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失手过。因为她真的很了解男人。一个男人是虚情假意想占她的便宜,还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绝不敢逾矩,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没有男人对她是虚情假意的。或早或晚,他们都恨不得为她去死。 她做事是如此得完备而万无一失。 ……唯有此次不同。 这一回,她被摄了魂,甚至差一点点就丢了性命,可谓是惹了大祸。这样一场祸事下来,连命都差点没了,饶是她的父母也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自欺欺人她真的是无懈可击的名门闺秀,绝没有做出过什么荒唐行径。 他们遣散了她身边所有的男人,禁了她的足。 若是放在平时,陈婉清其实无所谓他们如此。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从来都知道自己荒唐行事倚仗的是什么。若是没有她做安国公的父亲,她哪里来的这样那样的本事? 因而,她从来不会违逆自己的父母。 他们想要乖巧的女儿,她就一直都是乖巧的女儿。在他们的面前,她温婉端庄,落落大方,从未有过片刻荒唐。 而他们要禁足,她当然也会乖乖地吟诗抚琴,下棋女红,端得是名门闺秀应有的模样。 ……本应是如此的。 本来应该是如此的。 她却莫名其妙地,悄悄地跑了出来。 然后被这样平素见也不配见她一面的低贱之人捏紧了胳膊轻薄,简直……简直…… 奇耻大辱! 陈婉清气得满面通红,绝不肯承认自己心中的惧怕,高声呵斥:“大胆!再不放开,你当你过了今日还有命活着吗?!” “哎呀,真可爱……”醉酒的男人迷迷瞪瞪的,身上的劲儿却一点也不减,一路把她逼到了墙角,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能,能亲你一口,丢了命也值得啊。” 说着,混杂着浓烈酒气的,湿漉漉的嘴唇就离她越来越近,落—— “啊———” 几乎要刺破人耳膜的尖叫。 陈婉清侧过脸,就见那个她怎么也挣脱不开的,镣铐似的手掌,如今已经扭曲成了一个很不自然的角度,怕是再也没有抓握的力气了。 而捏着那登徒子的手掌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那人身形高大,看上去孔武有力,面容却颇为寻常,扔进人堆里怕是就再找不出来。 此时,他仍捏着那登徒子的手掌,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视线却停留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陈婉清的错觉,他像是飞快地将她从头到脚巡视了一遍。在视线停留在她白嫩手臂上通红的印记上后,那登徒子的叫喊声骤然又增大了好几分。 见她没什么事,男人移开了视线,落到了登徒子的身上。 “好汉,好汉饶命……轻点,轻点!”此时,登徒子一直在不住地求饶,丝毫也没有什么醉醺醺的说不通话的模样了,整个人利索得不行,“我就是醉了,醉了,脑子不清楚,不是故意的,啊——您轻点,您也知道,男人喝醉了就这样,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我看你倒是清醒得很。”男人冷冷地开了口。 男人醉酒,向来都是如此。 三分酒气,七分清醒。脑子里从来是知道事儿的,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不加自制,肆意放纵罢了。 见了女人就占便宜,一见人家相熟的男人——都不用男人动手——瞬间就懂得把手撒开。 这样的人,武澎见过根本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们怎么可能是真的脑子不清楚。 他们脑子里清楚得很。 武澎的脸色片刻都没有改变,指头一拧—— “啊—”又是一声尖叫。那男人眼泪都出来了,呜呜嗷嗷地哭叫。 而那只扭曲得过分的手,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全然恢复了。 “还‘醉酒’吗?”武澎冷冰冰地问道。 “不醉了不醉了!啊啊啊啊啊——” 武澎冷着脸,终于松开了手。 那男人捂着手,转身就跑,却踉跄了两步,一下子摔到地上,压到了受伤的手,又是“呜嗷”一声叫。他却还能赶紧又爬起来,利索得没有一点醉酒的模样,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儿。 “这位公子……”在那登徒子逃走后,忽然有柔柔弱弱的一声呼唤从另一侧传来。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声呼唤,却就像是一根细细的羽毛,轻轻地,轻轻地拨弄着人的心弦。 武澎低下头,便见陈婉清正哀哀地看着她,一双秀丽的眼睛含着泪光,半掉不掉,楚楚可怜。 她这副模样从来战无不胜,没有男人能对此无动于衷。 ……武澎对此无动于衷。 他看着陈婉清,面色没有半分波澜,好像面前站着的不过是一块再寻常不过的花草木石。 这份陈婉清从未遇到过的无动于衷的模样,竟令向来所向披靡的她感到了些许……尴尬。 她却丝毫没有将这份少见的尴尬暴露出来,反而抿了抿嘴,仍哀哀地看着武澎,不自觉似的从脆弱之中露出了一股坚强。 如果说楚楚可怜的女人总能令男人无法坐视不理,那么脆弱却又坚强的女人就会更上一层,往往能令男人无法控制地产生怜惜与保护的欲望。过刚过柔,都不如又刚又柔。 陈婉清自信此次绝不会失手。 可她又失算了。 面前的男人仍旧无甚表情地看着她,好像根本就看不到她精彩的演出。 