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迟闭耳不愿听,乔红熹拿出一把银梳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好了,别耷拉着一张脸在哪儿委屈,我帮你梳梳头吧。” “好!”苍迟见到银梳子,乐得原地变成龙,躺在地上,让乔红熹梳毛,“娇娇,每根毛都要梳到。” …… 扬州东关街这几年越发热闹了,西边有香火铺和手作铺,东边有美人胭脂铺和柳惊香鱼铺。 小鹤子和苍迟口中说的子鱼郎和裴柳惊,一个是美人胭脂铺的老板虞半白,一个是柳惊香鱼铺的老板裴姝。 柳惊香鱼铺,顾名思义是吃鱼的地方,吃了这家铺里的鱼就能柳了惊。 吃了柳惊香鱼铺鱼当真能柳惊,不少人受惊后来吃,吃后心情开爽,郁结自解,晚间还能得一美梦,故而开张不过百日,生意颇火红。 柳惊香鱼铺的老板裴姝养了两只凶巴巴的鱼鹰,她脸皮薄,话时而多时而少,不曾和人通名。东关街的百姓不明她的庚齿,不明她的名儿,只知姓裴,也不知从哪个地方来。 每当有人委婉问起她的庚齿与名,裴姝就会这般回答:“爹爹说了,姑娘家的庚齿与名不需与人说,大家唤我一声裴柳惊就好。” 有人好奇,问:“柳惊二字可有什么故事吗?”
第4章 肆·美人胭脂铺 老板胜潘安 裴姝眉眼弯弯,慢慢解释:“爹爹说我上辈子是糖堆里养的,在阿娘的肚皮里就不受惊吓,出肚皮后胆子可小可小了,爹爹和阿娘为我操碎了心,时时都要想法子为我柳惊。后来爹爹说,早知我这般胆小,就给我取名为裴柳惊了。今次远离爹爹和阿娘身边,想着叫自己柳惊,或许胆子会大一些。” 后来东关街的人都亲切的称她为柳惊姑娘。 还有孩儿口占歌谣: 柳惊姑娘闲摇摇,粗衣加身藏妖娆。 春纤拈鱼过木桥,前刀儿飘飘玉足娇,则箸少年两眼明飙飙。 自说家君袋里有钞使,颇有闲钞补笊篱,弥弥浪酒闲茶半辈子,钞儿仍就难烘散,世不曾愁开门七件事。 糖堆里养的不吓,胆虽小,但路遇不平胆亦硬,插腰骂道毛贼一壁去!莫要我夜圆时对月唤来胡姑姑假姨姨,把你们的腿儿来撕咬。 此话是虚是实不得知,但还知柳惊姑娘颇爱鱼,日食三斤仍不够。 一张庞儿白净净,却能抛撇洁疾,睡时节幕天席地,不分春与冬,罕见也。 而美人胭脂铺的老板虞半白,庚齿二十有七,字子鱼,腿有疾,行不得路,整日价都要坐在轮椅上。 他亦只与东关街的人通了字,不曾通名。 东关街上的姑娘来他铺里打勾些胭脂水粉时,唤他为子鱼公子,背地里娇滴滴呼他为子鱼郎。 这胭脂铺,卖姑娘用的胭脂水粉,也教姑娘如何养颜。 虞半白自言是落第人,打琼州来,今日来扬州是为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暂时没寻到,就在东关街开了一家美人胭脂铺。所卖的胭脂水粉价不贵,却精美,用之有效,虞半白又颇懂脂粉用法,所开的胭脂铺很快便成了姑娘妇人们的脚边路。 虞半白纤纤十指手作佳,为人洁白爱杀花,庞儿娇美胜潘安,惹得粉蝶来偷香,可惜双腿有疾难步拈。 当有人问他腿疾如何来的,他只是苦笑,复问往后可能愈否,亦是苦笑回应。 他不是腿有疾,而是根本就没有腿,他是南海里的一条泉先。 而那位裴柳惊也不是人,她是一只活了两百多年的狐狸精。 