极!” 相唯不服还嘴:“旁人的性命在你眼里,怕是竟比蝼蚁还不如吧。也是,连手足都能亲手诛杀的无心冷血,怎能会理解舍身为他人的心境!” 青昊依旧懒得与他争辩,只侧过头不咸不淡地开口:“方才巫神也说了,你体内气息杂乱,元神不稳。你日后若再这般胡来,终有一天会危及到你这条捡来的身家性命。” “你好自为之。”青昊说完,转身欲走,却被相唯抬手拦下。 相唯瞟了瞟青昊准备行去的方向:“那里可不是回九重天的路,倒像是去魔宫。” 青昊推开他的手:“你无需管。” 相唯却干脆整个人挡在兄长面前:“我之前便觉得不对劲,你堂堂天族司掌刑法的青昊神君,怎的成天跟在武阖那个莽夫身边。你素来眼高于顶,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甘心屈才的胸襟。” 青昊未开口解释,相唯继续步步紧逼:“说吧,你到底是堕入了魔道,还是有意潜在魔宫意图不轨?!” 青昊不冷不热 地瞥了他一眼:“说完了?” 相唯一愣,心里的疑惑却越发清晰:“你真的是有意潜……”说着,话语却不自觉地压低,眉头皱紧如锁,“是天帝老儿让你这般做的对不对?定又是拿天族安稳的鬼话诳你的,你竟然还信!天帝老儿让你劈了我不够,这回又想让你做劫灰,到底是我蠢还是你傻啊!” “九逍!”青昊蓦地沉下脸来,直直地看向满脸愤懑的弟弟,青色的眸子里是朗朗的正气,“那九道天雷的教训还没让你明白什么是天规吗?纵然你现在沦为妖类,难道你以为真的就不受天管了吗?!” 相唯对上青昊的视线,反驳道:“天规无情,天帝无道,何以服众?莫说是受了九道天雷,就是再受九十道,九百道,我照样不服!” 青昊看着情绪颇为激昂的弟弟,无声地叹了口气:“与你多说无益,总而言之,六界间终不可免有一大战。你……” 他又深深地看了相唯一眼,诸多话语涌上喉咙口,却又被他咽了下去,只能复又吐出一句:“好自为之。” 说完,直接隐去身形,在相唯的眼前消失。 相唯僵愣在原地许久,耳边反复回荡着青昊离去时,传音入耳的一句密语。 当心妖王扶兮。
第38章 诘问 敖沧站在李府府门上的屋顶上,一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一面又时不时眺望宫城的方向:“刚刚那谁,靠谱吗?我怎么瞅着像是装着一肚子坏水……” “青昊是我魔宫的四使之首,是我王兄的左膀右臂,”滟姬斜睨了敖沧一眼,“自然是比你靠谱多了。” 被女人小瞧,是敖沧最难以忍受的:“你莫要门缝里看人!爷这次不过是一时大意,被小唯给扔了出来,不然,还指不定谁救谁呢!” “哦,是吗?”滟姬故作惊讶地掩嘴,“那您现在去大显神通也不迟啊?不过,这次就不要再变成蚯蚓泥鳅了,免得还没下地,就被捉进锅里煮了。” “爷说了,爷是龙,不是蚯蚓泥鳅!”敖沧气得几欲跳脚,脚下的瓦片被他踩踏碎得一塌糊涂,“你这丫头这般嘴毒,当心日后被夫家扫地出门!” “承蒙关心,但我的终身还轮不到你置评。”滟姬刻意地抚了抚发髻上的碧玉簪子,笑得满眼温柔,“何况,我夫君对我好着呢。” “切,”敖沧不信地撇了撇嘴,“那他的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挤了,不然就和李傻子是亲戚。” “你!住口!”滟姬柳眉倒竖,顿时也火了,“我家夫君岂是你可以议论的!” “笑话,嘴长在我身上,还不让人说了!”敖沧脑中的一根筋突然捋顺,恍然道:“你嫁的还真是李家傻子的亲哥啊!” “你少一句傻子,又一句傻子的。没听说过,天子也有几家穷亲戚么?我家夫君的能耐可海了去了,说出来还真怕吓着你!”滟姬叉着腰,不甘示弱地还嘴。 “哟,那敢情好,不瞒你说,爷就是从小被吓大的。”敖沧凑近欲言又止的滟姬,拍着胸脯一顿海吹,“我这半辈子,说怕的,也就只有我家老头罢了……哎呀,大半夜的见鬼了!”牛皮还没吹完,眨眼间就破了。 他瑟瑟地躲在滟姬身后,只露出半只眼睛,瞅着从幽幽暗夜里生出的鬼魅人影,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不会真、真是鬼君您吧,数十年不见,您越发丰神俊朗了……” 李煊虽封住了术法,耳力却仍是强于凡人,因屋外意外的吵嚷声而循声查看,却不料撞见的竟是“猥琐男子调戏自家媳妇”的一幕。 