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那支箭便近在眼前—— 然后折在了元笑的手中。 元笑面色沉沉, 看向了角落中的元生。 那小子颇为机敏, 一招不成,转身就跑。 没跑几步, 他就被武澎提到了手中。 武澎提着元生的后衣领, 快步回到了元无忧的面前,皱着眉:“这小子怎么回事?” 刚才那一箭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放着不管, 必然会以雷霆之势穿入元无忧的眉心。 看得出, 这大约是这小子的异能。 元笑仍旧沉着脸, 开口:“他想刺杀小姐。” 武澎看了元笑一眼。 说来奇怪……比起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想要刺杀元无忧,更令他下意识震惊的竟是……元笑竟也能显出如此不悦的模样。 他认识元笑很多年了……这么多年来, 不管受到了怎样的欺辱,他都是安静而沉默地忍耐着的, 从未有过半分恼怒。若是有人帮他一把,他甚至还能瞬间给出极温和的笑意, 好像被那般欺辱的根本不是他。 有时候,武澎甚至疑心他根本就不懂愤怒。 可如今……因为这一箭, 元笑的愤怒可真是瞎子也能看得见了。 武澎提着那孩子, 看着元笑阴沉的面色,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来, 这人第一次像是个活人了。 “太慢了。”元无忧顺手撸了一把元生的头发——被他气冲冲地躲开, “就这个势头, 肯定会被拦下啊。你起码得再快个十倍。这得好好练练异能。” 迎着元生愤怒的视线,元无忧继续点评:“而且杀人方式也很没有创意。下毒都比这容易成功。下一次,你不如在地上放个刀片,趁我过来的时候瞬间就动,至少能戳伤我的脚。” 元无忧颇为认真地思索建议:“这么想,也可以一步到位,直接在靠近脖子或者眼睛的地方悄悄藏一个刀片,不用很大的势头就能造成致命伤。比起大老远射箭过来,成功率可要高得多了。” 武澎:“……” 元笑:“!!!!!!” 元生却是被元无忧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戏耍得,一张小脸肉眼可见得越来越气。 看着元生气呼呼的样子,元无忧挺满意,回了个笑脸,转身便离开了。 于是,在早饭的餐桌上,元无忧又荣幸地承蒙了四次十分有创意的刺杀。 包括且不限于嘴里的筷子忽然戳向喉咙,瓷盘忽然碎成两片直冲脖子,身下的椅子忽然断裂,以及桌上的盐罐自行倾翻,半罐盐都倒进了元无忧的饭里。 元无忧看得好笑:“这是想要咸死我?” 元生恶狠狠地扒饭。 元无忧坦然地换了份饭吃完,而后站起身来,抻了抻身子,要人备马。 “去哪儿?”徐慎之一面收拾碗盘,一面问道。 “天工司。” “去那儿做什么?” “找人凑数。” 众所周知,四海环是唯一能够抑制异能者能力的物品,也是天工司最重要的作品之一。 在四海环问世后,天工司自然而然地帮助统计异能力者的数量,一一为异能力者佩戴手环,也自然地收集起了异能者的信息。等回过神来时,天工司早已经承担起异能者管理司的职责了。 迄今为止,天工司仍旧承担着异能者管理的职责,大昭异能者信息皆在天工司处存档。 ……在来到天工司之前,元无忧是这么以为的。 “……那倒也没有那么全。”张九数揉着熬了三天大夜乱蓬蓬的头发,支走了元笑和武澎,而后对元无忧小小小小小声,道,“您是身上身边的人,圣上谕旨有事都不用瞒您,那……这事就悄悄和您一个人说了。” 张九数叹着气:“原件其实……十几年前就丢了,如今留着的是那年前辈们凭印象誊出的副本。后面新的异能者都是近十几年新入册的……基本都是十几岁以下的孩子。全肯定是不全的,但这玩意儿丢了朝廷也不敢声张,只能这样了。” “……这是说丢就能丢的东西吗?”元无忧怎么都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可不是嘛!”张九数一拍大腿,“我也觉得离谱。丢了也就算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就这么一份!难怪我爹当年写事故报告写了两个月,天天复盘,什么‘申请增强安全保护等级’‘重要文件分布式存储’‘做好异地备份容灾’‘完善事故报警机制’‘做好应急预案演练’,光事故报告交上去二百多页,直接给天工司的流程规范换了个档次!” 元无忧随手翻阅着手中的副本。 天工司档案不全,意味着许多异能者实际上都没有处于朝廷的监管范围之内。 这么大的事,竟没有任何一个人掉脑袋…… 倒也并不奇怪就是了。李衎这狗东西,做人是不咋地,做皇帝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起码是个仁君。 “异能力关系者?”元无忧翻阅着残存的档案副本,忽然注意到了一个词。 张九数顺着她的视线看清了档案上记录的名字,点了点头,道:“对。这家的女儿是异能者,已经失踪了。” “然后呢?再没找到?”元无忧皱了皱眉。 “是。官府出人找了几个月,到底是没找着,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张九数说着,脸上竟忽然浮起了一丝讥讽,“也不奇怪就是了,搁我也不回去。这家可是把女儿卖到了青楼,对仇人之女也不过如此了。何况,他们不顾女儿的死活,对儿子倒宝贝得很,名字都叫‘金宝’。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知道的以为那处镶了金。结局倒是令人不胜——”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是位女子,甚至还是位颇为尊贵的小姐。