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桌旁,坐着两个少女。此刻,其中一名红裙少女站了起来,手里还端着茶盏。 在她们开口之前,这里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棚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红裙少女看着年轻公子,认真道:“你们这样很不好。” 她的目光移到了茶棚老板夫妇的脸上,这一次眼底已经酝酿出了清晰的怒意。 “她是为了帮你。”红裙少女道。 说着,她毫无预兆地张开手,茶盏中半盏残茶泼来。 她的面容很美丽,她的神态很骄傲,像个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她泼茶的动作那样优美、那样随意,像是在大发娇嗔、使性弄气。 然而年轻公子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像一片羽毛,朝侧面飘了出去,身形既轻又快,茶盏中的残茶越过他,朝前飞去。 真是奇怪,这盏残茶居然能泼出这么远的距离。 茶水浇在了整块雪白的、笼罩茶棚的丝帕上,下一刻,那雪白的屏障被茶水泼到的部分,开始寸寸龟裂。 红裙少女随手将茶盏丢了出去。 她的动作依旧很轻,很好看,茶盏沿着茶水烧灼出的缺口飞出。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快到甚至来不及让人眨一下眼睛。 下一刻,噗呲一声从外响起,很轻,却又格外响亮。 那是穿透血肉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倒数第二卷 开启啦!今天 比较短,明天会恢复正常。
第76章 76 绝音徽(二) ◎“看来你是想死了。”◎ 痛呼声从外传来, 很快戛然而止。 年轻公子稳住身形,落下地来,面色变得很难看。 他用审慎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红裙少女, 谨慎地开口:“敢问尊驾, 是与这位姑娘相识?” 红裙少女摇头道:“不是啊,天下人管天下事,我纵然不识得她, 见你们手段卑劣,也要管上一管。” 年轻公子深吸一口气,眼角余光朝外瞥去。 红裙少女正色道:“你想死还是想活?想活最好现在离开。” 角落里忽然嗒的一声轻响,是有人将茶盏不轻不重放在了桌面上。 红裙少女立刻低头看向桌子对面的人:“阿昀?” 在这红裙少女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白衣少女。 从始至终,白衣少女没有站起身, 更没有露出面容。所有人只能看见她白衣端坐的背影, 脑后披散的乌发, 以及发间垂落的缎带结扣。 白衣少女微微侧首,她的眼前覆盖着一条胜雪的白绫。 ——她居然是个瞎子。 然而不知为什么,年轻公子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这当然不是因为白衣少女侧首时露出的颊边一抹秀美的冰白,而是因为恐惧。 这恐惧来源于那举手之间掷出茶盏的红裙少女, 更源自于那从始至终没有出手,甚至没有说出半个字的白衣背影。 他低声道:“敢问姑娘芳名?” 桌边那白衣少女终于出了声, 她的声音冰冷清润, 无需刻意, 自然而然便带着森然寒意。 她淡淡道:“看来你是想死了。” 年轻公子忽然一凛, 冷汗密密麻麻攀爬上他的脊背, 连脊骨处都泛起了刻骨冰凉。 他再不迟疑, 双手一揖,雪白屏障飘落,重新化作一块丝帕,与此同时向后急退而去。 屏障落下,外面的人早已经尖叫着各自逃窜去了。 慕容灼并不阻拦年轻公子一行人逃离。 她从桌边走到委顿在地的少女身侧,两指按在少女颈侧探了探灵脉。 少女已经昏过去了,腹部伤口鲜血汨汨涌出,不过片刻功夫已经积起了一片小小的血泊。 慕容灼松了口气。 伤口虽然穿透了少女的身体,很是骇人,但不知是不是她运气格外好,五脏六腑完全避开,灵脉经络未曾受损,相当于仍然只受了皮肉伤,及时止血便不会危及性命。 她和景昀尽管在此方世界实力大减,身体却依旧是仙身。寻常修行者的丹药对仙身的作用极其有限,所以慕容灼和景昀身上都没有疗伤的丹药。 包扎好伤口,又输了点灵力,少女伤口处血已经止住,修行者到底身体强韧远胜常人,这少女有金丹修为,不多时便悠悠转醒。 慕容灼呀了一声:“你醒啦!” 让伤者躺在地上总不太好,于是慕容灼和景昀把她放在了两张桌面拼成的木板上。 少女仍然记得昏迷前的景象,她眼底迷茫片刻,旋即反应过来,忍痛撑起身体朝慕容灼和景昀行礼,只是因为腹部伤口牵扯太过疼痛,她只能将头抵在木板上:“多谢二位道友出手相助。” 慕容灼连忙阻止她行此大礼:“不要紧不要紧。” 她搭了少女的脉,确认人既然醒来就没有大事,而后问:“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少女和那大汉打斗时,用出的招式自成章法,招式凌厉却死板,像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弟子,应变经验不足。 少女哪里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隐瞒,双手解下腰间层叠衣裙遮掩的一块名牌:“扶风门弟子,任西楼。” 扶风门是修行界有名的门派。 慕容灼下意识转头去看景昀。 景昀走了过来。 她面上的幻术并未解除,落在任西楼眼里,是一张清秀普通、面覆白绫的少女面孔。她的神识从名牌上一掠而过,并未多注意,只静声问:“你是如何和那些人结怨的?” 她的神情并不温和,声音也冷淡。