李煊皱眉看着敖沧,满脸不悦,“你在这里作甚?” “嘿嘿嘿嘿……”敖沧摆出人畜无害的笑脸,心里却是在一阵嘀咕寻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烽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相唯与烽聿之间三百年的仇怨摆在面前 ,若是此时说出相唯身陷险境的事情,保不齐他不会赶去落井下石地补上几刀,那小唯可就真是四面楚歌神仙难救了…… 滟姬见到李煊,脸上却顿时笑开了花,正欲奔回自家夫君身边,却不料被身后的敖沧猛地拽住手腕,不禁哑然回头,“你……” 敖沧却是一眼都不瞧她,绷着一脸理所应当的自然,迎上李煊的目光:“陪、陪我媳妇遛弯,不行啊?” 李煊的神色蓦然变得有些异样,百年不变的板正语调竟带上几分好笑:“你方才说什么?她是你媳妇?” “你、你、你不信?”敖沧被李煊脸上明显的嘲笑,弄得一时有些慌了,“你、你别不信,我、我、我证明给你看!” 说着,敖沧拉过一旁正兀自讶然的滟姬,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闭眼就朝滟姬的脸上亲去。 敖沧在心里一边肉疼滴血,一边抹泪呐喊,小唯,兄弟把攒了千八百年的初吻都为你献出去了,你日后可得好好补偿补偿兄弟我啊! 这一幕,不仅连一旁的李煊看得目瞪口呆,连不远处正朝这边赶来的相唯见着了,都差些一个不稳地从云头上栽下去。 “这、这下你信了吧!”敖沧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将手中的滟姬松开。 却发现,眼前的人却是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身旁,敖沧奇怪地偏头瞥了一眼,却正对上一道几欲吃人的凶狠目光。 “混蛋!我要杀了你!” “啊!”一声凄厉的叫喊声代替鸡鸣,划破沉沉的夜幕,缕缕的曦光从天际渗出,照亮天地。 “滟姬,”李煊看了一眼被揍成猪头,只剩一口气的敖沧,悠悠开口,“差不多了。” “可是君上,他……”滟姬格外委屈地朝李煊苦着脸,却见他只是摇摇头。 滟姬无法,只好收手,羞愤地剜了一眼地上哀声连连的敖沧,忍不住又踩了他一脚:“滚,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相唯好以整暇地蹲在云头上,等到这出闹剧结束了,才不急不缓地跃身下来,将连亲爹妈都认不出的敖沧扶起,若有所思道:“原来占卦算出的‘血光之灾’指的是这个啊,难怪我一直算不出破解的法子。” 相唯幸灾乐祸地戳了戳敖沧尚残留着几分胭脂印的嘴角,又瞟了瞟因羞恼而捂脸逃走的滟姬:“这桃花劫可不是他人能帮你解开的,你就自求多福吧,啊!” 敖沧张着肿胀如香肠的嘴,想将自己的良苦用心解释出来,却吱吱啊啊地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来,真正的哑巴吃黄连,不由得欲哭无泪。 “弥若呢,怎的不见她?”李煊朝相唯走近,眉间泛起忧色,“她可是出事了?” 相唯挑眉:“弥若?鬼君这般称呼别人娘子,不觉得有失礼数吗?” “礼数?”李煊垂眼看着仍倒趴在地上的敖沧,“你的至交好友,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薄有夫之妇,我倒是想讨教讨教,到底何为礼数?” 相唯不自觉地退开敖沧这个少根筋的丢脸家伙几步:“她无事,我这就准备去接她回来。不过……” 相唯的脸上陡然正色起来,凝视着几步外的李煊:“天族最近有些异动,鬼君可知?” “天帝素来贪心不足,觊觎之念,六界皆知。”李煊轻描淡写道,“有异动,再正常不过了。” 相唯试探地问出声:“你的意思是,天帝对你的幽冥,也有贪念?” 李煊却是轻哼一声:“你莫要想从我这套话,总言之,你们天族贪婪成性,鬼都不如,素日里却往往以正统自居,虚伪。” “咳咳,”相唯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虽在三百年前就已被赶了出来,但你也不必当着我的面,说得这么直接吧。” “我是懒得与你再言废话,”李煊收回视线,却在转身离去时,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听闻,你认了妖王做师父,何不问他去?” 说完,李煊一拂衣袖,转身便走。 “鬼君提醒的是,巧得很,我也正要回一趟无花山,”相唯紧紧盯着李煊的背影,“将弥若从那儿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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