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线士兵在推进时已经碰见了密林里的人, 双方短暂交碰,对方很快退回了深林里。 “三线继续推进,放慢速度,尤副将率二十前突手,在南侧土坡后设伏, 如若遇敌,包抄起来, 抓个活口带出来。” 哨兵抓着鹧鸪哨, 脑瓜转得飞快:“欸!” “你进来, 站那里听风响吗?”龙可羡不满地看他。 “是……”哨兵扭扭捏捏,眼珠子骨碌碌地朝阿勒转, 方才阿勒一道眼神横过来,分明是很轻很淡的一眼, 却像凭空伸出只巨手,一把摁住了他的脑袋,让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推石堵河,以防对方顺河摸下来绕屁股, ”龙可羡推两颗石子在水痕中间,“对方擅打攻防战, 就绕在林子里与我们玩,装神弄鬼是常有的把戏。叮嘱三线,谁被激将法吊出去就整队降一级军级,此战战功折半,再领八十板子去。” “是!”哨兵应是,麻利地蹿了出去,一丁点儿都不带多留。 龙可羡把石子沙堆都推翻,重新推算了一遍。 若是乌溟海那几方军团在这里,就会惊讶地发现,这北边来的蛮子王在排兵布阵间,竟然能看到南域海陆攻防战的影子。这路数都是将领把控全局,将战士分为二至三线,全方位往中心围剿,副将游走打突袭,哨兵穿插在安全点位,以最快的速度来回传递军情。 日头斜映,没了正午时分的咄咄逼人,颓下势来,成为浅淡的金色,给龙可羡侧身镶了道金边。 少君全神贯注。52④9令8以九2 她做得很好。阿勒心里竟然诡异地冒出些迟来的成就感。 小时候,龙可羡不是没跟阿勒出过海。 最初,黑蛟船籍籍无名,还只是乌溟海某处犄角疙瘩里的小船队,走商多于劫道,行事却很有匪气,凭借强悍的船只在海上鲜有败绩。 那会儿,乌溟海各国内里斗得如火如荼,没有多少人把目光放到海域上,而阿勒已经磨刀霍霍,以南清为据点,往海外开疆扩土,凡是黑蛟船插过旗帜的地儿,方圆数百里海域都是他的地界,与陆上各国之间通行需要度牒一样,经过阿勒的海域同样需要他的首肯。 在开疆扩土这过程里,龙可羡参与过多次。 第一次,那也是个响晴日。 龙可羡才刚长个子,背着把大黑剑,板着张小脸,紧张得踱来踱去,在膀大腰圆的海寇中间显得格格不入。明明是一柄所向披靡的人形杀器,却跟没开刃似的,跟在阿勒屁股后头绕来绕去,只管把他护得滴水不漏,别的一概不理会。 哪能指望她上阵精准对敌,别出手时把自家船劈裂就得烧香了。 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阿勒站在洞口,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光线,阴影不带重量,却带着占有的姿态,全方位地裹住了龙可羡,这是他的。 *** 石述玉趴在灌木丛里,脸上蹭了三四道口子,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耳边蚊蝇小咬嗡嗡的,烦得很。 但旁边三山军就是一座座石像,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在骨碌转,别说个把虫子叮咬,就连旁边蛇窸窣游过都一动不动。 他看不惯龙可羡作派,但不能不服她手底下的兵。 “咻咻——咕——” 林间遥遥传来鸟鸣。 不一会儿,密林高枝簌簌地晃动,数十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他们长得精瘦,目露凶光,脸庞都被海风揉得发黑,谨慎地四处打探。 尤副将抬手,有规律地摇动灌木丛,把军令隐藏在风声里带往四周。 随着摇动声渐停,面前十余人已经快踩到了头顶,石述玉憋住气,默念着“别踩脸,别踩脸”。 耳朵一动,左侧“嗖”地爆出破空声。 一枚箭矢从底下激射而出,石述玉本就是刺客出身,耳边动静刚起,他就随着箭矢一道爆冲而出,劈头盖脸就是一记斩空刀! 与此同时,这一带的叶浪无风自起,涨得有人高,接着诡异地脱落,叶隙下露出了甲胄的暗芒。敌方大惊,这哪里是什么灌木丛,分明是一群披甲的士兵! 敌方传讯兵叽里咕噜地高喊着,边喊边往后退,背后却撞上了一堵墙。 尤副将“嘿嘿”地笑,“说什么鸟话呢,讲给我听听啊。” 紧跟着一把拧断了他的喉咙。 尤副将游走在三线之间,专逮装神弄鬼的设阵之人,肃清之后,主线士兵平地推至密林中间。 *** 石头排成纵列,竖在草絮中段,如今沙盘看起来像半个月亮。 对方不会束手待毙,他们必定会从尤副将入手,先拔眼中钉,再利用地形对三山军逐个击破。 阿勒看着龙可羡握着刀鞘,在草絮里点来划去,蹲下来:“准备把诗人撤回来?” 诗人指的是尤副将,难以想象一个身高马大的副将日日都要写篇酸诗,天晴要写,落雨要写,拉弓过了三石要大写特写。 哨兵来回地传讯,尤副将先后遭遇七拨人,突袭小队有所伤损,确实该撤回休整补给。 龙可羡茫茫抬头:“不啊,”她抿唇笑了下,“对方被他们扰得失了方寸,才让后来的突袭越来越顺利,此时露出疲态,岂不是上好的靶子,诱敌正好。” “这条线怎么回事?”阿勒侧额,用眼神示意沙盘当中一条用手指划出的小路。 