对于一个遭逢大难的年轻姑娘来说,确实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但景昀历经的世事不知比慕容灼多上几百倍,她深知在修行界行走,贸贸然插手争斗是最要不得的。贸然插手难免有偏有向,而修行者之间的争斗,往往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见过看似怯弱可怜的老人实际上是袖藏暗箭的魔族细作;看上去咄咄逼人阴狠毒辣的弟子实际上只是为了替师弟师妹报仇;也见过玉雪玲珑的小童天真烂漫微笑着,眨眼间扭断无辜百姓的脖颈。修行者容颜年龄都可作假,以表面强弱判断最要不得,不到生死立判的关头,景昀绝不会轻易出手。 但面前的任西楼不一样。 景昀允许慕容灼出面,一是因为再不出手,这少女非死不可;二是因为此番争斗的开端,是任西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是出自一片纯然的好意,便不该因自己的好意而死。 任西楼有金丹修为,按她的年纪来算,已经算得上优秀。但那围杀她的几人中,年轻公子修为最高,和任西楼过招的大汉足有金丹中境,老妇人和茶棚老板修为亦在金丹,连那对小童,也非寻常凡人。 这六人不要说围杀一个金丹弟子,就是围杀元婴境强者亦有胜算。设下陷阱对付任西楼一个年轻弟子,实在令人想不通。 任西楼自然不会隐瞒救命恩人,她满脸茫然地摇摇头,眼里却积蓄起了泪珠——一半是因为伤口剧痛,一半是余悸未消:“我不知道,从未见过他们,但……” “但什么?” 王后殿下金尊玉贵,只是来茶棚里寻个地方坐坐,虽然叫了一壶茶,茶盏中装的却是自备的甘露。待甘露下肚,失血的焦灼干渴缓解大半,任西楼强撑着坐起身,一股脑将她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 任西楼半月前动身北上,起先数日一路平顺,无风无波。直到五日前,她身边忽然开始发生很多怪事。 譬如晚间行走,心里发毛怀疑被人跟踪;出城赶路,险些被卷入争斗;客栈用餐,看着端上来的菜总觉得有些不对,犹犹豫豫还是不敢下口。最可怕的是,昨晚她住客栈时,特意狠狠心挑选了城中最贵 最好也是最安全的客栈,要了间上房,然而晚间她在自己房中时,一支箭矢射穿了她挂在窗前的衣裳。 少女爱俏,任西楼挂起衣裳并不是为了试探,只是沿途赶路新买的替换衣裙实在好看,任西楼不愿折起来放皱了,索性挂起准备明日一早换上。衣裳挂的位置很巧,映在窗纸上像个影影绰绰立着的人影,而后这件衣裳就被一箭穿胸而过,箭上还淬了毒。 任西楼终于怕了。 她意识到暗处存在的危险,一早起身匆忙赶路,想要尽快赶回扶风门。谁料只是中途一盏茶的功夫,竟然险些丢了性命。 “五日前?”慕容灼问,“五日前发生过什么大事?” 五日前任西楼正在按部就班地赶路回门派,白日上路晚上住店,实在乏善可陈,她几乎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五日前自己能得罪了谁。 “你是不是无意中看到或者听到什么要命的消息?”慕容灼很热心地扮演起名捕角色,试图为任西楼提供思考方向。 任西楼想了半晌,仍然摇头不解。 祸患从何而起,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但她不傻,知道那些杀她的人虽被吓走,然而那并非出自对她的畏惧,一旦落单,很可能又要性命不保。 于是任西楼拉住慕容灼的衣袖,半带恳求道:“两位道友,你们应该也是去杏山的吧,此次社稷图开启,我们扶风门的师长同门也会过去,道友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带我一同上路,到了杏山和师长汇合,必然重谢两位道友。” 慕容灼问:“你要去杏山,去九州社稷图?” 任西楼连连点头:“是。” 慕容灼下意识转头看景昀。 景昀对她点了点头。 于是慕容灼道:“可以。” 任西楼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慕容灼一向吃软不吃硬,被任西楼感谢半晌,自己先不好意思了。她抽身出来,悄悄给景昀传音:“这九州社稷图还有半月才开启,三月前就听说有修行者纷纷赶去了,我们到了那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地方下脚。” 景昀兀自沉吟,关注点却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而是道:“距杏山还有三日的路程,到了那里之后,我们再将杏山周遭的城镇走一遍看看吧。” 神魂感应直到距离神魂碎片极近时,才能靠着神魂间的牵系指出极其精准的方位。景昀只能确定江雪溪最后一块要搜集的神魂碎片很可能落在杏山附近,却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就在杏山中。 她其实不太希望江雪溪的神魂碎片落入九州社稷图之中,社稷图太大了,也太难找了。 慕容灼却一愣:“三天?前天你不就说只剩三日路程了吗?” 景昀没有说话,余光瞥了眼俯卧在桌面上,正因牵扯伤口嘶嘶吸气的任西楼。 作者有话说: 绝音徽这个单元会稍微长一点。
第77章 77 绝音徽(三) ◎杏山◎ 景昀与慕容灼离开天端文氏后, 先在客栈中停留数日,直到新得来的神魂碎片和月华瓶中那两块合二为一的神魂碎片渐趋融合,才敢放心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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