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提着一颗不安的心,认认真真听虞半白说话:“那、那我该怎么办。” 虞半白看着女子发红的脸,思考了许久,当务之急不是祛了脸上的酒刺,而是要将肌肤修复回来。肌肤健康了,酒刺才易消去。 眼前的女子是因为损了肌肤才生的酒刺,损了肌肤不耐磨,一些有刺激的香方千万不可使用,比如方才给女子用的红玉膏,里头有轻粉,轻粉以水银为主料,长久用之,有害无益。 洗面散与面脂的香方尽量温和无害,又要十分润肌肤,洁面方里得有猪胰,而面脂得有白芷,还要添些碧雪。 虞半白想定,握笔开始写香方。才写了两个字,裴姝和两只鱼鹰带着行囊走了进来:“子鱼公子,我要买些东西。” 裴姝提着大包小包的行囊,状似要出远门,但她的鼻头红红,眼眶也红红,说话声带着沙哑的哭腔,进了胭脂铺,眼角还挂着晶莹的小泪花,满脸写着委屈。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虞半白搁了笔,转动轮子靠近裴姝,低声问道: “柳惊姑娘这是怎么了?”
第26章 贰拾陆·痛失乖龙肉 有狐泪汪汪(1) 好不容易找到的龙溜之乎也了,裴姝哪会不伤心,她伤心了个事不有余,抱膝坐于墙边,哭得形容委顿,对舊獨着一些面前的杂草自言自语道:“姝儿只是想、想要一块小小的龙肉给阿娘起疾。姝儿并不贪心的,呜呜呜……如果可以,姝儿愿意折去一半的寿,求一块龙肉。” 鱼鹰听着裴姝的哭声,也落几点痛泪,双双把头搭在裴姝肩膀上,学犬吠,学猫声,发一些奇怪的声音来宽慰裴姝。 但无用,裴姝哭得更是伤心了,眼角的泪珠儿嘀嗒乱抛。一张脸庞被泪水打湿,湿得泪珠儿都无法吊在腮边上。 在香鱼铺里哭了一个时辰,裴姝愈发思念严君,她想在爹爹的大袖里睡觉,想着想着,脑子一热,起身拾掇行李,打帐今日就回汉州去。 裴姝把所有的东西都梢上,就连虞半白写的洁毛方子也没落下。 走出香鱼铺,看到胭脂铺的那一刻,念起阿娘常年掉毛之事, 裴姝思想在胭脂铺里买些护毛用品捎回去,也不算白来一趟扬州。 虞半白带着关心的一问,裴姝那好不容易止住的热泪,复盈盈地掉了下来了。 她哭时闭眼而启唇,上排牙上的两颗小尖牙时隐时现,哭态可怜,虞半白手足无措,在身上摸出一方手帕给裴姝擦泪:“诶,你、你别哭,对眼睛不好。” 沉浸在痛哭中的裴姝,接过手帕时不忘道声谢:“谢谢......呜呜......” 这方手帕,裴姝没有拿来擦泪,接过手帕后,拈着帕子的一角的手,那么无力地垂到了股旁。 她让眼泪在胭脂铺里尽情抛洒了好几颗,哭泪了才拿帕子擦去眼泪,压着哭腔说: “我没什么事儿,我、我只是想买一些护毛的东西给我阿娘用,呜呜。” 哭了一场后,裴姝好似在旷地上奔跑了一刻,气息掇转不过来,不说话时胸脯也一起一伏个不停。 “柳惊姑娘稍等片刻。”虞半白不敢多问一句,引着裴姝到角落坐下平复心情。 裴姝的嗓子微微沙哑,虞半白送一碗绿豆水过去给她润喉。 一会儿往后店跑,一会儿在前店打转,虞半白恨自己腿脚不便,做起事来总显得有些迟钝。好在忙活一场后,裴姝止泣了。 裴姝打量了一番手中呈淡绿色的水后,拿起羊脂玉的茶匙,慢呷手中的绿豆水。 铺里还有客人在,安抚好裴姝,虞半白面有难色,对那名女子说:“虞某想给姑娘调制新的洁面散和面脂,最快也是明日午时才能调制成。今日虞某与姑娘一些八白香洁面散和七白膏润肤,先用一用。姑娘明日再来胭脂铺,可行?” 