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弱小人类不可置信又怒气冲冲的目光,悻悻然收回手。 “风袭玉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几千年后的祝江临面不改色地打了自己的脸,理所当然道:“我们神兽都是一家人。” 江在水见他这个态度就觉得自己刚刚的怜悯之心大抵是要喂狗了,但出于谨慎,仍试探了一句:“那令妹如今……?” 神兽绝迹千年,但既然龙凤依然生龙活虎,江在水觉得鹓鶵也不是不能再起死回生一下。 祝江临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把人看得寒毛倒竖,这才收回视线,漫不经心似的反问:“你问她作甚。” 江在水也发现自己的好奇心有些过剩,磕巴了一下,打了个哈哈便快速揭过了这一话题。 ……不过,看祝江临这个态度。江在水在心中叹道,神兽鹓鶵,怕是已经陨落了。 她的本意是想让祝江临“正常”些,他一照顾人,江在水就怀疑他被夺舍了。 现在得知他是想起了自家妹妹,大小姐又莫名有些不爽,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当成替身了。 ——他还不让自己这个“替身”多问。 祝江临只是不想在她面前聊几千年前的鹓鶵,也不知这丫头自己脑补了些什么,莫名其妙就被瞪了一眼。 他张了张嘴,自己笑了一声,“人间的皇帝要过生辰了?” “是啊。”江在水的注意力转移,算了一算,“今日是四月二十七,还有六日。” 祝江临点头道:“既然你怀疑那位四皇子要说的事与龙塔有关,那最好在皇帝生辰之前见一面。” 江在水没明白,困惑道:“为什么?” 祝江临把龙塔五层的设计给她讲了一遍,总结道:“想要上六层,势必要和幕后之人短兵相接撕破脸。生辰宴后防守应当会松懈,我们会在五月初四闯上去,一探究竟。” “成败在此一举了大小姐,你可要趁早多打听些情报,保护我们啊。”他语声带笑,眼里却闪过一道冷光。 . 永昌二十二年,四月二十九日,锦佑茶楼。 江在水听了祝江临的话,本在思考要不要托白乌安委婉表达一下自己急着见面的需求,结果四皇子殿下本人比她还急,当天下午就来信,约了两日后见面。 江大小姐堂堂融合期小天才,艺高人胆大,时间地点都任皇子殿下选择。 ——其实也是祝江临要陪她走这一趟,有“人”撑腰心中不慌。 据突然拾起人与人之间信任的祝江临所言,他的修为也是被封印过的,而这个封印的解除程度与记忆的恢复程度相关联。 也就是说,已经恢复九成记忆的祝江临,和实力不明的风袭玉一样,已经是整个大陆的顶尖战力了。 江在水:安心。 锦佑茶楼装潢雅致,不大不小的包厢中摆着一张茶桌,一旁的半扇屏风后还造了个山石流水的景,水声潺潺。 江在水落座于桌前,感觉自己听见了金钱的声音。 祝江临让风袭玉帮着稍微易了个容,跟着江在水进了包厢,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容承镛也许是为表诚意,只带了一名小厮,那小厮站在四皇子身后,低眉顺眼不声不响,显然是训练有素。 但周围的确没有太过强大的修士气息,祝江临确认了安全,收回神识,立在江在水身后无声无息地充当侍卫。 茶楼的小二送上一盒茶叶,并山泉水一坛、火灵釜一个,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不用容承镛说话,他身边跟着的小厮已经熟练地泡起茶来。 那茶叶形如雀舌之状、色如象牙而黄,一遇热水便见雾气结顶,香气如兰。 “安庆府黄山云雾。”江在水赞道,“这般罕见的好茶叶,四殿下破费了。”[1] 容承镛像是有些意外,“哪里,江小姐好眼力。” 江在水身为跃玄观大小姐,在她爹娘的耳濡目染之下,品茶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抿唇一笑,心里却在想,容承镛据说是“不受皇上喜爱的四皇子”,可这锦绣茶楼与黄山云雾茶,可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能请得起的。 是皇家到底底蕴深厚,还是背后另有隐情? “江小姐。”容承镛开口唤她。 江在水抬眸,小厮将茶奉到了她的手边。 容承镛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盏茶汤色清碧微黄,澈而明亮,正是合宜;茶香与茶雾袅袅而起,转眼,茶室中便盈满了清香气。 江在水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同江不满一起上过几个月的茶艺课。 江少观主是为了将来会客时能不露怯,大小姐则纯粹是为了讨茶喝,顺带消磨时间看乐子。 真是没想到,当年学的东西,有一天还要用上。 江在水右手持起茶盏,拇指和食指捏住茶碗,中指托住茶碗的底部,其余两指内扣手心,左手虚虚护于杯前,呼吸了一口茶香。 而后微一低头,轻呷了一口。 “滋味醇甘,香气馥郁,回味甘爽。”她放下茶盏,“真是好手艺。” “小姐谬赞。”小厮谦恭地答道。 江在水不是个坐得住的性子,轻轻转着茶盏,隐晦道:“四殿下找草民,是为了探听江湖八卦?” 容承镛一笑:“江小姐为人率直,某也不绕圈子,只是不知您的小厮,是否可信?” “这是我从观里带出来的暗卫,有事不必瞒他。”江在水早想过祝江临的身份要怎么解释,从善如流道。 容承镛看上去并不怀疑,又或许是无所谓,口中说着,“怪不得之前不曾见过。”手上却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纸条,递给了江在水。 