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你是个逃犯!!”它立刻反应过来,“你做的事,不就是帮别的妖怪当逃犯吗?我听说过有些厉害的天神专门负责抓犯错的妖怪,你帮犯错的妖怪,那你也是犯错,难怪天神会抓你!” “你个小妖怪懂啥。”隐隐不服气,“不是每个想躲起来的妖怪都是坏蛋。我也是行善积德呢。” “你就瞎说吧。”它哼了一声,却又好奇道,“是谁要抓你?” 隐隐犹豫了片刻,说:“告诉你也无妨。是天界的雷神。我老早就上了他的黑名册,他要抓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没关系,他抓,我跑,且看看最后谁先放弃吧,嘿嘿。” “雷神是非常厉害的天神吧?”它疑惑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他又没抓到我,等抓到了再害怕吧。”隐隐大言不惭,“总是为还没有发生的事害怕,妖生就太累了。小妖怪,学着点儿吧。” “我有什么好学的。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什么错误都没犯,管他雷神雨神的,我都不怕。”它理直气壮得很,“我看不见你,也没本事撵你走,你要留就留下吧,只是不要打扰我更不要连累我就行。” “我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留太久,放心。”隐隐的声音落到另一个方向,“你对我友好些,说不定我能经常帮你扫扫院子。” “我没有对你不友好。要不明天你继续扫吧,顺便把屋子里面也打扫一下。” “……我困了,睡觉了。” 它以为,院子里只是多了一只还不算太讨厌的妖怪,却不知隐隐的到来,是它生命里最大的转折。 从那一夜开始,清冷的云外谷再不清冷了,它终于不用再单方面听别人的唠叨,而是真正有了一个可以互相交谈的对象。 隐隐问起命案的事,它也没有隐瞒,将自己在云外谷十年的生活悉数讲了出来,包括方鹤羽失去性命的真正原因。 知道这些后,隐隐沉默了一阵子,问它:“你心里难过?” 它否认:“我只是认识他们而已,谈不上难过不难过。” “是吗。”隐隐笑了笑,“如果你不是困于此地,现在最想去哪里?” “想去官府看看……”它脱口而出,但马上又掩饰道,“我只是有点好奇他们要怎么断案而已。” “哦!”隐隐落到它身旁,说,“要不我替你去看看?” “也行。”它立刻答应,但又有点担心,“你这么乱跑,不怕被抓去?” “我现在又没做事,谁能抓到我。”隐隐颇有些得意,“雷神都拿我没办法。” “那你小心。” 之后,关于这个案子的所有消息,它都知道了。每次它都只是静静地听,关于肖元新的每一个谎言,它最多只是“哦”一声。 隐隐曾问过它,对撒谎的肖元新,就让他这么过去? 它说,就算自己站在公堂上也没用的,谁会相信一个妖怪。就算它不是妖怪,那一夜只有它见到金大江破门前发生的一切,肖元新完全可以抵死不认,毕竟事实上下刀之人乃金大江,直接夺走方鹤羽性命的也是他,跟肖元新并无关系,他在公堂上杜撰方鹤羽是主动留下来抵挡,其实那就是当时他为何要关上暗道门的原因吧,他的确是要留方鹤羽下来拖延时间,好让自己跑得更远些,也许他也没有想到金大江会把方鹤羽当成自己,但……把方鹤羽推到金大江刀下的,永远都是他肖元新。 “所以,真的不要做些什么吗?”隐隐问它。 “你要拿个扫把去打他吗?”它反问。 “那倒不用,吓吓他还是可以的。”隐隐笑了笑。 “不要了。”它说,“吓吓他,你也是要动额外的妖力,若露了马脚,说不定就被抓到了。” “哪有那么倒霉。”隐隐不以为然。 “真不用了。” “你寄望他能照顾方鹤羽的娘?” “谈不上寄望吧……我说过其实我跟方鹤羽并没有什么交情,我……” “好啦,随便你吧,我跟他们就更没什么交情了。” “你不是不在一个地方长留吗?” “等你开花后,我再走吧。” 今天,它开花了,隐隐也的确说到做到,成为了唯一一个庆祝它开花的家伙。 “你要走了?”银白的月色里,它看着半空中那个朝夕相伴了好些日子,却又从未见过面的家伙。 “嗯,说过等你开花后,我就走。”