新调制的用品价格会贵一些,女子也面有难色,她今次折当了首饰才敢来胭脂铺,只怕手头上的银子不够买虞半白的东西。 女子把羞耻揣在怀里,道:“子鱼公子不必麻烦,与一些现成的洁面散和面脂就成。” 女子前先自言家境贫,结合她说的这一番话,虞半白自然知她有什么困难,他笑了笑,道:“姑娘们的肌肤变得美丽,才是虞某当初开铺的目的,这些香料生于自然,长于自然,虞某不过小小加工了一下,怎敢开高价?到时候姑娘也不用着急着与银子,等肌肤美了,再另谈银子的事也不迟。” “我知道了。”虞半白说话动听,女子被说动了。 虞半白面上含笑,把八白香洁面散和七白膏装进手袋中:“温水洗面,柔帕擦水,指腹轻轻,切不可急躁。” “多谢子鱼公子。”女子双手接过,点头作礼后离开。 送走了客人,虞半白松了一口气。 裴姝一声不响,背挺挺,坐在角落里饮绿豆水,虞半白把客人送走的时候,她刚将绿豆水饮尽:“子鱼公子,这是什么水?喝起来甜甜的。” 绿豆水润了喉,裴姝的腔儿甜润如初,虞半白见问,回道:“是绿豆水,琼州哪儿天气炎热,一到夏日,琼州人就爱饮绿豆水解暑润喉。” 绿豆水,似乎只有琼州人爱饮。 琼州遍地的荔枝树,七八月结果的时候,人人都贪嘴吃上几个。琼州天气湿热,而荔枝属热性,吃多了咽喉疼,用琼州的话来说是上火,体内有热气了,这时候就要饮绿豆水下下火。 居在南海里的泉先也爱吃荔枝。 荔枝果肉饱满,莹白如雪,入口甘美,吃一颗就停不下嘴。 到了荔枝结果的季节,夜间的南海,会变得异常安静,因泉先的喉咙吃坏了,无法嘲歌。 “原来是绿豆水。”裴姝咂咂嘴,嘴里有甜味,她掏出册子来写下绿豆水三个字,想着今次回了汉州以后也给爹爹和阿娘煮一碗。 写讫,裴姝忘了来胭脂铺的目的,转而问起虞半白的原籍:“子鱼公子是琼州人吗?” “嗯,算是吧。”以为裴姝只是随便一问,虞半白也回得随意。 裴姝接着道:“前些年我爹爹带我去过琼州,哪儿有许多人都和子鱼公子一样呢。” “一样?”虞半白不知裴姝口中的一样,指的是哪一样。 “都坐着轮椅。”盯着虞半白的腿,裴姝慢慢回忆。 当年裴焱归隐后,听闻琼州有神医,手中有一种当戗的药,不论疾恶疾善,一吃即瘥。裴焱听了,急忙带着裴姝和胡绥绥去琼州求医。到了琼州才知是无根传言,他们没寻着神医,倒是在这儿住了几日。 那时裴姝尚未出幼,初来到琼州,见到了许多新鲜的玩意儿,琼州此地说的话也和汉州的不太一样,言语难懂,而十个人里,就有三个像虞半白这样坐着轮椅的。 “啊……呵呵。”虞半白嘴角僵硬,呵呵一笑以对,早知是指轮椅,他就不该多嘴一问。 裴姝未察觉虞半白在冒冷汗,继续说:“我爹爹说琼州临南海,南海有泉先,泉先无腿只有一条鱼尾,这些坐轮椅的,可能是泉先呢,有大尾巴的泉先。”裴焱与裴姝说过的话,不管有用无用,裴姝都会经板儿似的记在心上。 裴姝那道打量的目光还胶在他的腿上,虽身份没败露,但想起裴姝吃鱼尾的模样,虞半白甚是害怕,不由绷紧了衣下的大尾巴:“呵呵……令尊好生幽默。其实啊,琼州人的双腿,多半有疾。” 在说前半截话时,虞半白担忧得不敢和裴姝偶视。 她的爹爹说对了。 南海的泉先常常坐着轮椅,装作常人到市曹上玩耍或看戏。故而琼州坐轮椅的人,七打八是泉先。 虞半白不能承认,若泉先的身份在裴姝面前败露,那别说是腿了,以后连尾巴都没有。 “为何呢?”裴姝翻开册子,准备记下虞半白要说的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了下来,等回到汉州,她就可以与裴焱解释清楚了。 虞半白擦去脸上的冷汗,胡扯一通:“琼州人爱饮汤,天气又潮湿,容易有风湿病,得了风湿病,嗯,腿就不好了。” 裴姝不疑,一字一字记下来,但她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所言不懂就问,她道:“子鱼公子,什么是风湿病?你也是得了风湿病吗?”
