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徐无极猜不透迟宿的想法,眼下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猜,必须尽快引迟宿现身,夺下冰魄剑,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风雨飘摇的点金城。 而能让迟宿现身的唯一办法,只有白珞。 或者就像传说中的那样,白珞本身就是解救他的办法…… 徐无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的胞弟,女儿和族人们,已经察觉到了涌动的暗流,低声道:“无鸣,我不管迟宿是不是凶手,或者,凶手另有其人,咳咳……” “大哥!”徐无鸣失声惊叫了一声,随即又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你连我也不信吗?” “不,我相信你。无鸣,你听我说,魔尊陨落,点金城再无依仗,众仙门齐聚点金城已成了祸端,徐家现在是一条断了腿的庞然大物,群狼环伺,他们谁都想上前分一杯羹。徐氏,危矣!” 徐无极他伸出还算完整的左手,握住胞弟的手,体内的灵力勉强能够保住摇摇欲坠的胳膊,道:“即便现在天宁活着,我也会将大权交给你。他年轻冲动,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狡猾的老东西!咳咳咳……” “现在唯一的凶手只能是迟宿。他堕入魔道,其罪当诛;杀我孩儿,徐家与他势不两立。迟朔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只能在天下修士面前与迟宿划清界限。他不但不敢动徐家,还得帮助徐家稳定局势。只有利用这一点,我们才能制衡各方势力……” “迟宿与白珞是制胜的关键,我希望你能尽快掌握这盘棋的主导权……” 徐无鸣掩饰住眼中狠戾的神色,心服口服道:“大哥深谋远虑!” 徐无极喘了几声,虚弱地对他说:“我记得你从临仙门回城时带回了一样东西?” 徐无鸣:“是。” 他此前奉命到烨山提亲,小住月余,遇上了临仙门动荡,迟宿在烨山下入魔。 入魔者拔除两魂七魄,迟宿其中一缕残魂,恰好撞到了他的手里。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大殿中响起更为剧烈的咳嗽声,上气不接下气的连咳带喘,点金城城主为死去的继承人哀恸得险些断了气。 一代枭雄,日暮途穷,甚至无暇顾及儿子的死因,一字一句交代得皆是家族未来的布局……徐天静听得出神,不禁悲凉地笑了笑,心道不论女儿还是儿子,都不过是这人眼中的棋子而已。 又见那位二叔在城主面前哽咽……不知那几滴眼泪里有多少情真意切? 徐无鸣作势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看着奄奄一息的城主,心下亦是复杂不已。 他已经不必城主再提点指示,高声命令:“来人,即刻邀请众仙门至丧魂钟楼,共商伏魔大计。我要泯山剑神给我那死去的侄儿,一个说法!”
第36章 雏鸟 银杏树下,针落可闻。 任止行挥手将守卫与侍从都赶了下去,打量母女俩剑拔弩张的样子,躬身施了一礼,也退了下去。 “那个伪君子踩着两任发妻的尸骸功成名就,不跟他和离,难不成做他修仙路上的红颜枯骨?” 一番话,印证了白珞许多猜想。 白楚对顾雪影的事是知情的,更甚者,她正是因为知道了顾雪影之死的真相,物伤其类,才会选择与迟朔和离自保。 那年白楚与迟朔和离,你来我往,藏春刀与朔月剑打得天地变色,仿佛成了生生世世的怨侣。 白珞到现在都还记得白楚带她离开泯山时决绝狠戾的神色。 临仙门舍不得与泯山姻亲带来的种种利益,竭力修复两家的关系,但这些事与白楚没有任何关系。 打从和离之日起,白楚就没有正眼瞧过泯山的人。就连迟宿到临仙门来找自己,傲慢的长老也没给过他一次好脸色。 白珞攥紧了手心,脸色在阳光的映衬下白得有些刺眼。“你早就知道了顾雪影的死因,也知道我与阿宿的感情,却选择拆散我们,故意安排这场联姻……你用这两件事同时刺激迟宿,引他入魔道,就是为了报复剑神?” 剑道传承讲究天赋,迟宿入魔对泯山上下都是不小的打击,这意味着泯山失去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来最好的剑道继承人。 “啧。还是太嫩,满脑子都是男女情爱。”白楚斜着眼打量她通身,轻蔑的语气溢于言表,“我只是告诉他真相。魔道,是他自己选的路。” 白珞听到这里不禁怒了,“他入了魔,你就以‘诛魔’之名将他打入魔焰渊……” 白楚瞥了她一眼,说:“除魔卫道乃修道者之天职。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做错了?” 顿了顿,又道:“若不是我,迟宿到现在还被他那道貌岸然的父亲蒙在鼓里,做个听话的傀儡罢了。你在这里为他打抱不平,我倒觉得,他一定很感激我呐!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现在唯一的抱负吗?泯山少主,剑道传承,这些东西他还会在乎吗?” 白珞被母亲一连串的反问呛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气得嘴唇发抖,半晌才低声说道:“是,你不在乎,阿宿也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刚才你也听见了,徐家要把徐天宁的死算在迟宿身上。