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的!” 阿勒把手放在盘扣上,低头就是片白得晃眼的皮肤,微微拱起道弧度,随着呼吸,若有似无地蹭在他小指。 有那么两息的停顿。 龙可羡放轻了呼吸,他们离得很近,从前有比此刻还要近的时候,却没有这般黏稠的对视,湿漉漉的,带着潮气儿,视线在这咫尺之距里仿佛揉成了绳,紧得连线头都瞧不见。 盘扣可怜兮兮地被拽着,阿勒面上不露端倪,但心潮迭起,掌心里都催出了薄汗。 像是想帮她扣上,又像是想把盘扣撕了。 最后低头下去,牙齿轻轻叼住棉线,一拽,线崩断的一瞬间,呼吸铺洒在龙可羡颈部,沿着皮肤狡猾地下游,她不自主地抖了抖,心口鼓鼓的,很是奇怪。 “我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阿勒没有回退,也没有再近一步,他扣住龙可羡后脑,保持这个距离,与她对视。 “花了两日时间,原以为是犯浑,浑劲儿撒干净,也就无事了,但后来发现这是自欺欺人。” 那蠢蠢欲动的情潮只是随着体力暂时蛰伏下去,只要龙可羡一出现,别管她做什么,只要她站在跟前,就能轻而易举地掀翻那些潮浪,催发更多的贪婪。 他总觉不够。 亲密无间,不够。相依为命,不够。无话不言,不够。 那都是在安全范围内的往来。 他想要更多。 阿勒手腕使力,把她往前送一分,两人额贴额,气息混乱地缠在一处:“这事儿,风月不可解,晚星不可解,唯有疯魔可解。” 龙可羡已经讲不出话,她试着后退,却发现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宛如铁臂,死死禁锢着她:“什么,什么事?我们离太近了,你烫得我好难受。” 阿勒拉开点距离,眼神正经:“我要说了。” 龙可羡无端地紧张,觉得阿勒今夜不同寻常,不知他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愣愣点头。 “龙可羡。” 他停顿片刻。 “今晚,我是不是亲着你了?” 亲着了吗?龙可羡回想起来,摸了摸额头:“亲着了。” 阿勒蓦地伸手拉近椅子,两把椅子砰地撞在一处,龙可羡下意识想起身,却被拉住了手腕。 “你还我一个。” 龙可羡迷茫道:“要……要还的?” 阿勒没说话,眼神很定,龙可羡半信半疑,但这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大事,从前打起架来,咬脖子,啃手臂那都是常有的事。 亲一口,这还不简单。 “叭。” 龙可羡迅速探头,湿乎乎地亲了一口,故意亲得大声。 “够不够了?不够我还可以……” 阿勒强自镇定:“嗯!够了。” 龙可羡拽着他,絮絮地念:“你方才说什么解不解的,我不明白,你给说说……” 阿勒反手把人推到屏风后:“去换衣裳,睡觉!” 他心口揣了窝兔子,几欲要蹦出来。 激烈的鼓动就像在开启某个关窍,那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波动,那些莫名其妙的贪欲痴妄,通通有了去处,有了注脚。 浑浊的人欲中生出嫩芽儿似的情丝,让他想触碰,想撕裂,想破坏,还想好生呵护。 那一口亲下来,阿勒终于确定。 他对龙可羡的感情,确实不清白。
第89章 占有欲 龙可羡初具性别意识是在书塾, 她才十岁,那是春雨濛濛,满山谷浅碧深青交织的一日。 她气鼓鼓跑回来跟他讲, 先生说男女有别, 亲兄妹也不可以一起睡觉。 阿勒头一回出海归家, 打了场漂亮仗, 但主幼将强的局面将他框得很尴尬,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拽着往外头去。 龙可羡非要他去书塾跟先生讲道理,哥哥与妹妹就是可以一起睡觉,还讲先生是从书上看来的,便叫阿勒也写本书,必须写一摞, 不能被先生比下去。 小东西那会儿聪明得很,自己嘴皮子不够利索, 就不在外边跟人动嘴, 回来必定条条道道掰扯清楚, 卯着劲儿要顶回去。 她还有个误区——弄不明白亲兄妹和他俩之间的区别。 阿勒反手把她夹在胳膊肘下,丢回了书房, 把小犟猫按在圈椅上,要她写下两人的名字。 “你叫什么?我叫什么?”他点着纸面。 潮湿沉闷的春日雨夜, 窗纸被泡得发皱,一绺绺嫩枝芽附着在上头,屋里灯影缭乱,口齿不甚灵便的龙可羡慢慢地开口, 把两人的名字咬得又准又轻,眨巴着眼睛看他, 里头搁着无畏的天真。 她不要讲道理,她就要阿勒。 看起来理直气壮,实际上小心翼翼,眼神和声音一道儿,又准又轻地叼住了阿勒,让他讲不出那刺耳的话,他当时心口酸软,想到这只是个打小就受苦受难,没有人要的小崽子,所以对唯一一个可以长久陪伴的他有种固执的占有欲,以至于没有意识到,退让就是破例的开始。 更没有意识到,悬而未决的一件事,在多年之后,会再度摆上台面。 雨汽收干,烈日无情地烘烤大地,晒深了树色,一打冷风从冰鉴缓缓游满书房。 