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应该的呀……怎么都不应该的呀…… 她怎么都想不通,昨日傍晚,在那个陌生的男人送她回家之后,在母亲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为何又出门了?你那些荒唐的事,你当我们都不知道”“做便做了,要懂得遮盖”“那侍卫的事,你做的很好”“要了他的命,正好封了他的口”的时候,她为什么会忽然站起身。 她只是忽然想起,有箭矢穿过人的胸口,尖锐的箭尖慢慢渗血,然后滴落下来。 有人很轻很轻地推了她一把,叫她走。 哪怕她曾叫他被人乱棍打死,屈辱而狼狈地结束了一生。 “婉清,你有没有听娘说话?” 人生中第一次地,陈婉清没有回答母亲的话。 她忽然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门。 又迎着母亲愤怒的,大约不会再次原谅她的呵斥,走出了安国府的大门。 其实,在走出门后不就,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 开什么玩笑……她比谁都懂得顺应形势。她苦苦忍耐了这么多年,如今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明明只要低头认个错就好,母亲只是在语重心长地同她讲话,甚至没有发什么脾气。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荒唐。而更荒唐的是…… 即便如此,她竟也不想要回去。 她觉得,自己大约是中邪了。 而那邪气的根源……她不愿承认。 但她是很聪明的,哪怕不愿承认,她也明白,那也许就是缘由了。 大约祸水不总是红颜,她是被猪油蒙了心,莫名其妙被一个男人所影响……还是一个早已被她厌弃了的男人。 她开始觉得烦躁。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懂得自己为什么让自己沦落到了如此田地。 回去认错吧。 但凡有上一丝丝理智的人,都应该明白,此时她应该回去认错。 她在路边的茶楼坐到了打烊,然后从打烊的茶楼里走了出来。 她想起来,她曾经有一支漂亮的簪子。 一支非常,非常,非常漂亮的簪子。 那本是要呈给圣上的贡品,让她给拦了下来,金贵无比。 她真的很喜欢那簪子,日日抚弄,每日都要簪着。所以,没几天,就给弄坏了。 这可让她难过坏了,茶饭不思,见谁都不顺眼,冲着下人大发脾气。 她的父亲见她如此,隔天,便又给她带回了一支簪子。 那支簪子更剔透,更漂亮,更加名贵。比起来,前一支簪子瞬间就成了寻常的石头。 她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此前的不悦刹那间便烟消云散了。前一支让她宝贝得很的簪子,哪怕没坏也瞬间成了废物,她看也不想再看,想也想不起有那么件东西了。 那时,她的父亲是这样对她说的:“眼皮子别那么浅。不过是个物件,丢了一个,寻个更好的就是了。为了一支簪子大发脾气,别与人言说是我的女儿。” 那时,她瞬间便感到了羞愧,深感自己的不足。 而此时,从茶楼中走了出来,她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她要去寻一支簪子。
第58章 武澎很快把陈婉清送到了家。 马匹停在高门大宅外头, 武澎下了马,随手伸出剑鞘,横在了陈婉清的身侧,让她扶着下来。 陈婉清没动。 她低着头, 眼睛里仍含着眼泪, 半掉不掉的, 看上去真的是被吓坏了,让人心都要碎。 这样的美人, 这样的娇弱, 这样的怜人,真是铁石的心肠也要化成一汪水, 没有任何人能敌得住。 过去的武澎, 是最吃这一套的。 就是这副模样, 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一颗心一条命全奉给她, 他说什么她都愿听,她做什么他都愿容。 因为他爱她。 他真真切切地, 打心底里的,深爱过她。 但那都是骗人的。 这副惹人爱怜的模样, 全部都是假象。甚至都不是只属于他一人的假象。 那只不过是她收割男人的手段罢了。 那甚至都算不上是虚假的蜜糖,而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因为, 一旦深陷其中, 过去有多么甜蜜,日后就会有多么痛苦。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玩弄男人的手段罢了。 现在, 她第二次地站在他的面前, 第二次地对他使用同样的手段。 他怎么可能会再次上钩。 他没有第三条性命给他挥霍了, 就是有,他也绝不会再那般不尊重自己生命了。 看着陈婉清的样子,武澎连脸色都没有变上哪怕一瞬,手中的剑鞘仍稳稳地端着,开口道:“下来。”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 对面的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娇弱美人,而是自尊心极高的陈婉清。这么一来,她怎么也要下不来台了。 可陈婉清的反应,竟仍旧犹如受了惊的小兔子。她惊惶地看了武澎一眼,而后又飞快地移开,像是被吓着了,又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事,无辜又可怜,真是令人不忍。 武澎便越发觉得讽刺了。 原来她的脾气秉性可以这么好。 原来在面对没有被征服的男人的时候,她竟能这般容忍。 原来为了征服新的男人,她可以如此放下底线。 原来曾在她脚下卑微至斯的他,竟是这般的可怜可笑。 武澎几乎要发笑了,他几乎就要大肆嘲笑自己了,却终究没有显露。 他只是眸子更冷了,最后一次重复:“下来。” 再僵持下去,就是不识相了。陈婉清可不是那样愚笨的女人。 