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一片晦暗,光明与黑暗之间的交接,突如而来的骤变,让步妩刚刚推开花房门的手,顿了一下,同时,她的眼睛也跟着一起,不由的刺痛了一下。 可饶是这样,她却仍不愿就这样直接闭上自己的眼睛。 强自睁着自己的眼睛,直到泛出了点点泪花,片刻之后,才慢慢的适应了门后这一片黑暗。 因为已经有十几天没有来过这里了,原本还盛开的青翠可人的花草,一个个都是蔫头蔫脑的,又不少,还泛起了黄叶。 无暇关注这些花草,步妩攥了攥自己手心处的衣袖,大步走到了墙根前。这些年来来往往的动作,原本方块的石砖,棱角都已然被磨圆了不少,只要稍微眼尖一点的人,就能够看出这里的不对来。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都贴身保管这花房钥匙的原因。 和以往的动作一样,却又有几分显得不一样,步妩近乎于眷恋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抽出了自己面前的石砖,将手探了进去。 试探了好一会儿,却一直都没有发现,原本触手可及的瓶子。步妩默默的咬紧了下唇,不死心的,想要再伸出去一点看看,却不料,忽的,就猝不及防的碰到了一抹温热。 是人的体温! 下意识的,步妩就想要把手给抽回来,却不料,到底动作慢了一拍,反倒被那只手紧紧的攥住了。 怎么回事? 难不成,事情暴露了? 被别人发现了?! 不敢大声叫嚷,一想到会是自己猜测的那种可能,步妩的手,挣扎的越发的厉害了起来。放在窟窿里的手腕,也被周围粗糙的石砖横截面,划出了几道血痕。 鲜红的血珠,很快就从伤口处,争先恐后的冒出了头。 步妩忍不住‘嘶’了一声,但是想要抽回来的动作,反倒变得越发的激烈了起来。 不能够被抓住! 还没等她再挣扎,很快,抓住她的那只手,突兀的,就开始在她的手心处,比划了起来。 乍一开始,她还没有回过意来,甚至还气急败坏的抓挠了对方的手。 但是紧接着,等意识到对方在自己手心上,写的是哪四个字之后。 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心,也开始渐渐被酸酸的莫名情绪所占领;眼睛,也慢慢的开始被泪花模糊了整个视线。 ‘是我,别慌。’ —— 这边的步姝,和步妩在花园里面针锋相对了一番之后,便就气呼呼的到了自家母亲的院子里。 沈姨娘看着她气呼呼的进来了,倒有几分惊讶,“明儿又欺负你了?” “不是哥哥!”步姝灌了一杯茶下肚,这才觉得自己舒坦了几分。 但是看着,一听到不是被哥哥欺负了之后,就自顾自忙着手上活计的娘亲,到底还是又几分意难平的开口道:“娘,我不要做世子侧妃!” 意料之外的一句话,便像是平地起的一声惊雷。 沈姨娘赶紧把房里的下人,都给打发了出去,顺带着,给自己身边的贴身婢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看好那些个人的嘴巴。 这才走到了步姝的跟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怎么了?难不成,做一个世子侧妃,你还觉得委屈上了不成?!” 步姝点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那凭什么,步妩就可以嫁给太子?” 沈姨娘有点疼痛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这孩子,难不成当这婚事是想要换,就能够换的吗?! 吴王是本朝唯一的亲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身份和地位都是和那些士族完全不同的,世子又是亲王唯一的子嗣,虽说去岁已然是定下了正妃,但这么细想下来,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了。 但是,步姝却隐隐的,显得有几分不乐意了。“娘亲,我记得他在京里的风评很差,手无实权,又常年留恋在烟花之地,这……” 话还未落音,就被眼疾手快的沈姨娘,一把给掩住了口。 “你说的,我又怎么会不知。但是别忘了,虽然他手无实权,但是他的母亲可是出身于京里的百年世家。再加上世子又是吴王唯一的子嗣,陛下会私下关照不说,还有着太后的疼爱。即使现在有些男人的小毛病,但是论身份,庶出的你,那也算的上是高攀了!” “哎呀——母亲——” “我和你说清楚了,可不要不知道这门亲事的好赖,说出那些个没轻重的话,让人听了笑话!” 沈姨娘虽然只是深宅大院里的一介妇人,却并非不知轻重,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么多年里,家中旁逸斜出了那么多新鲜颜色后,却还能够一直都备受将军的宠爱。眼下,见着自己的女儿口出不逊,便开口将这个婚约人选的利弊,全部条条框框的都罗列了出来。 步姝难得见到自家母亲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说,莫名的噎了一下,虽然明白她说的是实情,但到底心中的那口气咽不下去,道:“就算是女儿失言了,可那吴王世子,之前不是还向姐姐提过亲吗?姐姐拒绝了的婚事,却给我,我……” 沈姨娘眼见着步姝委屈着,到底还是不忍心。 “娘知道你委屈,要是可以,娘也不希望你像我一样,能够成为正儿八百的主母。可你仔细想想,这门婚事已然定下了,天家的金口玉言,便是你爹都不能够违抗,你便是再不乐意,那又能怎么样呢?” 沈姨娘摸了摸她的头,“要怪,那也只能怪娘没有本事,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一个二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原本不过是一句寻常的感慨罢了,可步姝的心,随着自己母亲的这句话,倒是忽的一动,像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 “娘,你说,你说如果我是嫡女了,那是不是,这一切就会都不一样了?”
