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回来的路上我回想了一下,他当时有八个手下,这些年,陆陆续续地死了五个,一个疯了,现在,就只剩下项叔和另一位女子。” “我已经派人去保护剩下的三人了,希望能有点用。” “对了,还有个线索,是孔云光发现的,你看这里。” 洛疏竹骤然发声,她手指了指一侧的假山山石。 左边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山石上,有一道黑色的痕迹。那黑色并不深,又因为是假山山石上的一道,可以说是毫不起眼。 历拂衣指尖在上面轻轻碰了下,沾染了一些灰烬:“火烧的?”他打起精神,肯定道:“不是龙族之人。” “那会是谁?” 历拂衣笑:“我认不出,但是,可以找个擅火的问问。” * 洛疏竹感觉周围的空气燥热了很多。往下看,山石的缝隙里,流淌的是金红色的河流。 一股一股地热气涌了上来,仿佛置身蒸笼一般。 历拂衣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她终于感到一阵舒服的凉意,“脸都红了,离这边远点,这不是河流,是火。” 他话音落下,半空骤然想起悠长的鸣叫,紧接着半空里红光一闪,连带着脚下的火焰窜了几丈高。 历拂衣一手把洛疏竹往后拉,一边接下来半空闪烁的红色剑光,“释羽!”他大喝一句,“别伤到人了。” 又是几道光,再抬眼的时候,远处最高的那块石头上,赫然站着个风华绝代的红衣女子。她眉目间画着个红色的花钿,分明是极其艳丽的打扮,却让你觉得无比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历拂衣,”女子慢条斯理地走下来,“真是万幸,在通雷塔和诛邪台走了一遭,还能再见到活着的你。” 不确定,但好像有点阴阳怪气的。 洛疏竹看看她,又看看历拂衣,小声问:“你们有仇?” 历拂衣也小声回她:“不关我的事,肯定是景乘风又把这大小姐惹生气了。” 他清清嗓子,直入主题:“释羽,我赶时间,别说废话了,这次来是有事找你。” 历拂衣袖子一挥,半人高的石头赫然出现在三人中间。 释羽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历拂衣,你现在求人办事,就送块破石头?” “不是送你的。”他压着耐心开口:“你看看,这块火焰烧灼的痕迹。” 释羽半分未动,只用金色的眸子随意一瞥,便立即给了结论,“怎么了?不是我们朱雀族人做的。” “那你能看出来,是谁做的么?”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是与‘火’有关,都瞒不过我半分。”她终于来了兴趣,抬首间一道光打在那黑色印记上,半晌,终于开口:“祸斗。” 历拂衣与洛疏竹对视一眼,吐出两个字:“幽族。”
第七十八章 路上耽搁了一阵, 从朱雀族回来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然从云层间透了出来。 洛疏竹一手拽住历拂衣的袖子,阻止他匆忙的脚步:“朝霞, 看看?” 历拂衣弯起食指, 在她额头敲了一下, “你不累啊?”话虽如此,但下一瞬,两人便稳稳地坐在了屋顶之上。 “有点冷。”洛疏竹顺势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 朝历拂衣的方向靠了靠,她若有所思, 良久才发问:“你说, 幽族要做什么?” “嗯?”历拂衣偏头看她:“你还在想这个?” 她点点头:“被这风一吹, 脑子清醒了不少。哥哥最近被云成海岸残魂的事情烦扰, 想来想去,也应该和幽族有关。” 幽族沉寂太久了, 天界安定了五千年,人们在渐渐淡忘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也渐渐忘记极北之处, 还有一个幽族。 作为惩罚, 他们要世代居住在无法净化的“幽海”旁, 守着那片曾经的战场,忍受战场上未曾消失残魂的侵扰。 幽族人不被允许再踏入天灵或者天圣, 或者说, 想要穿过那片危险重重的幽海,本就不容易。 但洛疏竹知道, 有的人,一定可以。 她摸出孔繁成的那片紫鳞, 对着光,上面的痕迹更加清晰:“我现在知道这是什么了,是鞭痕,是黎家。” 幽族有了自己的筹谋,天界或许又要不安定了。 而且,历拂衣无比相信,现在他们能够察觉异样,只能说明,对手的计划早就开始了。 “你还记得我们在九霄岛折金莲那次么?有一个人从灵池里,捞走了一样东西。” 他继续道:“我可一直记恨着他呢,回龙族后,也追查了许久,却没什么结果。现在想想,原来是追查的方向错了。” “不行。”洛疏竹越想越觉得惶恐,“我得立刻给哥哥写信,让他多留意一下。”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藏住眼中一闪而过的伤怀:“我真的不想再有战争了。” “好,”历拂衣也站起来,“那我也得行动起来,去找找,我的便宜哥哥。” 洛疏竹回头看他,似是有点担忧。 历拂衣笑笑:“放心吧,我勉为其难地忍他一次,尽量不动手。” * 历拂衣盯住面前的宫殿看了很久,最后才缓缓地走出阴影。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一切都有些陌生。可是每往前走一步,回忆就又不合时宜地窜了出来。 他望向左边那棵巨大的灵木,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上面应该有两道清晰可见的划痕,一道属于他,一道属于历千霄。 有时候历拂衣不免有些叹息,忘不掉,真是一种苦恼。 宫殿门口的侍卫长看到他时,依旧是免不了怔愣了半晌,才终于开口:“二殿下,容我去通报一下。” “不用。”