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蝙蝠出现得突然,变异之事也显得尤为诡异。 芜泽本就毒瘴密布,危机四伏,要是再生出这些巨型蝙蝠涌入城镇,恐生大患。 白珞心道:徐天宁恐怕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将蝙蝠群赶尽杀绝,扼杀这一大隐患……这个推论让她对徐天宁适才失礼举动的不满淡化了几分,由衷感叹这位点金城的少主经验老成! 徐天宁握着玉柄麈尾微喘,见白珞去而复返,施术净去了自己一身的脏污,恢复翩翩公子的形象,走到她身旁,见到地上的断翼残肢,脸色骤变地朝她拜了一礼。 “多谢迟姑娘出手相助,徐某自愧修为不如!” 白珞懵了:“这不是你……” 话音未落,她蓦地住了口,将一番疑虑生生咽回肚里。 白珞握了握藏春刀鞘,心下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些异型蝙蝠……会不会是迟宿解决的? 她越想越觉得蹊跷,更加坚定了折回去寻那狗东西的心! 打定主意去找迟宿,也就没有耐性与徐天宁寒暄,白珞指了个方位对徐天宁道:“此去前行十里就能离开芜泽。我与令妹说了,她会在那附近等你。” 徐天宁疑惑道:“芜泽危机四伏,驱瘴丸仅能坚持十二个时辰。姑娘还不打算离开芜泽吗?” 白珞没打算跟他解释什么,浅笑而不答。 左不过二人萍水相逢,这一别山高水长,哪里有什么再见的机会。 至于那一纸婚约……又不是自己签的手书,谁签的谁嫁去! 徐天宁没有得到白珞的回应,目光中的落寞一闪而过,只是维持着自己的形象,道:“幸与姑娘相识一场,徐某感怀在心。就此作别,望姑娘珍重!” 他躬身向白珞致谢后潇洒转身,大步朝前走去,以至于—— 他一脚踩空朝前栽倒的时候,白珞都有些不可置信。 白珞下意识地伸手去拽那倒霉栽倒的贵公子,结果是…… 两人一同陷入了沼泽。 白珞:…… 他们被困在沼泽里。徐天宁跌倒时膝盖着地,一双腿先没入沼泽,腐臭的泥浆将他的双腿陷得死死的。 这时候再来想想之前他冷眼旁观车马陷入泥潭的倨傲神情,他自己都摇着头笑出了声。 “姑娘何必救我这个深陷泥潭的蠢物!” 白珞却没有心思与他玩笑。她下沉的速度明显比徐天宁更快,不过眨眼间,泥沼便没过了她的腰际。 徐天宁见状收起了玩笑心思,试图想拉住她减缓她下沉的速度,但他一动,不光自个儿又陷了一截儿,连带着泥浆蠕动直接没到白珞的胸口。 “你不要过来!” 白珞满头冷汗,心跳得飞快,尽力保持呼吸平稳。 她安慰自己别怕,迟宿一定就站在暗处看着自己呐! 就像是看着她被魇虫困住时一样。 他在等着,希望她能够自己想出脱困的办法,突破界限,突破青赤境。 白珞这样想着,感受着四周若有若无,游离于天地间,生生不息的灵气。 道法自然。 修道者想要突破青赤境,须得寻觅自我灵气的本源,从自然中寻找更上一阶的法门,只有在突破青赤境的时候,他们才能知道自己的灵根属性。 枯木灵气微弱为青,沼泽潭水灵气为黑,一股金色脉息自地下源源不断地向上涌出……万物具五色,唯有一色为本源。 不是木灵根,也不是水灵根,更不是土灵根! 不对,不对,都不对! 白珞感受到身体内躁动的灵力,却无法寻到本源灵气,呕了一大口郁积的心头血,身子一软,迅速朝沼泽深处坠落。 沼泽满是腐臭和腥气,还夹杂着一股奇特诡谲的香气。 她四肢麻木,脑袋晕乎乎的,像是饮了一缸烈酒几近醉死,根本无力挣扎,恍惚间看见徐天宁沉睡的面容,心道今日怕是要沉尸荒泽。 陷入泥潭的身体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抱住,一股诡异的力量奋力将她往下沼泽拖,眼看她的脸就要被沼泽吞没…… 脸蛋儿蓦地一疼。 白珞混沌的意识猛地清醒,睁开厚重的眼皮,看见凌空而立拽住自己的迟宿。 “你还没与他成婚呐,不至于死在一处。” 他周身骇人冲天的黑色魔气与白雾纠缠碰撞着,浓雾被魔气裹挟,扭曲成数个漩涡,最终湮没于漩涡之中。 沼泽中伸出一双双惨白的手向他聚拢,寻求救赎似的,无声地呐喊着什么。 迟宿对它们视而不见,致使一双双充斥着怨气的手踌躇不敢靠近。 他拽住白珞的手臂,以一种蛮横而强势的力量将她生生从沼泽中拽了出来,如鬼似魅,迅速退到岸边。 “啊!” 白珞看到了“抱住”自己的东西,轻声尖叫。 腰间的确是一只人类的手,从胳膊到手指还未完全腐烂,露出森森的白骨。 传说许多进入芜泽的人不知所踪,经年累月,形成了沼泽中成为冤魂怨尸。 沼泽中的微生物依附腐肉生长而散发出来的异香比毒瘴更为凶险,但凡在此地心生妄念的蠢物,都会在异香的迷惑下坠入荒泽。 迟宿用余光扫了一眼顺手拽起来的,还未清醒的徐天宁。 是生了妄念,才会踏错掉入芜泽么? 迟宿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随手扯开还拽在白珞腰间的白骨架子,厌弃地扔得老远。 他做这一切时,白雾正争先恐后地往魔物的身体里钻,企图与他并为一体。 须臾,终年笼罩芜泽的白雾完全消失,天地一片清明,四野干瘪的荆棘恍若经历了一个凛冽寒冬,纷纷长出嫩绿新芽。 白珞尚在异香影响之下,目光懵懂地望着这一切,满身腐烂污泥,也忘了给自己施个清洁的咒术,乍看也似成了沼泽中的怨魂艳鬼。 “脏猫。” 白珞:? 她脸上的神色也是迟钝的,面上缓缓泛起薄红,似乎恼得又要朝他发脾气。 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即将点燃的炮仗瞬息哑火。 她没着急把自己变干净,像摇着尾巴的猫一样挨着他,眼里像蒙了一层水雾,抽抽搭搭的,写着委屈,嗓音又娇又软地喊了声。 “臭狗。” 背在身后的手涂一把裙摆上的污泥,扬手糊了大魔王一脸。
