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体之气一闭合,九姬又念起来另一段咒术,同时虚空画符,自指尖冒出一只青紫色的火苗来。 那火苗随着九姬缓缓站起,越来越盛,又随着九姬向前的脚步,慢慢往前。 就在紫火碰到结界散出的淡黄光亮之时,如火遇油,呼啦在半空中烧了起来。 泛着青紫光亮的火势越来越大,凭空拉开一道近人高的竖立火带。 九姬周身银气护体,抬脚踏入了那火带之中。 火带随之膨胀,又在她进入期间之后,倏然闭合,紫火消失无影。 书斋亦空无一人。 * 东京城,外城平角坊。 浅窄逼仄的小院里,一众妇人不住哭泣落泪,男子则各个眼眶泛红,额角青筋泛起。 院子不大,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哭泣的,愤懑的,还有临近受到惊吓的,都挤在一处,向着中间身姿修挺的男子看去。 钟鹤青被一众百姓围在了中间。 “杜先生是咱们坊里最好的私塾先生,世间少有的善人,少卿一定查明此案!” “是啊,自杜先生死后,只要日头一偏,街上就无人敢逗留。” “谁人敢随便上街?杜先生死状诡异,定然是妖杀人,若是少卿不能为我们做主,以后妖怪可就要在东京城随便杀人了!” 有人涕泗横流地跪了下来,正是杜先生的老妻。 钟鹤青连忙去扶,老妇人却跪地不起。 “少卿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 ... 那日,女子的尖叫高喊之声,将半夜寻人的众人引了过去。 众人一到就发现了老先生的尸首。 然而一看之下,纷纷惊倒在地。 只见老先生胸口满是撕咬痕迹,血流了一地,而他的尸身却在这黑夜之中,冰冷无比。 仲春季节,早已没有冬日严寒了,可老先生周身半丈之内,冷凝仿若数九寒天。 而他脸上,惨白的面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双眉间墨色隐现,那黑墨连接他双眉又向下延展而去,直到整张脸印出一个诡异的圆形黑色符咒! “啊——” 在场众人皆尖叫起来。 有人想起了昏死在旁的女子,昏厥之前的高喊。 “有妖怪,有妖怪... ...妖怪杀人了!” ... ... “少卿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众人纷纷跪地。 平角坊在此事发生后人心惶惶,半夜连小儿都不敢出声啼哭,他们这些外城的平民百姓不似达官贵人有懂法术的人护着,他们眼下能指望的,只有这位担下此案的年轻大理寺少卿了。 早就听说这位少卿善谋善断,祖父更是赫赫有名前大理寺卿,而他自幼流落民间,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深知百姓苦楚。 若是这般人物他们还指望不上,便再没有人为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做主了。 众人跪地不起。 钟鹤青立在人群中央,放眼看去尽是这些外城百姓惊怕垂头的模样。 “各位快快请起!” 他左右去扶众人,只见受到惊吓的百姓皆不肯起身。 钟鹤青略作沉吟,肃正了声音。 “此案甚是诡异,钟某深知各位皆受了惊吓,但我既然接了下来,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凶手是人也好,是妖鬼也罢,残害性命便要受到惩处,大理寺绝不会任其逍遥法外!” 掷地有声。 他话一出,众人纷纷抬头看来,有些禁不住落下来眼泪,众人更是连声感谢不已。 只是一连好几日过去,案子的进展实在称不上多,钟鹤青连忙趁着这个机会,让手下官员再对众人进行询问,事无巨细。 从前,大理寺根本不会受理这些涉及妖鬼之事的案件。 但凡地方上的官员办理不了这类事,便寻当地道人上报道录司,由道录司派专人办理,不过不会像衙门审案那般,会将最后结果通告于民众,而是寻个借口放在明面,以免惊到百姓。 可这几年,诡异案件越来越多,道录司不说明的作为反而让百姓心里没谱,心惊胆战。 因而这次私塾先生横死街头的事一出,当天晚上竟掀起轩然大波,将宫里都惊动了。 此事闹得这般大,宫里干脆让大理寺来班里此案,但寻常人哪敢接手这等案件,最后还是钟鹤青担了下来。 他既然担了,便要查个明白,正如方才在人群中承诺那般,不管凶手是人是妖,必得绳之以法。 几乎一上晌,大理寺的人都在询问关于私塾先生的生前琐事。 待到午间已过,询问才告一段落。 钟鹤青让人将这几日询问所得俱誊录在了簿子上,又让手下书记官单独给他抄录了几本。 他带着这些纸簿回了钟府,进了门就见到了着急冒汗的观星。 “有什么事?”钟鹤青问。 观星快步上前。 “郎君,娘子今日非要进书斋,这会还在后院的书斋里。”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5章 第 5 章 ◎路人◎ 书斋空无一人。 九姬已立在一片绿荫遮蔽之处,有清风自脚下向上吹来,九姬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站在山顶的高高楼台之上,遮天蔽日的苍翠巨木将整个宫殿楼台托起,枝上悬挂着大大小小许多盏灯笼,只是此时天光正亮,灯笼尚未亮起。 