江在水不言不语地接过,摊开一看,其上是四个小字。 “隔墙有耳”。 她与祝江临对视一眼,祝江临转身,动手关了纸窗,又在门窗上都贴好隔音符。 容承镛松了口气,终于道:“多有冒犯,江小姐见谅,如今雍都局势诡谲,我实在不得不防。” “不必。”江在水听出他语气的改变,不动声色地跟着换了自称:“只是不知,雍都城竟已连殿下都必须如此蛰伏了吗?” 容承镛苦笑一声,“何止雍都,如今这天下,哪里还是容家的天下。” 江在水一惊,连忙道:“殿下……” 容承镛摆了摆手,“罢了,不提这个。江小姐是想问,我冒着这般风险找你,是有何事,对吗?” 可算是切入正题,江在水腹诽一句,面上犹疑,“的确如此。” 容承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五皇妹陷入昏迷前,曾同我说过一些话,我想,江小姐应该需要这些信息。” 五公主容寻双?! 上古神兽白泽留了一道残魂和一分为二的两半神格于现世,其中,两半【灵知】分别在摘星楼楼主与游与明身上,仅知的一道残魂,则融在容寻双的魂魄里。 江在水只能猜测这和雾霭禁地脱不了干系,但具体是何原因,她无处得知。 本想着就此搁置,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从没报以希望的五公主居然送来了消息。 不对。 她像是打通了关窍一般,猛然想起来。 游与明初次遇到容寻双那天,是容寻双被她师父带出宫,进了雾绡阁。 她进雾绡阁前被师父拦住,后来在阁内转了一圈,也不曾见过五公主容寻双,可按照游与明的说法,他们是在风袭玉“嗅”到龙的气息后才遇到的容寻双。 那么当时的容寻双,很有可能就在雾绡阁内。 而雾绡阁…… 是摘星楼的地盘。 ---- [1]安徽黄山毛峰
第75章 寥寥(8) === 江在水心思电转,面上却风平浪静,似乎只是沉吟了下,便开口道:“还请四殿下告知。” 容承镛道:“不急,在这话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 这是要谈条件的意思了。 江在水倒是不觉得不对,只是有些奇怪——容四皇子看上去不像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比起用这种模糊不明的信息空手套白狼般一对一交易,卖个人情打好关系似乎能得到更大的长期收益。 他这样选择,只会有两种可能:其一,此事实在事关重大,重大到用来卖人情是笔血亏的交易。 其二——雍都城的形势,已经不容许他放长线钓大鱼了。 不管哪种可能,于他们都不算什么好事,她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道:“殿下请讲。” 容承镛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意也淡了下来,语气轻且肃然,“我想请你,帮我杀了国师。” 江在水瞳孔骤缩。 国师……路云霁? “四殿下。”她缓声道,“我需要知道你的理由。” 容承镛脸上又挂上了温和的笑意,“国师与丞相大权在握,我身为皇子,想要收拢权利有什么问题吗?” “收拢权利并不一定要杀死国师,而且,你为什么不需要我处理丞相?”江在水问道。 容承镛不正面回答问题,反而道:“我告诉你原因,你就会答应我吗?” 江在水沉默。 “想必大小姐对五年前的谢府灭门一事,也该有所耳闻?”容承镛淡淡道,“国师本就不是什么手上干净的人,又是你们四大门派逃出来的东西,大小姐清理门户,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可他现在是国师。”江在水抬眼看着他,“修士不得插手人间王朝的政治,国师若是死了,王朝定然会动荡。” 容承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愣了一下,笑出了声,“江大小姐,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如今的王朝不动荡吗?如今的国师不是修士吗?如今王朝的动荡,难道不是这个身为修士的国师一手挑起的吗? 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像是从深幽的渊狱里爬出:“是你们四大门派先管不好弟子……”凭什么要流毒到我们大庆朝?! 你现在和我说修者不入世,那当年路云霁他入朝做国师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四大门派出面降罚? 容承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上来的念头。 ……其实他也知道,他如今这个境况,怪不到国师头上。 国师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害天害地,也没来得及害到他脑袋上。 他只是……看着恶心。 “抱歉。”江在水和他同时开了口,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彼此移开了目光。 容承镛静了片刻,先开了口,“抱歉……修士有修士的规矩,江大小姐所说的没有问题,是我失言了。” “不,你说得对。”江在水低头盯着茶盏中鲜亮的茶汤,咬了咬唇,“……是我们四大门派先破了例,造成的局面,理应由我们四大门派来收拾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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