美人胭脂铺先开,三年后柳惊香鱼铺就开在了美人胭脂铺对面。 两家店相对而开,却不曾同时开过一次门。 扬州这半年里的天气异常反常,忽雨忽晴,忽晴忽雨,眨个眼天就变,让人摸着脑袋也捉摸不透。更让人琢磨不透的,是美人胭脂铺和柳惊香鱼铺。 天晴时香鱼铺开门,天阴是美人铺开门,天变得快,这两家店也是随着天的变化而开门关门,一天里,那吱呀吱呀的门声响个不停。 起初东关街的人还以为子鱼郎与裴柳惊是眉南面北的敌对。 后来才知道其实二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与个性罢了。 虞半白不喜炎热天气,他道晴光伤肤,故晴光强烈时,胭脂铺便不会开门。裴姝不爱阴雨天,她道没有太阳时身上黏糊糊不干爽,故而阴雨天时总关上门不来做生意。 要说这扬州城的天气,几百年来就没一年是正常的。 两百年前,掌管行雨的龙是条乖龙,名叫苍迟,修为极低,故行雨时会头晕,严重时发生呕吐。 乖龙不爱行雨,漏月时能听见雷声,却不见一滴雨,热得人眼前一片昏黑,焦得田里的农作物棵棵枯死,老百姓苦不堪言,那会儿人人都会唱这首歌: 龙王发雷霆啊,焦月不下雨。 汗儿从头下啊,命将撒西天。 热气往上跑啊,眼神看不清。 禾苗艰难生呀,愁坏了芒郎。 奇树琼葩死呀,徒增一悲伤。 何时施雨霖呀,何时降甘泽。 香火伴青词呀,底处出差迟? 龙王爷最灵唉,亦是无情物。 不知珠有泪唉,不知人生苦。 人生须行乐唉,但求一场雨。 后来有人又补了几句: 再不下场雨啊,吾将拔龙鳞。 龙鳞值千金啊,龙筋值万银。 龙角可入药啊,龙骨能补身。 龙肉增年寿啊,吃完上青冥。 为了求雨水,百姓日日往龙王庙舊獨里烧香供糕点,但无果,他们并不知是一条乖龙在掌行雨之责。要是知道了,定会火烧龙王庙。 后来那乖龙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开始勤奋行雨了,也只勤奋了半年。再后来乖龙之妻一口气生两个女儿后,他更是懒惰,整日价就缩在太古蚌里孵蛋,一孵就是大半年,这大半年里虽说也行了几场雨,但乖龙修为太低,这雨下得一点也不痛快。 乖龙之女一个叫苍小六,一个叫苍小七,苍小六勤奋非常,两百龄的时候就能接过行雨珠,替她爹爹行雨滋润万物。 龙的两百龄,其实还未出幼。 苍小六行了半年的雨后遇到了困难,一旦行雨,眼前就会忽然出现一个拿扫帚的男子,把她和那颗行雨珠一块扫飞。苍小六气不过,叼着行雨珠到别处去行雨,结果那男子又出现,再次把她扫飞。 这男子叫祢衡,打天上来,却是一个妖,是在云霄娘娘膝下成的精。 天上的云霄娘娘闲来无事,翻阅古籍,用一张描金红纸和金蛟剪,剪了一个拿着扫帚,好晴天,恶雨天的扫晴小人,并取名为祢衡。 祢衡是扫晴小人,但生活在天上,哪有机会去扫晴,成精以后手中的扫帚,就只能拿来扫宫殿的腌臜物。后来他跟着云霄娘娘习法术,一习就是两百来年,再后来他在凡镜前看到了龙角扎着绿丝带,欢然行雨的苍小六,苍小六笑起来时像一朵须曼那,祢衡心中不觉一动。 云霄娘娘看出他的心思,对他说道:“喜欢她啊,那就要使心用腹地去骚扰她。” 陷入情网的祢衡耳岔了,听成了使劲去扫她,一心要成仙后去找他的须曼那。 祢衡迟迟未入仙籍,只因入仙籍要遭受大雷劈个上千下,他原形是一张纸,哪里受得住雷劈。