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太累了,这一回,他的眼睛没有动。他没有再做梦了。 元无忧放下水,脸色冷过数九寒冬的坚冰。 “怎么回事?”徐慎之再次开口询问。 也许是因为元生醒了又睡了,暂没有了什么大碍,元无忧终于提起兴致,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让他和活着的‘长大’玩耍,然后强迫他亲手杀了她。” 徐慎之是曾构建了元生的回忆梦的人。他是知道元生的过去的。 听得了这话,徐慎之脸色一变,难以相信竟会有人做这样的事。 甚至是对一个不过一点点大的孩子。 “而且,”元无忧的脸色越来越冷,“看他的反应,这事恐怕在那个‘世界’,已经循环了一阵儿了。” “……”徐慎之紧紧皱着眉头,“此人竟……恶毒至此。——如此对待一个孩子,他究竟有何目的?” 元无忧轻轻地拍着元生的脊背,用不会吵醒孩子的声音,低声道:“他也曾将武澎关进了他的世界,却没有折磨他,反倒把他心有所求的陈婉清也一起弄了进去,和他一同生活。 “彼时,陈婉清已经背弃了他,继续与他一同生活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可以说,此人是实现了武澎的愿望。 “而对元生,他则是不断地折磨,最终应该也是要实现什么目的。” 元无忧顿了顿。 “异能者本就只有那么多,他这两回都是针对了实力出众的异能者,恐怕不是巧合。说出来也许奇怪,但我估计,他多半是想控制异能者。” “控制?”徐慎之顺着她的说法想了想,“确实有道理。” 将陈婉清与武澎放在一起,既是施恩,又是以陈婉清为质。那时候,若是真的让他拖到了陈婉清的身体死了,陈婉清的精神便不得不永远留在此人构建的世界,这就是是抓住了武澎一生的命门。如此一来,武澎必然此生都要为他鞠躬尽瘁。 而元生也不是会随意听话的人。所以,他不断用元生最痛苦的经历折磨他,而后,不管是在元生最痛苦的时候救他以施恩,还是以此作为惩戒让他不敢不听从,都称得上是让人听话的好法子。 这个人……怕是在纠集异能者,听其号令。
第60章 “艳娘呢?李衎的人问出什么了吗?”元无忧又问道。 异能者相关的事, 李衎时常会亲自经手。 昨日,是艳娘掳走了元生,然后元生就入了那人的世界。如此看来,艳娘多半是为那人做事的。 “烟罗才去问过, 还是老样子。”徐慎之道, “说带走元生是因为见他长得标致, 想收入潇湘苑。至于能创造精神世界并摄魂的异能者,她咬死不知。” “潇湘苑其他人呢?” “都问了。只得知艳娘并不是表面那般和善, 私底下逼良为娼的事并没少做。但关于那个摄魂异能者的事, 没有人知道。” “不奇怪。那人根本没必要亲自见艳娘。”元无忧轻轻地拍着元生,道, “若是愿意, 人的精神便可从那人的世界回来。那么同样, 若是愿意,并知道途径, 就也能自现实去那人的世界。他们多半是在那人的世界里见面的。”说话的工夫,元无忧的面色仍旧沉沉, 显然仍在为元生的事而满是怒气。 徐慎之便安抚她:“倒也不急。圣上圣明。人都落到了他的手里,哪还有问不出来的事。”可真是一点也不像是在描述什么好人。 元无忧深以为然。李衎这狗东西, 最会抓人心弱点,上不得台面的损招信手拈来。他想问的东西, 鲜少有问不出来的。 怕是明日, 就多多少少有些结果了。 元无忧压着心里的火气,一直等到了这个“明日”。 她是在元生的房间里宿的。这孩子瘫在她的怀里,一离她就无意识地哼哼唧唧。元无忧本也心疼他遭了那样的罪, 怕他夜里梦魇, 就干脆陪他一起了。 醒来的时候, 孩子还没醒。元无忧便悄悄地起身,打算亲自过问一下李衎的进度,免得狗东西偷懒。 她才一起身,元生就忽然也醒了过来。 他抬眼看着元无忧,眼睛里有说不出的依赖,好像很怕她走。 可下一刻,他就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与平时的不同,立即调整神色,变成了往日那副恶狠狠的样子,好像要找她寻仇。 元无忧便顺势起了身,打理自己,刚好可以离开。 见她真的要走,元生的脸色连续变了几变,在凶狠和依赖之间反复打转,让元无忧看得很是有趣。 终于,他的神色固定在一个七分凶狠三分不舍的状态,凶里凶气又别别扭扭地偎在元无忧的身侧,一副“你不问那我跟着你就是正常的”的模样。 其实,若是要表达自己内心坚定,他怎么也该象征意义上地放放异能,他却连手指头都没有抬起过一下。 元无忧忽然意识到,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自己的异能了。 考虑到他曾在那个世界中经历了什么,这可真是一旦都不奇怪。 元无忧的脸色又沉了沉,伸手摸了摸元生的头,顺手把他抱了起来。 骤然——甚至可能是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像模像样地,像抱普通小孩子一样抱了起来,元生很是犹豫地在“要么就这样吧”和“至少也要反抗一下吧”中间迟疑了一下,最终象征性地推了元无忧两下,而后就似乎很是被动却又毫无阻力地缩进了她的怀里。 元无忧摸了摸他的头发。 除了强提起来的凶狠和没藏住的依赖,他的眼中其实还有其他的情绪。 