她终于扶着那稳如磐石的剑鞘,小心翼翼地下了马来。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柔弱而笨拙,随时都要从高高的马背上跌下去。 武澎却连手指都没有动上一下,就那样任由她自己扶着剑鞘,颤颤巍巍地从马背上下来。 在落地时,她果真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着武澎的方向歪去。 武澎甚至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剑鞘一偏,就又把她扶正了。 坚硬的剑鞘磕到了细白的皮肤,使之飞快地泛起红来。 陈婉清低着头,捂着自己被嗑红的地方,眼睛一眨,一直悬而不落的眼泪终于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 她也不叫疼。她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很安静地哭了一会儿,而后慢慢地伸出手,抓住了武澎的衣襟。 她向着武澎靠近了一步,又一步,而后就在他的胸前低下头,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落。 她揪着武澎的衣角,甚至连那副以柔撩人的姿态都没有了。她只是单纯的害怕,单纯的委屈,单纯地于茫茫天地间孑然一身,又被吓坏了胆子。 她就这样,哽咽着开口:“我害怕……” 武澎看着她。 武澎低下头,将自己的衣服从她的手里扯了出来。 “回去。”他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陈婉清不回去,也不说话,就那么委屈至极地低着头,咬着嘴唇,像是在很努力地控制着眼泪。 坚强又脆弱的模样。 武澎下了最后的通牒:“回去。” 他的语气已然寒得像冬日里的坚冰,显然已经厌倦了这无意义的纠缠,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陈婉清顿了顿,终于嗫嚅着开口:“我……不能回去……我和爹娘吵架了……” 这显然不算一个理由。 子女与亲生父母有所争执,不过是赌气罢了。哪里会有因争吵而不让女儿回家的父母? 武澎不为所动。他直接用剑鞘将陈婉清推到了门口,而后自己叩了门。 守门人揉着惺忪的睡眼,颇不耐烦地开了门,一见陈婉清,又顿时颜色大变,躬身低头,恭敬道:“小姐,您回来了。” 再抬头时,敲门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门口便只余下陈婉清一人了。 陈婉清抹去了眼泪,咬着牙,牙根都要磨平了。她怕是从未见过如此不上钩不识相的男人。 那守门人见了自家小姐的脸色,顿时知道不妙,连忙跪到地上,生怕这祖宗把脾气甩到了自己的身上。 陈婉清没有进门,转身便离开了。 她也没去别的地方,就顺着街边慢慢地走。 此时,天刚蒙蒙亮,街上已有了一些早起的农人声。但对于孤身一人,特别是孤身一人又看上去甚是娇弱的女子而言,此时人烟稀少的街道仍旧算不上是毫无危险。 在走过第三家街市时,有人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陈婉清在心中勾起一个得意的笑,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忽然出现的武澎,仍旧低着头,孤零零地,一个人默默地往前走。 武澎顺手用剑鞘拦住了她。 她仿佛这才注意到了武澎。看着他一脸的寒意,她仿佛受了惊,做错了事似的,嗫嚅着解释:“……我没有地方去……” 一言一行,都是任谁都不可能硬得下心肠的模样。 如果是丝毫不了解她的陌生人的话。 而武澎当然不是。 武澎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剑鞘一推,直接把她推去了街边的旅店,随手一锭银子落在了柜台上,拿了钥匙,甩给了她。 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婉清拿着旅店房间的钥匙,站在后面,终于发了愣。这个人,还真的就如此无动于衷,甚至仿佛她是什么牛鬼蛇神,让他避之唯恐不及,将二人之间的界限划得犹如天堑。 回过神来后,她差点没把一口银牙咬碎。 等着。 没有陈婉清奈何不了的男人。 * 有一些人收服人心,喜欢作秀,喜欢煽动,喜欢利用群体的从众心改变人的价值观,使之认同自己。 这是一种很有效的方式,可惜并不完全适合温止寒。 因为温止寒只愿与异能者为伍,而异能者,永远都不是大多数。 其实,绝大多数异能者都会一定程度上地接受温止寒的理论:异能者是更高等的,异能者拥有着绝对的力量,凡人间的等级差异在异能者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更为高级的我们为何要被束缚,难道我们生而为神,却怀璧其罪? 我们不应被束缚,我们应被臣服。 绝大多数人都会接受这个观念,因为人是自私的,人的观点通常都是由自己的立场决定的,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人们逐利而生,天经地义。 但可惜的是,这些人通常都不会坚定地接受温止寒的观念,更不会永远地接受。 因为异能者是被选中的,是特殊的,是神的眷顾,是天的恩赐。因而,异能并不能父子相传,而是如天赐般毫无规律地出现在一户户人家。 所以,每一个异能者都是混迹于凡人之间的。他们被凡人养大,他们的父母手足、知己亲朋,往往都不是异能者。这让他们对凡人存着许多不必要的牵绊,让他们不可能将自己与凡人完全地隔绝开来,将他们视为不同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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