这算什么?他入了魔道便要背负所有的罪恶与骂名吗?从此以后走到天涯海角,都要遭人唾弃、打杀,而真正的杀人凶手却还在逍遥法外……这不公平!” 杀人凶手,意有所指。 颤抖的嘴唇被一根温凉的手指封住。 白楚看着愤愤不平的小姑娘,摇了摇头,眼底凉薄得没有一点怜惜之情。“修行七境,你才修炼到青赤境,不过是上位者眼中的蝼蚁……一只蝼蚁,也配妄议公平?” 白珞被她击中了软肋,倔强地争辩道:“我会突破青赤、商羽、五化……变得更强,只要时间足够长。” “一条进入鹰巢偷盗的毒蛇,会等到巢穴里的雏鸟破壳,长成能够反噬它的鹰隼?” 白楚摇了摇头,严厉地教训她。 “不会!” 接着用手指勾起女儿的脸。 “你瞧,除了这张脸,你一无是处,就像花圃里的娇蕾,凭谁说一句喜爱,就可以随意采撷和践踏……白珞,没有人会永远保护你,我不能,迟宿也不能。” 那根手指的指甲涂着色泽透亮的丹蔻,勾去了白珞从眼角滚落到唇边的泪珠子,也抹花了她略显娇艳的口脂。 这个举动带着强烈的侮辱的意味,让白珞像被扒、光了暴露在日头底下似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恼。 白珞唇齿微颤,“啪”地一下打开她的手,嘶喊的嗓里带着压抑了多年的委屈:“白楚,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孽胎,野种,私生女……这些议论声在我生活过的地方从未停止,是始终扎在我心里的刺,是随时会闯入我梦境的魇。母亲,我宁肯你现在告诉我,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而是你从外面捡来的孩子,也不想你这样对待我和我喜欢的人!那样我就不必、不必再抱有任何期待……” 期待拥有你的怜惜和……爱。 句句质问,声声泣血,多年的委屈与怨气一齐发泄,少女哭得满目通红,也没能换来母亲眼底一丝一毫的温情。 这样的场面在白珞年幼时发生过无数次。那个时候她只是磕了、绊了,懵懂地伸出手向她的母亲索要一个拥抱。 在白珞的记忆里,女人从来没有抱过她。 只有迟宿会跑过来牵她,愤怒地斥责女人的冷漠。 她一直只有哥哥! 白珞哭得很大声,也很绝望。 而那双眼眸里仍然只有冷漠和轻蔑。 “白珞,你受过的,我也同样受过。你不想再听到旁人的议论,就走到更高处,那里人少、风大,不会有杂碎的声音。你总是期待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爱,这东西美好又脆弱,是令人甘之如饴的毒|药。你需要它,我不需要……我从来没有学会,也不屑于去学习如何做一个温柔的母亲。” 温凉的手掌拍了拍少女的脸颊,女人顿了顿道:“你不甘心也没办法,谁让你运气不好,从我肚子里掉出来。” 白珞用力地拂开母亲的手,神思恍惚地想到天水城的丫丫,卫萧和郑屠,哽咽道:“我的生父是谁?”她不奢求自己的父亲是个像天水城的卫萧将军那样的大英雄,只想知道一个名字,知道母亲漠视她多年的根由。 白楚语气漠然:“死了。” “怎么死的?”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白楚的脸色不知为何阴沉得有些吓人,道:“你怎么这么多的问题?白珞,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哦,你不必担心,我与那姓迟的不一样,不至于踏着他人的尸骨上位。” 白珞也冷静了下来,试探道:“你一直说迟朔踏着……上位,这是什么意思?” 白楚像看什么蠢物似的看着她:“这样的事很难推测吗?泯山先后与东海城,轻雪门和临仙门三大家族联姻,一旦有更大的利益可图,他的‘妻子’就是用来交换利益的工具。” “他杀死顾雪影是为了娶你?”白珞浑身一颤。 “是。” “为什么?”白珞顾自分析道,“临仙门和轻雪门同样是世家大族,虽然我没有见过雪影夫人,但我知道她那时已经是化藏境修为,为人也十分和善。你……” 白珞想不通自己怼天怼地的母亲哪一点能强过人家,甚至不惜让剑神做出“杀妻”这等逆天之举……细想之下,不免对临仙门和白楚都产生了阴暗的揣测。 白楚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没好气地说:“三年前我才知道顾雪影的死因……那位行事高明,心狠手辣,杀死顾雪影给我腾位置。正巧那时我需要借助泯山的力量……”又冷笑了声说,“后来知道真相……呵,可惜我打不过他!” 他们和离时打得天地变色,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只是白珞今日才知个中的缘由。 白珞深深地望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流露出的情绪,在听到她对迟朔的评价后,心里倏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白楚没有参加顾雪影的事,否则……白珞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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