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之上,夜色淡去,灰蒙蒙的天边升起一抹亮色。 端坐在窗前的男子,一边调养生息,恢复着灵力,一边回想着这一夜的慌乱与挫败。 不知已经瞧了多久的湖面,青广陵终究悟了,思忖着,许是昨夜以度苍剑伤了右臂,筋脉相连,是以右臂、右腕、右手才不停使唤,屡屡想去给月儿姑娘献殷勤。 对,合该是如此。 日出东方时,神荼、郁垒寻着青广陵的灵气而来。两人覆手,站在院子里。 青广陵察觉到了动静,走出房间。 背影落拓的仙君,在踏过门槛的一刹,晃了一下神,他侧着略转了头,瞧了一眼白若月。而后指尖落在门框上,轻轻一搁,门没有阖上,自也不会产生关门的声响。 他走至院中,眉头皱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拦一下门,怕她被门声吵醒么?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初衷呢? 神荼、郁垒双双拱手,“拜见广陵君。”神荼瞧见青广陵皱眉,又道:“主上,可是有何不妥?” 哪哪都不妥。青广陵没回答,反问:“昨夜可追上柔奴了?” 神荼道:“我们二人一路追至城外十里幽潭山,山中有瘴气,瘴气之内设有结界。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守了一夜。白日才发现,幽潭山深处有一个村落,里面住着百余人,柔奴也住在里面。” “凡人?”青广陵抬眸,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郁垒忙接话,“凡人,衣着话语仿若前朝,与这临安城的百姓很是不同。” 这与杏花妖的性子相去甚远,她本是生性淫.荡弑杀的大妖,所到之处全是血腥,怎会和一个村落的人住在一起呢?青广陵回想着杏妖的过往,百思不得其解。 神荼发现青广陵的胳膊受了伤,还瞥见了他左手腕上若隐若现的一道金光,圈住了他的些许气泽。仙家见面时,若不刻意隐蔽自己的身份,他们彼此之间可瞧见对方身后的灵泽,就如凡人所说的“佛光”、“仙气”一般。他忙问:“广陵君这是被谁所伤?为何还有捆仙锁在身?” 青广陵抬指比了个“嘘”,示意神荼小点声,回头看了一眼虚掩的房门,低声道:“青鱼石在屋里之人的身上。” 神荼视力过人,虽称不上千里眼,可百里之内,所视无碍。他透过门缝瞥见了床上躺着一个姑娘,只瞧见一点侧颜。他点到即止,撤回眼神,低声“咦”了一句,“这姑娘好生眼熟!” 郁垒根本没往里看,他全凭直觉说:“我晓得,是那个月儿姑娘。” “谁?”神荼问。 “你有百里眼,只可惜瞧得见却记性不好。”郁垒说着:“那日青城山下广陵君碰见一回。临安城里,春岸楼、李家药铺都见过的。” 神荼垂眸点头,自己记性确实不如郁垒,便放下这事,问:“青鱼石为何在她这里?” 青广陵摇头,“不知。” 郁垒问:“广陵君也试了?取不得?” “除非杀了她。”青广陵说着自己的想法:“暂时我没有想到别的法子。是以我们昨日被人绑了捆仙锁,我没有解开,想在她这里求个明白,或者看看,我有没有别的法子,让她心甘情愿将那青鱼石还给我。” 神荼点点头,请示道:“主上,那柔奴这里怎么办?” “她人现下何处?”青广陵问。 神荼指了指不远处,“闹事街上,我盯着呢。” 青广陵需要休息一下,养精蓄锐,边转身往回走边说,“临安城里有地仙、城隍庙有庙神,你们去找此间的土地公、城隍爷,摸清楚来龙去脉,我们再动手。” 神荼、郁垒两人应下,拱手退出院落。 院落之外,神荼忽想起了什么,看着郁垒道:“主上需服司贤神医的丹药,我们尽快了结了这里,去讨药。我记性不好,你记得提醒我。” 郁垒点头应下,也想起了自己还有一遭事,没同神荼通气,就小声说着:“上回去李记药铺,你没在,我真真瞧见主上醋了这姑娘。你说有没有可能,主上老石头要开花?” “你说谁?”神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说的是广陵君?还是你看到的凡间话本子?” “我认真的。”郁垒跟上了快步前行的神荼,“真的!我发誓我瞧见了!就是那样的神情!” “看来我们得赶紧捉了杏妖和狼妖,咱们回度朔山!我都担心你这萌动的凡心,以后怕是压不住鬼了!” ---- 青广陵:把娘子扔水里是我不对,但是在没确定心意之前,我不能兽性大发! 白若月:我是倒了什么八辈子的霉,先是挨了一掌,又被扔到水里! * 欢迎大家评论啊!评论24小时内都有红包! 看在我14万字14条评论的份上,看到的小可爱们,发评论啊!!!!!