云霄娘娘也对他有感情,不愿他在雷中死去,可不入仙籍,就要离开天界,离开天界后或成妖或成人。成妖者不受天界待见,成人者寿命则太短,云霄娘娘十分犹豫,给玉皇大帝写了一封信,请求玉皇大帝能发善心,少劈几道雷。 那玉皇大帝心肠硬梆梆的,一道雷也不肯少去,祢衡知晓了此事,自愿成妖,他和云霄娘娘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一个作耗的坏妖,而会做一个天生天化的好妖。 云霄娘娘也无计可施了,便准许祢衡离开天界,下凡去扫晴了。 于是扬州的天气就是忽而晴忽而雨,这般过了大半年才变得正常。 原因无他,只因那扫晴妖祢衡做了苍家的斑鸠。 天儿正常后,东关街就更是热闹了,货郎手里摇动拨浪鼓儿,浮铺老板口里呼客人。 这段时日,常常买糖吃,小鹤子口袋里空了,撇了苍迟,悄悄来东关街揾银,她往旷地哪儿一站,打扫喉咙就念道: 兄苍迟,见不长;为揾银,卖子民。 娶了妻,乐孵蛋;不精细,笑吾胖。 有危险,讨回头;人面前,逞喽啰。 非令器,欺鲤鱼;与刺猬,做头敌。 心狭窄,好势情;居此处,拖狗皮。 尽世里,总闲坐;被天公,生折磨。 蜜里砒,无分寸;穷滴滴,造化低。 骂一句,双眉皱;胡斯哝,无文墨。 毒计多,空结实;送表德,苍阿斗。 大伙儿听得认真,但也有些犯迷糊,问: “如何欺鲤鱼?又如何与刺猬做头敌?” “这孵蛋又是何意?”
第5章 伍·狐狸精买物 泉仙脑迷糊 这里的鲤鱼当然指的是自己,而刺猬指的是刺猬精卫赐,这卫赐喜欢乔红熹许久了,苍迟的心头一直记着,劈面相见,舌儿有多堑就有多堑,嘴儿有多尖就有多尖。 至于孵蛋,是因乔红熹当年生了两颗龙蛋,苍迟乐得在太古蚌里孵了大半年。 小鹤子义愤填膺:“只是两个诨号罢了,孵蛋也只是玩笑话,不用细想。” 大伙儿恍然,又问:“这兄苍迟,可是平日里在这里胸口碎大石的男子。” “是呢。”小鹤子回道,“且就是他,总说我胖,要我少吃几口饭,就想把我饿做精皮。” 大伙儿开始打量小鹤子,确实是有些胖了,但这种话不兴当着人的面说。大伙点点头,喉咙里嗯几句,说:“这么说,其实少吃几口,倒也不会饿做精皮吧。” “一日少吃几口,定有一日会饿做精皮。”小鹤子捏着拳头,跌脚反驳。 …… 外边实在热闹,大门边上都站满了人。虞半白转动轮椅,持着一把道地琼州油纸伞也来观看。 见胭脂铺开了门,看官们默默让了一条道路,毕竟他们站着的,是人家的地盘。 “诶,今日天气这般炎热,子鱼公子要开门吗?” “不开,外边热闹,我出来瞧一瞧。”虞半白撑着伞看热闹,他坐在轮椅上,身高矮了大半截,打着伞也不会遮了后边人的视线。 虞半白见过小鹤子许多回了,小鹤子的腮颊印有两团红红的红云,天气炎热的时候,红云里又烧有一团偏紫的云,就像今天,脸蛋红红紫紫如被晒伤了一般,虞半白看不下去,转动轮椅回铺里,翻出一瓶晒后爽肌粉,打帐送给小鹤子用,但当他再出铺里时,方才的位置已有人在了。 站住他位置的人是对面香鱼铺的老板裴姝,身边还跟着两只红脸鱼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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