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疏竹无奈地摇摇头,略过这个话题,她伸手拉了他一下:“你还起得来么?” “当然。我甚至觉得,我的情况比你要好一点。”他撑着墙壁起来,打量起剩下的两位:“他们俩,你打算怎么办?” 洛疏偏头思考了一下,余光瞥见地面两截的祟影鞭,突然顿了一下。 那鞭子又断开了,上染了污渍和血,孤零零地躺在坑底的角落里。 在她挥袖出手的时刻,一道光芒更快地覆盖了过去,历拂衣的声音沉沉:“我来。” “这种东西,日后,还是不要再存在了吧。”他用灵力将所有断鞭拢起,“先放我这,等回去,找个巨鼎给它炼化了。” 寻常方式,并不能损耗它分毫,也只有“炼化”,才能让这条长鞭真正消失于世间。 他就着手腕处汩汩而出的鲜血,在半空中画了几下,青色的封印将所有断鞭缠在一起,收入袖中。 于此同时,一道灰色的烟雾从黎渚的眉心溢出。 洛疏竹和历拂衣并没在意他的异常,反倒是乌横,有些激动地喊了出来:“辞风?” 他们回头,看到长剑之下的人,缓缓地眨眨眼,然后,重新聚焦。 他原本“怒目而视”的神情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 太过明显的变化,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他的不同。 “辞风,你……”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乌横摇摇头,最后也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但是为什么对不起,他好像也说不清楚。 地面的人连着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开口:“……你没对不起谁。” 血液从嘴角渗出,黎辞风轻轻地说:“我全都知道。” “你没有错。” 他感觉身体很沉,连说话都有些费力。但黎辞风还是尽力偏头,抬头看去,“洛姑娘,流光珠在我怀里。” 他又沉默了很久,久到洛疏竹以为他已经失去意识,才又听见他的声音:“……麻烦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子,将流光珠握在掌心,又重新站了起来。 洛疏竹又一次握住了九杀剑的剑柄,当长剑从他心口拔出的时候,带起一片血色。 空气里很安静,没在有任何声音。 历拂衣握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他们没再多言,只是在离去的时刻,还是微微回身,朝后看了一眼。 乌横靠在坑壁之上,在黎辞风的身侧,安静地抬头,看向看天空的方向。 他好像在轻声说着什么,但是恐怕,再没人能够听到。 * 一切都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 洛疏竹的视线从卷轴之上移开,一抬头,就看到历拂衣难看的脸色:“你真的要现在这样做么?” 他上前一步:“你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现在的状态很差,根本不适合立刻做这种事。” 那样的修复阵法,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灵力,损耗多少修为。 “是你亲口立下的誓言,”她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面,安抚似的开口:“我做不到不在乎那个誓言。” 她抬眸认真道:“我如果不做,今后的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会难以安心,你能明白么?” 历拂衣没再说话,因为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洛疏竹收拾好心情,指着卷轴上的阵法,重新看向洛留影:“我大概明白了这上面的意思。” “九杀剑九剑全出,分别放置于八个方位,和阵眼的位置。每处位置,都需要一位修为相当之人,大家共同运转灵力,方可成事。” 她笑笑:“我自然是带着流光珠在阵眼,可除此以外,还需要八位,和我一同注入灵力。” “我可以。” “我可以。” 屋内的剩下两人同时开口。 空气安静了一瞬,洛留影朝历拂衣看去,“你现在这样,根本不可以。还是把抓紧天灵召集起来,看看有谁合适。” 他清清嗓子,重新开口:“天圣天灵,再各出四人,一个时辰后,在此碰头,如何?” 历拂衣沉吟片刻,还是点了头:“……好。” * 脚下是黑色的海,洛疏竹站在风里,将流光珠捏得很紧。 他们集合了两族的力量,才驱散这一小片海上的雾气,让众人得以看到此间的光景。 身侧是厚重庄严的一把剑,向四周看去,每一个方位,都悬停着一柄长剑。 洛疏竹深呼一口气,划破掌心,用带着血的这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 并没有太多犹豫,她的另一只手握紧流光珠,按照卷轴上所写,缓缓地凝出一个阵法。 ——毫无反应。 洛疏竹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传向握着剑柄的手,可是却无事发生。 她手中灵力不停,又偏头看看左手里流光溢彩的珠子,似乎是在思考,哪里出了问题。 是卷轴翻译的不对,还是她做错了什么? 在她混乱的思考里,珠子终于慢慢地转动了起来,起初速度很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动越来越快。 渐渐地,洛疏竹感觉自己并非在输送灵力,而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抽取灵力。 她其实可以松开手,但又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下意识地松了手。 