阿勒搁笔,几个铁画银钩的字横陈在纸面上,他站在桌旁,听到龙可羡小声念,有点儿过往与现在重叠的时空恍惚感。 “哥哥……”龙可羡回头,拽拽阿勒,“少一个,你写,阿勒。” 怎么这会儿偏偏叫哥哥,这俩字一出口,就真刀实枪似的,把阿勒抛在脑后的罪恶感噗呲噗呲地凿出来,他的节奏有片刻混乱,把她的手反握住了,才说:“小名,不要紧。” 龙可羡看着那行字,转动眼珠子看他:“你有小名,我没有。” 阿勒总是连名带姓地叫“龙可羡”,“龙可羡”,乐此不疲。 “……现给你取一个?”阿勒没料到她讲这个,想了想,开始往后搬书,说,“这事儿不小,在南域得请神旨,斋戒沐浴,报予四方海神赐福才能用,我先备上几个,防着那劳什子海神老眼昏花给我否了。” 龙可羡听得一愣一愣:“你不祈神的。” “一码归一码。我浑,从小祈神就不招神疼,在阿悍尔就是如此,”阿勒撂下一摞书,“你不一样。” “不一样?” 阿勒弯身,借着日光端详她:“我们家小崽,到哪都很招人疼。” 龙可羡抿一点点唇,眼里得意得要飞起来了,她挺直腰背,坐得板板正,看他翻看书册,又问:“为什么叫阿勒?” “……不讲给你,”阿勒后知后觉,话题已经偏出了十万八千里,他一把合上书,叩叩桌面,“别打岔!” 龙可羡慢吞吞地“哦”一声,阿勒从来不告诉她这个小名是什么意思,她的性子,也不会拿着这俩字到处问,因此还算个未解之谜。 阿勒点着纸面,娓娓道来:“我们姓名不同,身上流的血脉也不同,你管我叫哥哥,实际上只是基于年龄,于亲缘没有什么关系。” 和小时候讲课一样,龙可羡乖乖点头:“哥哥,是礼貌。” 阿勒满意点头:“不叫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行,龙可羡不同意,仰着头望他。 “……”阿勒给她拧回去,“我们不全是兄妹,也可以不止是兄妹。” 太绕了,龙可羡闷声:“我不明白。” “不明白不要紧,你先记着,”阿勒循循诱导,“要不要换个称呼?” 龙可羡试着开口:“公子?” 阿勒一眼斜过去:“怎么着,近卫的位子给你留一个?” 龙可羡麻溜地改口:“阿勒?” 这就对了,算个好开头,阿勒不吝鼓励,揉揉她脑袋。 龙可羡瞟他一眼,慢悠悠道:“哥舒?” 阿勒心满意足,却听她又小声补了句,“哥哥。” “……”算了,徐徐图之吧。 于是,由龙可羡提起,由阿勒定调,时隔五年,这场迟来的立场统一之论落下帷幕,尽管始与末拥有截然不同的初衷,但终将殊途同归。 *** 同样落下帷幕的还有朝廷海务司设立一事。 王都粮价风波看似已经结束,然而风波过后暴露出来的田地问题困扰着上下层级,明勖头疼,涉事权臣不安,被圈占的田地也没有回到农户手中,退林还耕之事不能一蹴而就,王都未来几年仍旧要四处征粮。 国库被拖住,就没办法在军务上施加更多力气。 关于海务司一事,此前草拟的章程全数作废,明勖原定的海务司掌事人在这场波云诡谲的角逐中沦为牺牲品,在这之后受到同僚或明或暗的排挤,明勖只好将他外调到属国,形势明朗后再伺机起用。 和海上的打法不同,陆地不是阿勒的主场,他很早就从自身经历中琢磨出了这套隔山打牛,借力打力的玩法,主国在大体平稳的前提下,内斗不断是最好的。 晨起,阿勒遣人向宫里递了起舶的条子,表明离都返程的意思。 他此次进王都,为的是每年一度的航道回税一事。黑蛟船在海上维护航道稳定,让带有主国徽铭的船只能够不受人为因素影响,保证走海安全性,同时,作为回报,每年朝廷向阿勒付予报酬,再基于运送货物的品类制定了一系列普税,这是除皇室官船之外的民商需要缴纳的部分。 粮价风波之后,尤太傅在局面里看到了阿勒的影子,拖着此事没让他离开王都,阿勒做得绝,直接堂而皇之坐地起价,这苦果朝廷不得不笑着咽下去。 现在事已平定,王都没有再拖着人不给走的道理,然而条子迟迟没有批复,午后宫里流水般送出奇珍异玩,都是打着太后的名头送给龙可羡的。 龙可羡在园子里追鸟玩儿。 阿勒挑着南珠,嗤声:“司马昭之心。” 公子出去后,厉天小声嘀咕:“之前宫里来人,旁敲侧击地问二姑娘喜欢什么物件儿,怕送得不合姑娘心意,公子说什么来着,说有这功夫已经送上五六个来回了,如今人家送了五六个来回,公子倒不满意了。” “这怎么一样!从前公子自欺欺人,死不承认,一个劲儿折腾咱们,如今是拨云见月,心里敞亮啊!”闻道苦尽甘来,春风得意,连尾巴都是翘的,架着脚,就在那看厉天忙东忙西。 “你别胡说八道!”厉天对着礼单,看得晕头转向,“过来搭把手。” 闻道吐着瓜子壳:“是不是胡说八道,等公子栽个跟头你就明白了。” “栽什么跟头?”厉天抽空抬头,云里雾里的。 “我怎么知道,这得看姑娘。”闻道笑得蔫儿坏。 *** 通关文牒是傍晚到的,同时抵达驿馆的还有轻装便服的明勖,他病了多日,在这夏日傍晚还穿着披风,讲起话来声音嘶哑,不时就要喝水润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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