他只是平静地开口,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怎么看都是自恃君子者的例行公事,没有半点特别的意思。 陈婉清一点也不怀疑,就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难得的丑女,或是八旬老妪,他也仍旧会是这个反应,这副模样。 好像她只是个搔首弄姿的笑话。 陈婉清,竟忽然感受到了屈辱。 从未有过的屈辱。 从小到大,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没有什么给她委屈受的人能全身而退。按道理说,她应该勃然大怒,记住这个男人,再回家同爹娘说些谎话,给他个罪名,肆意报复于他。 她却莫名其妙地没有这样做。 面前木头冰石似的男人极大地激起了她的胜负欲。 她从未输过,这次也绝不会输。 “公子,”细腻的柔荑轻轻地搭在了武澎的手臂上,“多谢公子相救。若不是公子,小女子怕不是已经……已经……” 武澎移开了手臂。 “你若不想回去,我就先走了。”说着,竟真的转过身去,步子都迈开了。 ?? “公子,”陈婉清步履轻盈地追上去,“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见她真的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武澎便真的向外走去,不再理睬她了。 陈婉清:“……” 陈婉清:“安国公府。” 见武澎停下了脚步,她追到了武澎的身边,柔柔弱弱地重复道:“我家在安国府。” 人生在世,总要有所贪图。 不急女色的人,也许会贪图名利。在走到武澎的身侧时,陈婉清做出的便是这样的猜测。 怎样,听到她是安国府的人——而且一看就是小姐——他一定会变了颜色吧? 陈婉清等着看他的脸。 ……她却甚至没能看到武澎的脸。 武澎甚至没有转头看她。在知悉了她家的位置后,他便再次迈开了脚步,直冲着自己的马而去了。 …… 陈婉清,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如此的气闷。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令她压抑着,竟在如此盛怒之下也没有大发脾气。 你等着……你等着…… 早晚有一天,要你跪在我的裙下。 彼时你就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原是给我□□也不配的。到那时,你再回忆起今日,就是如何追悔莫及,也早就已经晚了! 陈婉清紧紧地抿着嘴,跟在武澎的身后,而后扶着对方的胳膊,跨上了马。 “抓紧。”武澎拉着缰绳。 “啊……好害怕……”陈婉清从高高的马背上头往下看,“公子,你一定要抓着我点儿呀。”陈婉清说着,低头看着武澎,满心满眼都是依赖的模样。 武澎单脚踩上马镫,纵身一跨,便利索地上了马,坐在了陈婉清的身后。 他却没有依言抓着陈婉清,甚至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她。 他笔直地挺着脊背,与她隔着三指宽的距离,缰绳一抖。骏马便小步慢跑了起来。 “啊……”陈婉清状似惊惶,轻声惊叫,惧怕地向后寻找支撑。 武澎却平静地用剑鞘隔开了她,开口:“抓紧马鬃。” 自始至终,他都与她维持着三指的间距,肩背笔直,全身的力量惊人,马背颠簸竟也没有片刻偏移。 毫不逾矩。 唯有握着剑鞘的手指,好像些微得泛起了白。
第51章 武澎离开后, 元无忧与元笑便继续向潇湘苑而去了。 才远远看到那两层小楼的顶,二人便听到了一声虎啸。 人类对猛兽啸叫的恐惧是天生的。 元无忧半点反应也没有,见怪不怪似的,□□的马匹片刻不停, 直冲而去。 倒是元笑, 听得这一声虎啸, 顿时本能似的缰绳一抖,刹那间便不合规矩地跑到了元无忧的身侧, 手也一瞬间按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元无忧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他顿时识趣地微微落后了两步, 握着剑鞘的手却片刻也没有松开,眸子仍极敏锐地对着啸声的来处。 元无忧一路到了潇湘苑的前头, 毫不在意地下了马。 元笑紧随其后, 距元无忧始终不足半步之遥。 很快, 他就放松下来了。 就在潇湘苑的门前,一个巨大的笼子置在那里, 附近围了不少人。那笼子里头关着的就是一头吊睛白额虎,仰头一声啸叫, 仿佛天地都要抖上一抖。 显然,刚才的虎啸就是从这儿来的。 笼里的老虎足有一两人长, 威风凛凛,就连爪子都有人的肩膀大。能够如此精准地估计, 是因为它的爪子……就按在一个人的肩膀上。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笼子里的人仰面躺着, 肩膀被老虎重重地按着,脸正对着老虎小指粗的尖牙,浑身都抖, 好险没尿了裤子。 那老虎也颇继承了些与猫同宗的劣根性, 按着猎物也不急着咬死, 饶有兴致地伸着爪子玩弄。 笼子之外,有一个美艳的女子倚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抿了口茶,看着笼中的景致,显得比笼里的老虎还有兴致。 “说来,这事儿还得谢谢孙公子呢。”她懒洋洋地伸腰,“我这潇湘苑,少说也有十年没人敢欠债了,这可把我家宝宝给没劲得呀,成天招猪逗牛的,也吃不着什么正经东西。幸得今日李公子愿以身饲虎,解我宝宝之愁,实在是大功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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