第29章 寒意 舒言有点无奈的摸了摸自己手背上,四五道被挠出来的指甲印。 一边不动声色的悄悄挡住了这里的情景,一边不自觉的,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身后正在磨墨的砚台,生怕他一个回头,就会看见这里的动静。 他刚刚才从隔壁府上回来,因为和李蓉蓉的一番对话之后,心中便不由得有了几分感慨。原本想着到画室里,好好作画一番,以此来抒发自己心中的郁气的。只是没成想,不过只是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罢了,就看见了这里,伸出了一只白嫩葱似的手。 当下,差点没有让舒言惊声叫出来。 所幸,进来帮着磨墨的砚台,是面对着画案这里的,没有看见自己背后的情景。 舒言收敛了神色,装作不经意的去这里翻找东西,这才能够没有露馅。 只是到底,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砚台,我今日的药,是不是还没有来得及用?” 砚台手上的动作一停,“少爷,您不是说,您的病已经好了,不想再吃药了吗?”舒言闻言,脊背不自觉僵硬了一瞬,“咳咳——之前是我任性了,病去如抽丝,哪有那么容易好的。你快去后厨看看,药是不是已经煎上了,可别耽误了用药的时辰。” “诶。”砚台不疑有他,放下了手中的墨,就往外走去。 他不过前脚才刚出了画室的门,舒言后脚,就在里面把门栓给栓上了。 透过浅色的窗户,看着已然走远了的身影,舒言下意识的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再回身,发觉那只手还是像刚开始那样的抻在那里。 只是,比起原本的白嫩,手腕上面的几条血痕,说不出的刺眼。 看了看自己手上被抓挠出来的伤口,复又看了看那手,舒言哭笑不得的在一旁柜子底下,翻找出了一个小巧的匣子。里面放着的,大多是一些寻常的伤药,原本只是为了有备无患罢了,此刻,倒还真的是派上了用场。 小心翼翼的用布团蘸取了些许止血的膏药,一边轻轻的帮着步妩上药,一边不自觉的在伤口上方,仔细的‘呼呼’了起来。 猝不及防被伤药刺疼了一下,下意识蜷缩起来的手掌,在舒言的小心下,慢慢的,也跟着一起平静了下来。 上药的时候,隔着一堵墙的两个人,都很是安静。 空荡的画室/花房里,只能够听见那浅浅的呼吸。 舒言看着平放在自己掌心上的小手,心中除了无奈,更多的,是有几分暗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步妩会突然来找自己。因为毕竟自从庙会之后,他放在这里的瓷瓶,便再也没有人动过了,但此时看着这伸过来的手,舒言的嘴角,便一直都不自觉的上扬着。 长久以来,他们虽然当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但这些年来,即使私底下的关系一直都很亲近,但是放在明面上,两人也只不过是才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罢了。在外面碰见的时候,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两人都刻意的保持着很严谨的距离,只有在偶尔几次双目交接的片刻,才会显露出心里的不同来。 时间一长,不说步妩产生了异样的情愫,就连舒言自己,心里也有了几分说不明白的心思。 “疼吗?”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舒言也就没有像是原本那么的顾忌,看着药已经上的差不多了,便轻声的问了一句。 闻言,原本还平放在自己掌心的手,‘唰’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好半晌,才从那小窟窿里,听见了步妩的声音。 同样压得低低,莫名像是带上了几分委屈似的,“疼又怎样,不疼,又怎样?” 因为看不见对面的情景,但是舒言隐隐的,也能够想象出对面的情景。 “你怨我吗?” “事已至此,怨不怨你,难道还重要吗?” 大选的旨意下来之后,步妩整个人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白日里常常走神不说,夜里,也时常夜不能寐。要不是因为怕母亲会担心自己,只怕她一时想不开,还会做出些更出格的事情来。饶是这么些天下来,慢慢消化了这个事实,可此刻舒言的话一出,却让她心中的委屈,翻江倒海般的强烈了起来。 “是我对不住你。” “你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步妩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一边愣神,一边低语,“反正婚事已然定下了,皇恩浩荡,虽然我没有见过太子,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父亲那么的高兴呢。” 她的语气轻松,听着,像是还带着几分的笑意,但是舒言只是这样听了一会儿,心中忽的一酸,忍不住,伸手探了过去。 “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帮你的。” “帮我?怎么帮?你这次帮了我,难不成,下次你还要帮我?”步妩推开了他的手,“我不小了,已经快要及笄了,迟早是要出嫁的。如果不是嫁给你,那么嫁给哪一个人,对我而言,难道还会有区别吗?” 舒言一噎,越发手足无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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