而他就在这位小姐面前,开了一个隐晦的黄腔…… 得道歉得道歉…… 可万一对方根本没听出来呢? 天工司大多是男性,张九数嘴上不愿承认,但其实的确很缺乏与女子相处的经验,一时竟然把脸都憋红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元无忧却全然没在意那种细节。她只是听着这事,微微沉默了下。 “如今已经废奴,那被卖的姑娘也该自由了。”她忽然开口。 “是,是。”张九数感激于她的关注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脱了奴籍,得了自由,总归要比之前好。”元无忧说道。 她又翻过了一页,视线扫过纸张,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名字。 孙煌煌。 哦对哦,还有这号人呢。 元无忧“啪”得一下,合上了副本。 “怎么?看完了?”张九数被她吓了一跳。 “嗯,”元无忧点头,“走了!” 去抓壮丁了! 元无忧找回了元笑和武澎,出了天工司的门。 接下来…… 元无忧上了马,稍微沉思了一下。 是赌场,还是青楼呢? 稍加思索,元无忧便调转了马头,策马而去了。 元笑与武澎便也跨上了马,紧跟着她。 元笑安静地待在马上,连马蹄声都比常人要轻上几分,当然也半句话都不会多问。很多时候,你甚至根本意识不到他的存在。 武澎却并没有这般小心,不由得开口问道:“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儿?” “潇湘苑。”元无忧答道。 武澎顿了一下。 潇湘苑,是城里最大的青楼。里头有温柔婉约的风尘女子,也有气质卓绝的风尘男子。待男客,也待女客。 自圣上登基以来,废奴籍,正风气。自然受到了许多保守派的抨击,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女不守矩奴之不奴云云云云,但这十几年来,本朝风气着实以不可阻挡之势开放了许多。 潇湘苑的客人女子者众便是个例子。 像元无忧这样尊贵的小姐,有钱有闲,也无人敢僭越指摘,去潇湘苑寻寻乐子,着实不算奇怪。 武澎了然,不再多问,却不由得看了元笑一眼。 元笑垂着睫毛,面上并无什么表情,只是握着缰绳的手似乎些微多用了些力气。 又松了开来。 他仍旧安静而温顺地紧紧跟着,无声无息。 鬼使神差地,武澎忽然想到了元笑于幻境中的那番话。 “你问得很对……仔细想想,若是我深爱的人以伤我为乐,我恐怕也无法放开。 “但我也永远,不会因任何的缘由,去伤害她。 “就算她变心。 “就算她伤我。 “就算她害我性命,弃我如敝履。” 坦坦荡荡。 如今见他,不需开口询问,也知他所说的那“深爱的人”是谁了。 武澎收回了视线。 也许是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思,他忽然又想起了绝不应当想起的人。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将不应存在于脑中的人甩出去。 可他却无法甩开。那人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的脑中,甚至越来越愤怒了。 愤怒而……惊惶。 武澎愣了一下,这才忽然意识到,那竟不是他想象出的声音…… 是他五感敏锐……听来的。 “小姐,”他骤然开口,“请允许属下暂时告退,有……事要办。” 元无忧看了他一眼:“去吧。要帮忙吗?” “不必。”武澎一个拱手,“多谢小姐。” 说着,他缰绳一拽,调转马头,扯得马匹一声嘶鸣。 寻常的骏马,在他的□□跑得像是一支离弦的箭。 元无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眨了眨眼。 “这骑术……倒真不愧曾是战场战神。”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生而为人, 是有“阶级”之分的。 身处一个阶级,你能清楚地意识到,谁比你贵,谁比你贱, 谁需要你以礼相待, 谁连一根指头都不配碰你, 甚至平素以来,连见你一面也不配。 你与低贱之人, 是身处于截然不同的世界的。他们本不应出现在你的面前, 更遑论与你搭话,甚至…… 甚至………… 陈婉清用力地一甩胳膊, 连声音都尖利了起来。 “放肆!”她试图将自己的胳膊从他人的桎梏之中扯出来, “无礼之徒!你可知我是谁!” “是, 是谁?”醉酒的男人摇摇晃晃地凑近她,盯着她白玉一般的小脸, 酡红的脸上满是笑容,手掌紧紧地抓得她的胳膊, 将那嫩藕般的手臂捏得一片通红,“当, 当然是美人儿啊。美人儿……嗝,就该在抱怀里哄着, 来, 小美人儿,让爷抱上一抱。” “放开!”陈婉清赶忙向旁边躲,清脆的声音里满是愤怒, 却又带着令人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跑到外头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却从来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这是因为她很聪明。 在没有倚仗的时候, 她身边向来都是暗自跟着人的。一直到她搞到了喜欢的男人,有了倚仗,不想被人打扰了,身边的人才会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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