第32章 杏妖柔奴 日上三竿时,白若月醒来。透过开着的窗户,就见坐在外面津渡木栈道上打坐的青广陵,在面对着西湖呼吸吐纳。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灵泽平稳地护着自己的经脉,心里复杂极了。昨日夜里两人的亲密还历历在目,她应该羞得逃掉才是,可只有跟着他,才能尽快地找到柔奴,尽快地知晓师弟小白额的下落。这么一来,自己又不得不与他同行。 “你醒了?”青广陵于津渡上起身,广袖一抖,仿若抖落凡间日光,“那我们去找柔奴吧。” 白若月收整了一下衣衫,走下床,两人隔着窗户说话,“她昨夜不是跑了?去哪找?” 青广陵指着对岸说:“她方才去了那边的院落。” “我们走。”白若月快步踏出了门槛。 她倒是心急,青广陵不疾不徐地跟上她。姑娘的水粉衣裙被微风吹起,裙摆飘摇,如洛神临城。青广陵不该瞧她的,可这样的画面总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放慢了脚步,让自己尽量不再不受控地偷窥她。 “怎么了?”白若月发现阿凌神君走得太慢了些,回头问道:“可是附近有妖气?或者有什么不妥?” 青广陵没回答她的问题,却问:“月儿姑娘,我们此前见过面么?” 白若月愣了一下,这个感觉她也有,总觉得似曾相识。她想了想,“应该不认识的。不然,我们不会彼此都不记得对方。”若是两个见过面的人,互相都忘了对方,那同没见过也没甚区别。 不多时,两人行至闹市。 露天茶铺边上,郁垒正拿着一个浅口盏吃着茶汤,见了青广陵,忙起身施礼,“主上,我盯着柔奴呢。她一直当街绣花,半个时辰没挪过地方。” 说完,他偷偷瞥了一眼青广陵身边的白若月,越发觉得两人般配得很。心道,怎么回回两人站一处,神荼都瞧不见呢,不然他必会相信自己的看法。 白若月顺着郁垒说的方向看过去,与茶铺不过十步之遥的地方,是一处泥瓦房的人家。 墙根下用石头垒了矮矮的房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正坐在一个矮竹椅上,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晒着太阳。 而她的身边,放着一个竹摇篮,里面有个粉扑扑的小娃娃,正睡得欢。 柔奴就坐在老太婆和娃娃边上,只需一伸手,就都能够到的地方。 她这日穿得极素淡,半点粉黛未施,与那个春岸楼里妖娆的花魁判若两人。身上是窄袖的麻色粗布衣裙,青丝半数拢到脑后,挽做一个发髻,只被一根素木簪簪住,再无其他装饰。 若是不知情的,只会当她不过是市井里哪家的小娘子,在找老人讨教女工。 柔奴面上是极单纯的浅笑,指着老婆子手里的绣绷,如个小娘子一般,在撒着娇:“阿婆这处怎么绣的?再教教我罢,我看你反复这花十几遍了,我怎么还是没看懂呢?” 阿婆看着柔奴,慈祥地笑了,“着什么急啊?我这是绣了几十年才得到的巧工呢!做得多了,自然就会了,慢慢来嘛!” “不行!不能慢慢来的!”柔奴撅了嘴,如个和祖母耍赖的小孙女,“我绣这个,是要送给我的心上人的!阿婆不许笑话我!我就是要很快很快学会,还要绣得很好很好才行!” “呦呦!心上人哩!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可不怕羞的!”阿婆笑着说。 这个画面让白若月恍惚了一刹,日光照拂凡间人家,合该就是如此,祖孙间欢声笑语,闲话家常,满是烟火气,也满是人情味。她实在不能将眼前这带着些灵动可爱的小娘子“柔奴”,跟昨日夜里那个青楼中魅人杀人的妖邪柔奴比。 “很多坏和恶,都不是流于表面的。”青广陵看着白若月眼中的遗憾和困惑,说道:“她了解人性,所以才更擅长蛊惑人心。那种投其所好的伎俩,不过是她捕猎的手段而已。柔奴是大妖,还是饿鬼道都压不住的鬼,她没有人性的。” 白若月转过头来,惊讶大过于诧异地看着青广陵,“你怎么知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青广陵解释着自己的这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晓你在想什么。”他远比她还困惑。 茶铺子的四角木桌边,这两人淡淡地聊着天,尤显得郁垒多余。 郁垒整个人往后挪了两步,力求自己成为那个旁观者清的看客。他身子尽量往后靠,想着离两人更远些,才挪了一点儿,就被广陵君察觉。 青广陵问郁垒:“神荼呢?” “去城外的城隍庙了,找城隍爷。我们已经问过这里的土地公,他只管临安城里头,城外是城隍爷的地界,他管不得。尤其那幽潭山在深山老林里,是鲜有生灵的瘴气之地,无人问津自也是无事发生,他更是不晓得了。” “坐。”青广陵对郁垒说,又看向白若月,“不如吃杯茶吧。” “不动手?”白若月见青广陵已坐下,问道。 “幽潭山相传瘴气百里,可那里却有人家。不弄清楚这个事情,冒然出手,可能会陷入她的圈套。” 青广陵从桌上的竹盒里取了两只茶盏,拿起茶壶,给白若月倒了一杯,边斟茶边说:“若是不计代价,现在收了她也好,杀了她也罢,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如今在凡间闹事,倘若我们打起来,必会伤及无辜。其次,杀了她,也许就找不到你师弟的下落了。柔奴有勇有谋,厉害得很,不然不会我们抓了百年,才寻到这里。” “谢了。”白若月接过茶盏,浅尝辄止,眼神一直盯着柔奴的方向,“糟了,她发现我们了。” 郁垒毫不意外,道:“她早就发现我们了。” 白若月:“那她为什么不逃?昨夜明明好不容易才逃掉的。” 郁垒应和着,“我也纳闷,她为什么非要出来呢?她本可以逃跑,或者躲到幽潭山里的。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冒险跑出来呢?如今不单是我们在捉她,六界掌司也在寻她。她……这番跑出来,就,就为了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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