在头晕目眩中,洛疏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死死地握住了剑柄。 一股巨大的金光以她为中心,向八个方向迅速荡开。 与此同时,其余众人也仿照她方才的样子,纷纷划破掌心,握紧了面前的长剑。 光芒越来越盛,好似要与太阳争辉。 洛疏竹站在正中,被刺目的光包裹,根本看不到周围的景象。 她不知道是否成功,也不知道其余人的样子,更不知道,脚下的海,是否因为这一番努力,而渐渐转变。 ——她只是在坚持。 阵法在飞速抽取她的灵力,流光珠似乎又在快速补充她的灵力,但周身上下开始麻木,洛疏竹已经判断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遥远的天空之上,九个光点宛若九颗星辰。 金色如灵石般晶莹剔透的碎片,向四周散开,像花瓣,又像是一场大雪。 晶片没入海中,没惊起半分波澜,但却犹如海底之灯,一点一点照亮海底浓稠的黑暗。 ——似乎,得到了新生。 这场金色的“雪”下了很久,久到雾气尽散,拨云见日。 正中央,那颗最璀璨的“星辰”,在此刻,飞速坠落。 一道青光接住了她。 洛疏竹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她想伸手去碰一下他的脸,最后却只勾住了他的发丝。 “洛疏竹。”历拂衣感觉她呼吸都弱了下来,他有些迫切的焦急,伸手去探她的灵脉,却依然压着性子问:“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那卷轴上,没写、没写……你……” “只是耗了太多灵力,别担心。” “耗费灵力,不是这样的。”他还是没忍住提高了些音量,“洛疏竹,你是不是骗我?是不是?” 她轻轻笑了下,却不知道扯到了哪里,咳出一口血:“没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缓了缓,又说:“你低一点头,我现在够不到你。” 历拂衣没再说话,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微微俯下身子。 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他听见她很轻的声音:“我不会丢下你的,拂衣,放心。” 她说:“等等我。” * 光阴似箭。 洛疏竹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窗台边盛放的花。 接下来的一切,便如同她预想的那样,侍女们鱼贯而入,医师来了又走,最后匆匆而来的,是一身寒气的洛留影。 她已经被看着服了各种药,此刻精神正好,看到他进来,瞬间露出一个笑。 洛留影倒是很异样。 他站在原地,垂眸打量了她许久,一直看到她有些心慌,他才像是回过神一样,又恢复了往日淡然的样子。 “哥哥,你这是什么眼神?是那阵法没用么?” “阵法有用,幽族那边也早都安置好了。”他看出她的担心,简单描述了下:“乌横自刎,左家那位,被天灵带走了。” 听起来一切都处理妥当。 “那……我怎么,感觉你怎么不太对劲?” 洛留影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么?” 她摇摇头:“不知道。” “十年。”他说:“你睡了整整十年。” 洛疏竹的动作顿住,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久?” 她只感觉睡了一觉,却没想到,十年已过。 ——难怪手上的伤口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了,她还以为用了什么珍贵灵药。 ——难怪没见到历拂衣。 “是很久。”洛留影见她无恙,声音终于轻缓下来,他手指叩着桌面,玩笑似的开口:“那条龙估计要气死了。” 他顿顿:“这些年,他有空便来看你,偏生,你在他没来的时候,醒了。” “这样啊,”她抬起头,一双眼睛盯住洛留影,片刻就有了新的想法:“所以……” “所以?” “所以他来看我这么多次,也该我去看看他了。”她拽住洛留影的一只袖子:“行么?” 洛留影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他站起身,甩出几个字:“坐灵舟去。” “自然,自然。” * 灵舟平稳地向前。 刚刚进入龙族,没走多久,洛疏竹就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方霁一袭黑衣,看起来无比严肃,却在看到她的时候,飞速地招了招手:“洛姑娘!” 他上前几步,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坦白:“陛下在和长老们商议事情呢,不许人打扰。但我一收到守卫们的消息,就立刻赶来接您了,您终于醒了。” 当日在无忧海设阵,阵中的九位都或多或少昏迷了一阵,只是没有一个,像洛疏竹一样,睡了十年。 她浅浅笑了一下,招呼他上来:“别您啊您的喊我,像从前就好。” “哦好。”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哈哈笑了几下,“我这不是跟着陛下,水涨船高,如今我升任了,所以讲话也……有礼貌许多。” 虽是“升任”,但方霁性子却没什么变化,他一边催动灵舟,一边感慨:“洛姑娘,你总算是醒了。再不醒,陛下那脾气,快没人能受得了了。” “他怎么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方霁摆摆手,“一会儿,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 他催动灵力愈发快速,不多时,灵舟便稳稳地停在了一处大殿门口。 方霁看着大开的殿门,转身说:“他们已经结束了,陛下就在里面,可以直接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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