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祁柏问她洞明剑尊的名讳,难道是想起来了? 哭妖有些谨慎地打量他的神情。 洞明剑尊的长相冷感昳丽,如同一把被精雕细琢的绝世宝剑,当他眉目冷淡地看过来时,竟有些不怒自威。 哭妖心里咯噔个不停,但洞明剑尊的名字又不是什么秘密,祁柏出去随便抓只妖逼问,也能立时得到答案。 遂禾都为他取名祁柏了,应当也没有瞒他的意思才对,若非这位剑尊太迟钝,加上妖族人大多只知半妖存在,不知半妖样貌和名姓,这才一直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况且看今日遂禾的意思,分明是希望剑尊恢复记忆的。 哭妖思及此,便坦然了许多,答道:“剑尊与公子名讳相同。” 原本以为祁柏知道自己和剑尊同名,便会追问别的问题,谁知祁柏表情空白一瞬,转瞬阴沉起来,竟然有风雨欲来之感。 他避开哭妖的视线,一言不发回到屋子里,竹门被重重合上。 关上屋门的瞬间,祁柏背靠着竹门无力支撑,滑落在地。 他有些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双眼,竟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作何表情。 洞明剑尊竟然也叫祁柏。 遂禾将她师尊的名字,原封不动给了他。 其实早就有怀疑了,从程颂在临死前,叫出他的名字开始,他便开始怀疑。 程颂不认识他,怎么能想也不想叫出祁柏两个字,且他那时候分明将他认成了洞明剑尊,交的也该是洞明剑尊的名字才对。 从遂禾在魔域冒着得罪城主的风险,不顾一切救下他开始,一切仿佛都有迹可循。 他却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了剑尊的替身,还是他自己,就是那个被遂禾放弃,被宗门放弃的洞明剑尊。 祁柏不敢细想,甚至只要想到正清宗和遂禾,他的头便痛得要炸裂开来。 他死死用胳膊捂着眼睛,挡在眼前的袖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润湿一片。 渐渐地,那些不受控制从眼角渗出的泪珠连串掉在地上,竟然成了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 祁柏看着那些珍珠,神情更加愣怔悲戚。 一室昏暗,不见半分天光。 / 遂禾踏着月色回到竹屋,依照祁柏的性格,他定然不愿意在自己屋子里久留,不必她说,恐怕他也要跑回自己小屋里。 遂禾见祁柏住的竹屋里黑呼呼一片,只以为是对方今日休息得早,便没多想,径直进了自己的屋子。 她照常点亮外厅蜡烛,脚下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她低头垂目,移开登云履一看,却发现了几枚散落在地上的珍珠。 遂禾长眉轻蹙,又向内室走。 内室里面漆黑一片,遂禾点亮桌子上的蜡烛,视线径直落在鼓起的棉被上。 遂禾站在原地,沉默半晌,难得露出几分迟疑,她慢吞吞走过去,扯开被子,瞳孔微动。 烛火映衬下,她看见鲛人昳丽的面孔,他眼尾红得厉害,眼眶也有些肿,仿佛是哭过。 他蜷缩在自己的被褥中,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团,肌肤裸露在外,在烛火的照耀下,比地上的珍珠还要璀璨绚烂。 遂禾看清被下的光景,脸色微变,反手用被子把他包裹起来。 她拧起眉头,“你疯了吗?衣服呢?” 他亦垂着眼不敢看她,他始终一言不发,却挣脱被褥,起身不由分说搂住她的腰。 “我就在这里,你敢试试吗。”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遂禾冷声问他。 “你说过,我是我,师尊是师尊,你从未把我们当做一个。” 他嘲讽地扯起唇角,“既然在你心中,二者始终有分别,那你敢要我吗?” “还是说,你怕了?” 他红着眼眶抬头,嗓音冷冽,“还是说,在你心中,始终把我当做你师尊的替代品,所以你怕有悖人伦,不敢动我?” 遂禾沉下脸,一言不发看着他。 他却先软了下去,近乎慌乱地掏出藏在枕下的手串,扯着遂禾的手,不由分说将圆润饱满的珍珠手串戴在了她的手上。 对上遂禾略显讶异的目光,他强颜欢笑,“证明给我看好不好,就一次。” 遂禾咬牙切齿,“祁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不想知道!” 他倏然死死抱住她,低声喃喃,“我有什么知道的资格,甚至连名字都是他的。” “什么?” 遂禾有些后悔,回来之前应该先召哭妖来仔细盘问一番,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无头苍蝇般应对他。 祁柏抱住她犹觉不够,便颤颤巍巍摸上她的腰带。 “证明给我看好不好,你没有把我当做他,”他直起身,诱哄一般吻上她的唇。 遂禾神色彻底暗了下来。 她制止他的手,“你没有想过,你就是他?” 他恍若未闻,胡乱揪着她的衣衫。 美餐在前,断没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遂禾终于将人拥入怀中。 夜色旖旎,渐渐燃尽的昏暗烛光下仅剩下两道缠绵的人影。
