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看她要做什么。”青广陵道。 三人坐定,也不再顾忌,直直地看着柔奴。 柔奴余光瞥见这三个仙家,周遭气泽很盛,全然当没瞧见,仍是不疾不徐地绣着花。 她指尖拿着针线于布面上穿梭,嘴上似在同阿婆说话,又好似在同这三个仙家说话,她眉眼含情,害羞一笑:“我的心上人啊……” “是什么样的郎君啊?”阿婆笑着问:“我倒是好奇,得怎样的俊俏郎君,才能同你拼成一对呢?” “我的心上人呐,”柔奴拿着绣绷遮住了嘴,偷偷笑着说:“他又傻又笨,可不是什么公子啊、郎君的,他就是个笨虎头!”嘴上明明说着嫌弃的话,可她眼神里全是思慕和爱恋。 “看来是个老实人。”阿婆说着:“老实人好啊,老实人心疼人。” “他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他有多好呢?”柔奴原本含情脉脉的脸上,忽然爬上了一丝忧虑,她声调变得低沉又平缓,眼神望向幽潭山的方向,轻声一叹,自问自答道:“遇到他,我头一遭想做个人,做个和他一样的好人。他不贪钱,不好色,嘴里没有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心里也没有治国平天下的大抱负,他甚至连哄骗女子的情话都不会说上两句。笨得很啊……” 柔奴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眉眼间带着荡漾春情,“可他却晓得,将山间最甜的蜜留给我,将清早最甘冽的露水采给我,会挂念我在外茶凉衫薄,会担心歹人轻我薄我,还会思虑我夜里行山路不平。” “他啊,不贪图荣华富贵,也不求什么夫唱妇随,他只想着如何将他的欢乐、明媚、掌中宝都分予我,让我更快乐些。” 阿婆边听边笑,曾几何时她的老头子也是这样的知心人,就道:“那你怎么还不嫁给他呢?” “是啊……”柔奴好似被提醒,她抿了抿唇,觉得这个想法妙得很,幽幽地说:“那等我缝好这个绣球,就嫁给他好了。” 阿婆忙打断她的妄言,“傻姑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都要齐了,才能嫁人呢。婚姻大事,岂能一句玩笑话似的说了呢?” “我要嫁他,他要娶我,干旁人什么事呢?”柔奴起身,将自己手里的绣绷递给老婆子,“阿婆,快来帮我绣这里,太难了!今天我自己绣定是绣不完的,你来帮我,快些绣好了,我好回去嫁人呢!” “哈哈哈哈!”阿婆只当她是偷懒混说的玩笑话,不再同她计较,接过她的绣绷,麻溜地绣了起来。 不远处,许宣拎着三幅包好的草药,朝着阿婆走来,他边走边吆喝:“阿婆,梅雨将至,除湿的药,我配好了给你送来了!” 阿婆一听这响亮的声音,便知是李记药铺的许宣,道:“我正想着晚些时候去找你,没想到劳烦许家官人跑一趟了。” 许宣客套道:“哪里的话,赶上今日我得闲,自是要来的。” 白若月见许宣走来,即刻别过头去,她的掌心在桌子下捻指唤醒灵力,召唤银鳞。 只见银鳞出现在她掌心,闪了两下白光。 果然是他!白若月前后试了两回,银鳞都在有许宣的地方亮了,她已经肯定,许宣定是梦里的青许公子,是她需要报完恩还完情就可以升仙的那个机遇。 青广陵将白若月的一切看在眼里,他发现白若月看见许宣好似紧张了,也看见了她掌心间的那个灵力。 奇怪的是,同一时间,他左手食指中间的白痣亮了两下,而后,那颗痣变成了浅红色。上一遭他注意到指尖这痣时,还是白色的,怎么如今颜色变深了? 他问:“你掌心是什么?”青广陵猜,是灵力唤醒的某种法器或物什,或许还和自己有些什么干系。 “没什么。”白若月敷衍道,“你瞧错了。”说完她起身,朝着许宣走去。 这借口太过浅白,摆明不想让他知晓。青广陵有些不悦,起身跟了过去。 “你……”白若月欲言又止。她没说的是,你过去作甚? “看热闹。”说完青广陵不经意咬了下舌尖,嗔怪与自己怎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他明明想说的是“保护你”。 “这……”这有什么好看的?白若月没明白,慢步向前走着,低声道:“阿凌神君,我们到底要何时出手啊?” “你想知道的事情,不是还没求得答案?”青广陵冷冷地反问。 他的言外之意是,既然你都没求得解答,他若是动手早了,岂不是要耽搁她的事? 白若月轻颔下颌,“劳烦公子担忧了。” “公子,仙君?”青广陵快走一步,跟上白若月,让两人并肩,“还能唤什么?” “嗯?”白若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噎道,顿了一下,“不然叫‘神仙’?‘大人’?? “……”青广陵轻咳一声,“算了,当我没讲。” 许宣将药材放到阿婆身边的石墙上,正要走,抬眼就看见款款朝他走来的白若月,忙笑着作揖道:“白姑娘,几日不见,一切可安好?” 白若月冲着他欠身还了一礼,“大安。不想在此处遇见公子。”说完,她走到老人和柔奴身边,故意挤到两人之间,蹲到老人身前,问道:“阿婆在绣什么花?好看得紧!” 柔奴浅浅笑了,起身后退一步,特地给白若月留出位子来。 阿婆拿着绣绷,绣得极快,一边绣一边说:“喏,给这小娘子心上人绣的。” 