他这般蹲着,单手撑在下巴,落拓拓的样子着实英俊,他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诱惑,明的,暗的,无所谓龙可羡能不能看懂。 看懂了是情趣,看不懂是乐趣。 “进去。”龙可羡果然没多看他,指着沙盘,跃跃欲试的有些兴奋。 阿勒从这兴奋里察觉出不妙,果然龙可羡蹭地跳起来:“已近尾声了,该是收网的时候,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着。” “?”阿勒蓦地抓住她手腕,“进去玩却不带我么?” 龙可羡欲言又止,看了他好一会儿:“……里边危险,你歇在这里,我去,天黑前就回来了,你不怕。” 这!龙可羡是真把他当四体不勤的弱崽了,阿勒恨不得把衣裳剥净,让她好好摸摸前日在肩膀留的牙印子,难不成是咬在棉花上了? 他一只手臂能单拎起她,两掌合起来就能拢紧她的腰,少君全然不看体格,就光站在武道山巅无差别蔑视所有弱崽的么? “你怕?”龙可羡哪儿知道他心里暗潮汹涌,低头别着刀,问。 “怕!”阿勒抄起块鸡蛋大的石子,徐徐合紧手心,眼见着那石子表面现出龟裂的蛛纹,肉眼可见地就成了一抔齑粉,飘在空中,一块儿灰雾似的。 龙可羡不明所以地看他。 阿勒咬牙,“看着!” 扬臂一振,飞速旋转的寒光打他袖里蹿出来,眨眼间没入三丈开外的树干,两息之后,高树颤巍巍地断裂倒地,砸在碎石滩上,裂成了木块儿。 龙可羡会意,她擦擦手,踮脚,在阿勒头顶摸了两把:“阿勒好乖。” “……”足足十息沉默。 “哄小孩儿呢。”阿勒笑出声,心说连天皇老子都打不破少君的绝对自信,跟着他扶住龙可羡双肩,从后边推着她往外走,打定主意把病弱装到底。 “别把我一人放这儿,来条鱼都能把我吃了。” “吃了?”龙可羡闷闷的,她把他每句话都当成真的,因此连玩笑都要反应一会儿。 她想回头,被他腾出手捏着下巴往前看。 两人走入日光里,肩身跳着金芒,阿勒转换策略,放低声音:“区区一片林子,你只消把我搁在身边,什么魑魅魍魉、虫蛇鸟兽,一丈开外就死透了,哪儿来的危险?阎王来了都得死在你刀下!” “嗯……”少君眼里的灵劲儿已经要飞起来了,面色仍然沉静,很矜持地点了个头,“有理,我保护你。” “走吧,看看那群弱崽打出了什么名堂,趁早干完完事,日日扰得你我连正事都干不了。” “什么……正事?” “别想,地方不合适。今夜回屋,这事儿得关上门才能谈。” 龙可羡默默点头,跳过一块石头,突然停下了,阿勒紧跟在后边,差点儿照着背撞上去,谁知手上一紧,龙可羡牵住了他的手,跳过两块怪石,稳稳当当落到沙地上。 “我牵着你,”龙可羡正儿八经地说,“只许我牵你,你不准浪荡。” \"好说,日落之前,我都做君子,成不成?\"阿勒说是由她牵,手一张开,就裹住了她的掌心,接着五指探入她指缝,一合,扣紧了。 两人掌心贴在一起,昨夜的潮热似乎没散尽,只是蛰伏在龙可羡心底,随时都会随着阿勒的撺掇反扑回来,给此刻的牵手赋予了更多微妙的含义,导致她比往常更加敏感。 掌心里很快就蹿起了温度,她呼吸微微烫,指头不自觉地蹭在他手背,话音也慢下来。 “嗯,很……” “很乖,”阿勒顺溜地接过话尾巴,习惯性地掌控节奏,“我乖,你拿什么奖励我?诗人讲,你在家里从来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底下人没有不服你的。” 这话把龙可羡架起来了,她只得慢吞吞地试探:“什么奖励?” 等了半晌,两人脚程快,都走进林子里了,阿勒都没开口。 龙可羡刚想动作,就听阿勒说:“上回帮你拿的小衣,又软又滑,我想……” “不许说!”龙可羡脱口而出。 “不说。”阿勒竟然施施然地闭了嘴。 林子被清得很干净,这半片密林都没有敌影,偶尔能见巡卫防止敌方绕后的士兵,树干上有规律地落着不显眼的刻痕,龙可羡跟着路引,带着阿勒在林间穿梭。 “你还是说说。”穿过中线,龙可羡没忍住,拽了拽阿勒。 “简单,你怎么拿腰带捆我的,我就照着给你来一套,”阿勒淡声,“再让你自己咬着小衣,若是受不住掉了眼泪,还能给擦擦。” “!”龙可羡慌不迭松开阿勒的手,蹿了个没影。 阿勒慢条斯理地跟着,和她的身影前后咬紧,丝毫不费力。 这才哪儿到哪儿,龙可羡从前作尽了死,对情事一窍不通,日日在他身边玩些不知死活的新东西,撩得他浮想联翩,却又不敢越过雷池。 那几年,寒冬腊月都没洗过热水澡。 燥的! 他要将从前没浪够的,全数浪回本。
第29章 不疼 “这鬼林子怪诞!越往里走越冷。” 石述玉搓着掌, 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举目四顾都是高大茂密的老树,虬枝挂叶, 牵成了一片片绿帐顶, 连日光都透不下来。 尤副将跺了两下脚:“北境天寒, 小大暑过后就飘雪是常有的事, 这寒气不似风雪霜寒,阴森森的净往人骨子里钻。” 石述玉往后瞟了一眼:“大伙儿都伤了, 休整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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