历拂衣抬脚就要往里面进。 笑话,等他们通报,怕是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里面的人。 侍卫长被他的两个字砸得呆滞了一瞬,这似乎不是“用不用”的问题。但等到他回过神来,历拂衣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所有人蓄势待发,只有那气定神闲的殿下,挥挥衣袖,闪身直接“闯”了进去。 他的速度很快,在下一瞬间,已经猛地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一股苦苦的药味瞬间飞了出来,历拂衣皱皱眉,听到内室里沙哑的咳嗽声。 侍卫长跟着历拂衣的脚步进来,他看着室内的人,“扑通”一声跪地,朝着上位的帝王叩首:“属下无能,没拦得住殿下。” 历千霄终于掀起眼皮,他凉薄的目光扫过历拂衣,最后朝那队侍卫挥了挥手:“出去。” 历拂衣也在扫视历千霄。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此刻只穿着一层单衣,乌黑的头发垂下来,薄唇上带着亮晶晶的水渍,衬得他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他们现在,既相似,也不同。 历千霄自知隐瞒不住,便再无动作,他一手放下手中的瓷碗,却什么话也没说。 碗中褐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摇晃,有一滴,落到他白色的单衣上,瞬间晕染开来。 “……病秧子。” 历拂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可是在他意识到的时候,早就脱口而出。 短短三个字,在室内清晰可闻。 一时间,再无一人开口,一室之内,落针可闻。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说的。 历千霄虽是兄长,可是却先天不足,他从出生起便,便像个药罐子似的。宋殊栾带着他调理了许久,甚至,屡次三番地带他去祭拜创世神。 或许创世神真的听到了她的期待,历千霄渐渐好了起来。 可是,他依旧不被允许随意出门,只能呆在殿中,喝一碗又一碗苦涩的汤药,面带希冀地看历拂衣疯来疯去,不受限制。 而那个时候,历拂衣便会趁着月色,从窗户翻进他的宫殿,在桌面放一些不珍贵却有趣的小东西,他在那个时候,便会说:“病秧子,看看我又给你带什么了?” 原来,他们之间,也不是一直糟糕透顶。 千年前的时光,如今化作一般双刃剑,突兀地刺了下来。 历千霄的表情有一丝微妙的松动,他顿了顿,整理好情绪,难得地没有发难,只冷冰冰地问他:“你来做什么?” 历拂衣不再绕弯子:“我发现了幽族的痕迹。你现在,立刻调人,加强防范,并查找族中的细作。” “你是在命令我吗?” 历拂衣嘴角勾出一丝嘲弄,果然,当你生出一丁点恻隐之心的时候,历千霄就会重新开始令人讨厌。 “幽族若是真有卷土重来的心思,咱们谁也不好过。” 他认为历千霄与此事无关,否则,历千霄不会将孔繁成的事情丢给自己。 “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也该付点责任。”历拂衣转身欲走,“言尽于此,陛下,你自己掂量掂量。” “历拂衣。”历千霄突然叫住他,却没有说别什么,很久很久以后,他才轻笑一下,“我不会输。” 他或许想说,我不会输给幽族,但更多的意思,应该是,我不会输给你。 今日还算平和的相处,不过是因为拥有共同的敌人,而临时地、短暂地出现的场景。 “真巧,我也是这样想的。”他回过头,“作为血缘上的兄弟,我会亲手杀了你。” 殿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出两个世界。 历拂衣突然觉得有一丝莫名的怅然,他拳头紧了紧,想把这一丝伤感清理出去,闷头快步往外走。 “殿前不可长久伫立。”一道男声从外边传来,这声音刚刚才听过,应该又是那位侍卫长。 女子声音轻轻:“我等人。” 侍卫长重复了一遍:“殿前不可长久伫立。” 历拂衣故意顿住了脚步,他沉默地偏偏头,正好看到外面的场景。 洛疏竹脸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她左右看看,向后撤了一大步说:“我已经退了很多步了。” 侍卫长,还是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殿前不可长久伫立。”最后他嘴唇动动,低声补了一句:“我视线之内,都不可以。” 洛疏竹似乎感受到了无法沟通的痛苦,她叹了口气,却没再动一步,只抬头对他说:“你转过身,就看不见我了。” 侍卫长:“……” 他沉默许久,终归是没有再行驱赶,认命地站在她的对面,祈祷着里面那位胆大妄为的殿下,迅速出来。 历拂衣感觉心头的阴霾瞬间消散,他笑着上前:“疏竹,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 “你怕我动手啊?” “是也不是。”她说:“我怕他们人多势众,动起手来,欺负了你。” 侍卫长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很久,才吐出长长一口气,他跺跺脚,小声嘀咕:“……到底谁欺负谁啊。” * 雨水把树上的花瓣打落,稀疏地铺在地面。左阙顺着黎辞风的目光看了看,最后无聊地托起下巴,戳弄桌面的小把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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