第7章 小乖 一丛丛褐色的枝条上缀满了金色喇叭似的小花,在白雾散尽后的阳光下,如梦似幻的生长着。 少女柔软的指尖试探地伸入荆棘花丛,被枝桠上的小刺扎得鲜血直流。 她的脸上先是错愕,接着有些兴奋地伸出双手,用力拨开迷人的花丛,坚定、决绝地往前找寻着什么,直至回到了那个陌生而熟悉的沼泽。 沼泽边躺着衣衫褴褛的贵公子,却不见了她要找的人。 少女仔细确认了一下公子的胸廓仍在起伏,不高兴地嘟起嘴,嗅到他身上深沼里的污泥气味,捂着鼻子嫌弃地躲得远远的,不愿挨他一角。 “脏死了。” 她坐在沼泽边等人苏醒,百无聊赖,开始挑扎进手掌里的刺。 “阿兄,你发现了吗?” “白姐姐的手好香好软,皮肤嫩得像剥了壳的生蛋。但是,她好像不会受伤诶……” “这就是点金城非要迎娶她的理由吗?拿一座城换她是不是太奢侈了?” …… 穹顶不见日月星辰,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光亮,连河流也被照得清澈见底。 白珞穿着单薄的纱裙,蹲在河边清洗长发上的淤泥。 她的动作迟缓又认真,柔软的手掌一捧又一捧的掬水,长发似瀑布般倾泻,发尾淌在水中,俏皮地随着水波游动,引得红鲤轻逐、嬉戏。 她起先觉得红鲤颜色好看,新鲜着,久而久之玩得胳膊酸软了,便娇气地呢喃了声“没力气了”,身子便腾空被人抱起。 水中一群红鲤四散,像在河面绽了一朵红色的烟花。 白珞靠在迟宿怀里,冰凉的手臂贴着他的胸膛取暖。 很快,她就在迟宿温暖的怀抱睡着了。 迟宿抱着她,面向漆黑的山林,冷冷道。 “出来。” 那一片山林笼起轻烟,一个白衣女人从树后飘荡出来。 她长发披肩,脸上毫无血色可言,一身透着一股子沉沉的死气,看向迟宿的眼里,分明带着畏惧。 “痴魔?” 这类魔物多是一些为情所困的痴男怨女,魔力低微,不足为惧。 痴魔没想到这人如此轻易地就看穿了自己的来历,哆哆嗦嗦道:“大人,小的在芜泽深居简出,未敢有掠食之心,求大人放我一条生路。” “你以情丝为食?”迟宿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痴魔福了福身,“是……” “呵,替我看看,这妮子的情丝够不够你饱餐一顿。” “小的不敢!”痴魔很有眼力劲儿,见迟宿一直紧紧护着怀中女子,就知道那是他心头重要之人,哪里敢造次! 只是她的推辞引来了迟宿不悦,痴魔察觉到周身一寒,立马改了口,说:“小的遵命!小的遵命!”手中变幻出一把骨扇,轻轻朝白珞的心口扇动几下,便见那衣襟下生出些许光亮,微若萤火…… 而抱着她的迟宿,同样被骨扇引动了情根。只见他胸口光芒炽盛,隐约可见其间盘根错节,纵横交错……此情此景,与白珞那细弱又短小的“丝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痴魔默默吃了个大瓜,连忙收起法器,道:“小姑娘情丝尚浅,这个时候拔情丝就像油灯抽芯,是最容易不过的。” “谁让你拔她情丝了?”迟宿沉下脸,眼眸里覆了层寒霜似的。 咦,您刚才还许我饱餐一顿来着? 这位爷可真是喜怒无常! 痴魔平白遭了嫌,连大气也不敢出,又听那位大人轻声问了句:“如果……要拔除我的情丝呢?” “这……万万不可!”痴魔惊讶道,“您这可不是情丝,而是情根,看样子已然根深蒂固了……要是拔了情根,人便如落叶萧条,凋零枯萎了呀!” 迟宿沉默良久,“你可以走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得远远的……”痴魔如蒙大赦,赶紧告退。 在重新没入山林之后,魔物绷紧的神经才松懈下来,连道“魔神保佑”。 …… 云开见月明。 白珞悠悠转醒。 她并不知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心口微涨,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指引着自己。 葱白的细指在他颈后交握,望着那张在光影中晦暗不明的熟悉的面庞,感受着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渡来的热度,熨帖舒适地连毛孔也舒展开来。 她屏住呼吸,轻声问他:“阿宿,到底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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