第27章 贰拾柒·痛失乖龙肉 有狐泪汪汪(2) “风湿病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唉,我这双腿是跌坏的,不是因为风湿病。”虞半白没有风湿病,他不知道风湿病该怎么解释,但琼州人常把这个病挂在嘴边,尤其是秋冬两季,个个都呻吟腿脚酸痛无力,要扶筇才能行路。 上了庚齿的人说风湿病与风、湿有关系,听多了这些,虞半白也就嘿记了。 泉仙居在海里,每时每刻都与风、湿打交道,若真是如此,他想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这种病痛。 听到虞半白的叹气声,裴姝觉得自己是一只无礼的小狐狸,怎不知轻重,问他的痛处。 裴姝合上册子,十指搭在膝上,手上没有拿东西,空空的,十分不自在,于是她妥了面,抠指又拈带,陪小心道歉:“子鱼公子,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对不起,你别生气。” 修得圆润干净的指尖,因扣时下了劲儿,指尖微微泛红,且红透了甲。 裴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张粉面,几乎要低到胸里了,过于低,一截脖颈弯月似,嗓子也被挤压着,说话声嗡嗡的。 裴姝不留甲,十根手指似粉团成,尖尖纤纤的,每一根都极其匀称,连指甲盖也细长有形。 这一双好手如果不用来杀鱼该多好啊。虞半白在心里可惜了一阵,因为尖而纤,握刀杀鱼的时候稍一弯曲手指,骨节也分明,骨节分明了,那双手看起来好生有泼天的力气,杀气更重了。 “柳惊姑娘说笑了,虞某不在意,也不会生气。”虞半白可惜完,继续面带笑容问,“柳惊姑娘说要来买东西,是想买什么呢?” 经虞半白一提,裴姝恍然想起来胭脂铺的目的了:“对了,我是要来买一些护毛润毛的东西。” “柳惊姑娘是要离开扬州了吗?”虞半白问。 “嗯,想爹爹和阿娘舊獨了。”裴姝的辞色格外温柔,“来扬州这么久,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所以来子鱼公子这里买些护毛润毛的东西。” 又把发说成毛,毛来毛去,虞半白也被带了进去:“护毛润毛的东西?柳惊姑娘是自己用还是给别人用呢?” “给我阿娘。”裴姝笑回。 她总是满面笑容地提起在外人面前提到自家爹爹和阿娘,她的爹爹和阿娘定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虞半白艳羡不已,反观自己,早早就没了阿娘,阿娘走后,爹爹看见他就板起脸。 虞半白觉得爹爹不爱他,若是爱他的话,离开南海这么久了,也不会不派人来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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