柔奴接话:“阿婆快些绣,只差这一片了。我今日怕是要遇到麻烦了,你赶紧将这块绣好,兴许我的麻烦会变没呢。”柔奴说得别有所指。 白若月有心保护阿婆,也有心想让许宣走,就无中生有道:“许公子还是去屋里给阿婆号号脉吧,我担心你这药开得药效不及。” 许宣原本欣喜的脸色忽就暗下去了些许,带着一点做贼心虚,“白姑娘……这,这话怎么说?我可是担心药下猛了,伤着老人身子呢!” 一旁的青广陵看不下去了,心道这许宣脑子真是不好使,白若月真心是在救他啊。 青广陵走过去,站在柔奴和白若月之间,对着许宣扯谎道:“我有一仆人去李记药铺寻许公子了,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怕是一个走陆路,一个走水陆,走岔了。他要去开些人参鹿茸的好药,烦请许公子帮忙挑拣些好的来。” 许宣一听有大生意,笑逐颜开,凑到白若月跟前,小声道:“白姑娘,下次我再同你说临安城里行医的行道,有些话,可不兴乱说的。”说罢,他冲着青广陵高高地拱了一手,“这就去,这就去。” 三人不过都说了几句谎话,都自己以为瞒过众人。 还在茶铺边喝茶的郁垒,看穿了这三人,咂摸出了不一样的地方,自言自语道:“对!主上之前就是这样的眼神!醋了一样!神荼啊神荼,你怎地还不回来?若你见了,便不觉得我在杜撰了!” 还瞧出些不一样的人,还有柔奴。 柔奴见识过的男人不下千万,都不必等他们吐几个字,只消瞧眉眼间的精神气和游丝,她便能分晓出不一样的情感来。 这广陵君是老石头逢春,对这姑娘有了念想,他自己却全然不知。 而这位许宣公子,七情六欲都写在了脸上,想同这婀娜白姑娘相识一场,想赚眼前这位男客官的钱,还偷偷对着阿婆用了些小伎俩……不过凡人一个。 这样一场好戏,她怎能错过呢?柔奴跟着许宣走了几步,待离旁人远些时,才快一步跟上许宣,伸手扯住了许宣的衣袖,“官人呐……” 许宣一惊,回头望向那半片袖摆,羞得不敢瞧柔奴。 他何时见过这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白姑娘已足够让他动念,这位柔奴姑娘与白姑娘不同,瞧着小鸟依人,眼神、指尖都似带了柔情蜜意一样。他羞红了脸,低头忙说:“使不得,使不得。姑娘何事?” 柔奴见他上钩,腰上一颤,缓缓倒到他怀里,如一匹丝绢,被风扶到公子身上。她缠绵低吟似地“哎呦”了一声,“官人,小女子头晕呢……” 许宣生得这么大,从未与女子这番亲密过,一时间不知该推开好,还是扶住好,脸憋得通红,“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与此同时,青广陵扯着白若月胳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白若月挣了一下,嗔怒看他:“何意?” “我是神仙。”青广陵冷冷地说道。 两人皆是低声,生怕被阿婆听去。 “你是神仙,我乃蛇妖。你就比我更有责任拯救苍生么?”白若月不解,他这句来得毫无道理。 青广陵哑口无言,他不过是想保护她。能说得出的,合情合理的借口,他脑海中只这一个。他说不过她,便不开口,只站着不动。 白若月朝着柔奴走一步,青广陵就跟上一步,总要比她离柔奴更近一点,多出半个身子来。 她近一步,他更进一步。 白若月皱起眉头,无奈道:“阿陵神君,我没说明白么?” 青广陵默不吭声。 白若月有种莫名其面的感觉,他好似忽然就生气了,可为什么生气呢? 正僵持间,忽听柔奴冲着许宣娇娇柔柔地喊了句:“许家官人,看我呀!” ---- 青广陵:叫我公子?仙君? 白若月:不然叫什么?神仙?大人? 青广陵:叫夫君、相公才对! ———— 欢迎评论呀~
第33章 幻術杏陣 青广陵听见柔奴的话,暗道一句不好,许宣怕是救不得,已入幻术!他需赶紧救白若月,话还未来得及说,伸手就拉住了白若月的衣袖,将人往自己身后拽,道:“许宣入了幻术杏阵,不许看她!” 白若月一听,自是不敢看许宣,手掌在袖笼中唤来法器霜丝,暗念口诀,“化鞭!” 原本银色如蛇的霜丝神鞭即刻变成了人间普通的马鞭。她上前一步,抬手冲着柔奴就是一鞭,“放了许宣!” “别看柔奴!”青广陵发现白若月理解错时,她的目光已经对上了柔奴的眼睛。 柔奴冲着白若月柔媚一笑,低吟浅笑道:“姐姐,这鞭可使不得!” 杏花妖的眸子由赭石变成淡粉,在望向白若月那一霎,淡粉的雾气袭来,于白若月眼前一晃,她便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杏花山林间,睡了过去…… 青广陵眼见许宣和白若月入了阵,他眸子变得漆黑,凶狠地瞪着柔奴,“你敢碰她,试试!” 柔奴曾在度朔山压了千百年,广陵君对她的威慑力乃是她骨血里的恐惧,不然也不会借由百年前的万鬼过河,想尽一切办法跑出来。 不过如今,她不怕广陵君了。 因为,将死之妖,欲亡之鬼,既然已是活不成了,为何不在临死前兴风作浪搞上一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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