第54章 遂禾痴迷修炼,从不惹红尘烦愁。 即便是那次在伊元境,到底是困境凶险,她又不想得罪还是剑尊的祁柏,做起来难免束手束脚,甚至两人还因为那次的事情嫌隙丛生。 今时不同往日,这是她第一次放纵自己的贪念,大开大合的去做些什么。 食髓知味,哪怕屋中火红的蜡烛燃尽,她也没有放过好不容易等来的人。 半妖体力异于常人,但和真正入道的修者比,又差上许多。 怀里的妖几乎瘫软着,有气无力地推开遂禾,几乎是颤着嗓音小猫一样抗拒,“等、等等,头、头有些痛。” “天色太晚,找不到妖去烧热水了,溪边将就一下。”遂禾温声哄骗道。 她耐心地等他缓过一口气,便帮他披上一层暖氅,揽着人,半抱半拉,带着人去往竹屋外潺潺溪水边。 半妖有几个瞬间天真的以为遂禾是好心,扯着她有些凌乱但还算整齐的里衣,小声道:“要我帮你吗。” 毕竟方才辛劳那方一直是她,他似乎什么也没做。 遂禾催促着人步入水中,自己坐在白日里他钓鱼的石头上,她不回答他的话,视线落在流动的溪水上。 鲛人族在控水这方面上大抵是有些得天独厚的天赋的,昔年的剑尊对水的控制是否能胜过剑术上的造诣,遂禾不甚清楚。 但她作为鲛人族心血的凝结,随着修为的精进,渐渐能感知到‘水’。 水本是无形之物,端看控水的人怎么用。 遂禾心念微转,神识和水相通,连游鱼摆动鳍尾,都像贴着她的肌肤划过。 站在溪水里的半妖才缓过来的脸色又有些红白相间。 下一刻,他从溪水中跌倒,又被遂禾稳稳接住。 这一次,她真正尝到了甜头,无论他怎么抗拒,她都没有再放过到嘴的新鲜鱼肉。 满月悄然落入树梢,遮掩住溪水中交缠的人影。 / 祁柏只觉得自己做了很久的梦,说不上来是美梦还是噩梦。 在梦里,他不再是礼制枷锁缠身的洞明剑尊,他不再受万人敬仰,不再受师门压制,他卑微到尘埃里,是魔域中最微不起眼的蝼蚁。 他没有机会也没有天赋引气入体,终年在决斗场辗转求存。 他仍旧没有自由,甚至没有选择死的能力。 那时候他只想着能死得体面一些,至少不要太难看,他不想连面目都狰狞可怖,因为潜意识觉得,有人不喜欢他难看的样子。 就在他以为,这是一场无穷无尽的噩梦时,他遇见了妖生中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光。 在梦境里,他不知道她曾是他的徒弟,也不知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仇恨裂隙。 她似乎也抛却了从前的仇恨,她无条件的对他好,她说他像她的故人,她帮他治伤,教他穿衣。 她耐心包容,她给他的不是爱,却同爱情一样令人沉醉。 如果能在梦境中,得到他曾极致渴求的东西,哪怕一切都假得令人作呕,他也愿意永远沉睡。 但梦总是会醒的。 妖总是贪婪,永不知足,半妖也一样。 半妖不想做别人的替身,他想要真正的爱。 半妖或许在梦的最后一刻得到了他想要的,但祁柏的梦也醒了。 松软的床榻间似乎还弥散着夜晚荒唐迷醉的味道。 祁柏能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冗长却美好的梦,身体却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但梦只能是梦,也只有在梦境里,他才愿意抛却世俗的杂念芥蒂,才能肆无忌惮要求遂禾的垂青。 令他感到羞辱的杀局仿佛就在昨日,遂禾杀他时眼中的冷意和讥讽,终究冲散了他小心翼翼修补隐藏的自尊。 祁柏艰难地想从床上撑起身体,又因为身体实在酸软,只能认命地躺回床上。 他不经意抬起一条胳膊,瞳孔骤然紧缩。 他就寝时一向穿着规矩,现下身体上除了裹身的锦被,只有几片华裳碎布,甚至那些碎烂的华裳一看便是女款制式,绝不是他的。 凌乱的衣衫里,还夹带着几颗饱满剔透的珍珠。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抹了把脸,果然还残留着些许湿意。 祁柏脸上血色尽退。 他的头脑还不甚清醒,朦胧间以为自己还是世人敬仰的剑尊,乍一见到床榻间的乱象,当即觉得是有人趁自己熟睡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当下顾不上身体的疲惫,颤抖地想要起身时,终于发现自己身侧还搂着一人。 说是搂着,实际上两人的发丝缠绵在一起,几乎分不出彼此,而他蜷缩在她的怀中,如同抱着浮木一般,在睡梦中都死死扒着。 天光泛亮,他清晰地看见了床上人的脸。 是刻在骨子里,绝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祁柏脸色青白交加,他浑身颤抖着,心中震怒还没来得及发作,身侧的人倏然动了动。 迷蒙间,她慢条斯理眯着眼睛凑过来,温软的唇不由分说凑上来,舐去他脸上尚且没有干涸的泪痕。 似是察觉祁柏的异常,她便安抚般把人更拥进怀里许多,语气充斥着漫不经心地懒散敷衍,“不哭了,是我错了还不行。” 平地惊雷乍起。 祁柏已经不知道要作出什么表情,他僵硬地任由她凑上前,眼睁睁看着她一寸寸掠夺本属于自己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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