恐惧。 还有痛苦的悲伤。 所以他藏在大人——能够控制住他的大人——的怀里,安静下来,便安下了心来。 再然后,他就捏紧了她的衣襟,想着长大,眼里全都是难过了。 元无忧拍了拍他的背,抱着他,走出了门。 门口站着个人,一见她,就恭敬地跪下行了个礼。 这宅子里,会跪她的只有一个人。 对方俯着身子,从后颈的领口能够看到一点突出的脊骨,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单薄瘦弱。他半生吃过的苦太多,几乎没过过什么安生的日子,整个人都偏瘦。倒是在原应最恨他的元无忧这边,他其实还多少长出了些肉来。 他受李衎的命令,需一直跟着元无忧,平日夜里都是歇在元无忧院里的杂物间的。今日元无忧宿在了元生这里,他无处可去,怕是在门口守了一夜。 不管是做李衎的狗还是紧跟着她监视她的自由,他都还真是认真到离谱。也不知李衎到底是许了他什么好处。 元无忧心中刹那间一阵厌烦。在为艳娘的事径直入宫去找李衎的时候,她的脸色更是没有晴过半分。 李衎迎着她阴阴沉沉的脸色,笑得一脸阳光:“现在关系这么好了?养小孩好玩吧!”说的是她抱着元生进来的事。 元无忧理都不理他,顺手把元生往御书房的桌上一放——这金贵的桌子可从来都没被人坐过——开门见山:“审出什么了?” 两日了,以李衎的手段,怎么也该问出点什么东西了。 她如今是真的很不爽快,真的非常需要马上找到那个人,好好出一出火气。 她一提这事,李衎顿时哭丧下了脸,嘤嘤道:“呜呜好难啊……这姑娘上无至亲下无好友,无牵无挂啥也没有,骨头还很硬,怎么都威胁不到她啊……朕真的尽力了!” 言下之意,就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 老子信了你的邪。 这话别人会信,元无忧怎么可能信?他可是李衎,他想问出来的东西,铁王八都要张张嘴。审一个女人审了两日,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有? 威胁不行,套话还不会吗?重点问不出,旁敲侧击的东西也没有吗? 这狗东西,又在打什么主意。 艳娘不过是一个下属,元无忧想知道的是她的主人,那个摄魂者的消息。 实际上,一旦涉及到这个人,李衎就显然对元无忧有所隐瞒,言必称查不出,不愿给她什么结果。 而在对她有所隐瞒的同时,他又命令她建异能司,同样不告知她缘由,像是算计好了要把她往哪儿送。 这算盘打得可谓是震天响,一点儿都不带避讳她的。 如果说,之前元无忧还能看在他那两句“你要帮我……你要好好做”“你不知道,我为这档子事牺牲了什么”而收敛下性子对他好一点,如今,正因为元生的事而倍感不爽,还因为李衎强派元笑监视她而余怒未消,又在他这边得不到真话而碰壁的元无忧,显然是找不回那份好脾气了。 她冷着脸,一把揪住了李衎的耳朵。 “啊疼疼疼轻点轻点无忧轻点疼疼疼——”李衎捂着耳朵求饶。 元无忧的任性乖张可是离谱到闻名的。她好些日子没发作了,可不能说她就是变了。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元无忧又使了几分力气,把李衎揪得身体前倾,不得已隔着桌子凑到她的前头。 元笑一直悄无声息地跪在御书房的角落,如今已经瞪大了眼睛,手撑着地,差一点就上前阻止了。 无论如何……无论面前的人如何纵容无忧,都是一国之君,当今天子。 损伤天子发肤的事,谁能担得起? 无忧这样……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圣上看上去并不惊讶。无忧是圣上的心腹所在,这是无需质疑的事实。所以,他绝不可能要无忧因御前失仪而被问罪。若是此举不可,他当一开始就正色呵斥无忧了,绝不会纵容她如此。 可是……可是……那可是圣上啊。被无忧把耳朵都给揪得血红的,可是圣上…… 元笑的手心都冒出了汗来,唯恐无忧被人问责。 元无忧却显然毫无这样的担忧。她又把李衎揪近了一点,冷着脸,逼问道:“我说话不喜欢重复,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呜呜呜消消气消消气!啊轻点轻点轻点!消消气消消气嘛!”李衎噫噫呜呜,“真的,真的暂时不能说……以后,以后我告诉无忧好不好呀?——嗷疼!”李衎当然从未想过真正地隐瞒元无忧。但凡他想,之前陈婉清的事也好,艳娘的事也好,都随意编些结果搪塞于她就是,何必与她说“没查出来”,明摆着招她怀疑。 “以后是什么时候?”元无忧一脸平静地拧着手指尖的肉,拧一下就能听李衎叫一声。 “下……下月末!”李衎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时间,“下个月末,我就告诉你。” 元无忧终于松开了手。 李衎一夕得了自由,呲溜一下就退到了元无忧碰不到的地方,捂着耳朵嘶嘶哈哈。 “下月末。说话算话。” “呜呜好疼好疼。无忧你也是,下回就不能下手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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