九姬站着未动,没发出半分声响。 风里倒是送来些许人声,九姬循声看去,透过枝叶,遥遥地看到低处的山腰之间,有一片房舍密如草叶的村镇,中间紧紧挨着的几条道路,车水马龙,而远离街巷,散步山林的宅院阔大闲散。 那应该就是京畿妖灵的聚集地,东京妖坊。 而九姬脚下所在这座气派的参天殿宇,非供有鼬玉的玉鼠洞宫莫属了! 九姬正想着,转角处传来话语之声,声音越来越近了,恰是朝着她这里走了过来。 她连忙向一旁退去,连退三步,藏身在了巨树茂盛的枝叶和垂挂其间的灯笼后面。 环绕殿宇一周的走廊上,走来两个穿着红棕色仆从衣衫的小妖。 二妖手里借提着水桶,手里拿着清扫的抹布、掸子,一边走一边说话。 “要把整个洞宫扫一遍,还说地缝里连一点灰尘都不能有,不然就要扣钱,宫司大人也太强妖所难了。” “那有什么办法?如今来东京的妖越来越多了,找份养活自己的活计要多难有多难,宫司就是知道我们这些人离不开这里,才可劲儿折腾,要把咱们这点气血都吸光呢!” “真烦,今日又不能如常下工了... ...” 两人絮叨着走了,没发现藏在树灯后面的人。 九姬暗啧一声,她们口中的宫司,便是这玉鼠洞宫掌事的妖,如无例外,自然是鼠妖了。 她听着周遭没了声音,试着自走廊往殿里走去。 袖中须尺早已急不可耐了,根根须子扯着她的胳膊,好像这鼬玉,就在走廊对面的这层宫殿里面。 九姬看着殿门恰被风吹开些许,快步抬脚过去。 可刚迈出两步,就凭空撞到了什么上面,被弹了回来。 这一撞,撞得九姬额头一痛,也瞬间清醒过来。 玉鼠洞宫是由许多联通妖界的空间拼合在一起的,若是她大大方方地自玉鼠洞宫位于妖界的大门进入,自然如同方才那两个仆从小妖一般,可以如常在其间走动。 可她却是破开结界进到此地的,那么只能在她所进入的这一方狭窄空间内走动。 很显然,钟府书斋里指向玉鼠洞宫的这一方空间,以污儿儿漆无二八一更多资源欢迎加群也就只有个茶房大小,根本走不到洞宫殿宇里面。 可惜。 不过鼠族将鼬玉看得如此珍贵,她一次就到手,本也是不可能的事。 九姬心态尚好,秘音传话须尺。 “稳重些。” 好歹也是几百年的老灵物了。 须尺们根根须子耷拉下来,往下一坠,躺在九姬袖子里挺尸。 不去管它,九姬趁着此间没人,正要将这洞宫殿宇方位结构仔细打量一番。 可忽然有脚步声忽然传到了耳边。 不是近处的宫殿,也不是远处的妖坊间,声音隔着水似的闷而飘渺。 是从身后她刚才破开的结界外传进来的。 有人进书斋了! 九姬心神一敛,只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咚咚的上楼声渐次响起,竟直上二楼而来。 须尺不敢再挺尸,连忙攀住了九姬的胳膊。 九姬念出咒语,紫火腾空而出,烧在结界之上,同时招来护体银气傍身环绕。 而那上楼的声音催命似得越来越响,隔着结界都仿若到了耳边。 须尺吓得隐隐发抖,缩在九姬的臂弯里。 九姬顾不得准备万全,一步踏出了结界。 周遭景色骤然一变,参天巨树、琉璃殿宇褪去,排排木质书架映入眼帘。 可九姬却在双脚落地之后,胸中猛地一痛。 她忽的合身向前一倾,若不是手下按在钟鹤青的书案上,便要倒在地上。 但一口鲜血吐到了地板。 登楼声停了下来,停在了门外。 九姬顾不得许多,抬手一抹,地上血迹瞬间消失无影。 门随即被推开了来。 九姬在木门的咣当声中,不露痕迹地擦掉了嘴角鲜血。 推开这扇门的自然不会是旁人,是钟鹤青。 九姬看着他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山冷脸,听见他问。 “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九姬当然不能告诉他,她强撑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拿在手中翻了几下,虽然识不得几个凡人字,但她微笑道。 “我来这看书。” 只是她这话刚落了话音,钟鹤青还没回应,就见有人快步上了楼来,是个家丁模样,附在钟鹤青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九姬刚遭遇了灵力的反噬,无暇再放出听觉听他们说话。 只是那家丁说完,她只见某人的脸上,脸色更加冷若高山冰川。 他回头朝她看来,“你到底来做什么?” 九姬胸口痛的快立不住了,仍勉力握着手里的书。 “只是看书,不行吗?” 书斋就是让人看书的,难道这满楼的书,还不许人看吗? 她抬头朝他看了过去。 心道自己这几日又没招惹他,他与唐亦娆之间的事,总不能反复发作在她身上? 她暗想着,却听男人极淡地嗤笑了一声。 “我不觉得,连书的正反都看不出的人,需要来书斋看书。” 他最后这句,落音极重。 九姬愣了一下,垂眸看着手中随便拿来翻开的书。 这些密密麻麻的凡人字,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在她眼前胡乱走动,让她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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