隐隐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人面是不是真那么傻,一问问题就会笑。” “好了你可以走了!!” “别太想我啊。”隐隐的声音远了一些,“等你下次开花时,我会回来看你的。” “不用!不稀罕!” “我就要回来!” 一场告别,结束在并不友好的气氛里。 其实,它会想念这个看不见的家伙的。 开花了,它有十四天的时间离开这里,不过说出来也稍微有些丢人,即便在它的开花之期,要离开这里,也只能是从原身中飘出来,就近找个可以控制住的活物,借他们的身体去远处。别嘲笑它了,人面是真的非常非常微小的妖怪。 这回,它“借”到一只落在院墙上的野鸟,毫不犹豫地飞去了城中。 它记得肖元新工作的酒坊的名字,花了好些时间终于找到了地方。 肖元新果然还在这里。 在剩下的十来天里,它时时刻刻都盯着他,看他在酒坊做事,看他放工之后回到一处还不错的民居里,方母确实也住在里头,也确实有个丫鬟在照应着她。 它心里好像踏实了不少。 再看肖元新,他似乎也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少了自以为是的高傲,沉稳了不少,每天除了在酒坊做事,其余时间都关在家中仔细研读,它看见他手不释卷的,正是当初老冯交给方鹤羽的手札。 他认真的样子,仿佛是另一个方鹤羽。 第十四天的傍晚,它回到了云外谷,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身体里,又变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不起眼的小绿花。 它略略舒了一口气,疲倦地睡过去。
第5章 时间又过了八年。 云外谷几乎成了一座荒宅,无人打理。 老冯的花木大部分都死了,只有少部分命大的靠天时活下来,最健壮的只有栀子花,只要它还活着,栀子花就能沾光。 八年间,肖元新再未踏足云外谷,也没有第二只妖怪再出现过。 它每天除了睡觉晒月亮,基本无事可做,偶尔会想想下次开花时,隐隐是不是真会回来,但愿它现在还是自由身吧。 一天清晨,它突然被一阵杂乱的脚步惊醒。 一大群人涌入了院子,为首的,竟是已然微微发胖的肖元新,跟在他身旁的是两位秀丽女子,其中一位的腹部还微微隆起。 今天,是老冯的忌日。 八年都没回来过,今天怎的回来了? 它不解地看着这群人。 跟在他后头的不止是家丁随从,还有些士绅模样的家伙。 然后,他带领随从一道,将云外谷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枯萎的花木也全部换掉,接着又浩浩荡荡开到老冯坟前,摆出丰厚的祭品,跪下来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说自己是孽徒,这些年忙于事业,竟没能顾得上来拜祭恩师,今天特带家人来向师父请罪,一字一句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一旁的士绅们见了,无不夸赞肖老板是个尊师重道知恩图报的好徒弟,冯八月能收到这样的徒弟,应该九泉无憾了。 拜祭完老冯,肖元新又将众人带回来,带他们参观“酒神故居”时,不忘向他们随口一说自己当年在这里是如何刻苦如何用心,还将留着自己名字的考题翻出来给他们参看,又引来一阵赞叹。 直到他们离开,它也完全不明白他将这些人带来的意义是什么。 也是从这件事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奉命来云外谷中打理一番。 第二年,肖元新又回来拜祭,然后回到院子里小坐片刻,跟与那些士绅在一起时完全不同,这时的他根本不怎么说话,打量四周的眼神也总是阴沉沉的。 原来,他已经是肖老板了。 第十年,它又开花了。 这次,它不靠野鸟离开了。 老冯的生辰死忌,它的开花之日。 这天,它早早地等着,希望在心头酝酿已久的一场“远行”,能一切顺利。 不多时,肖元新果然又带着人马往云外谷来了。 它挑了其中年纪最小的童儿,要借人类的躯体,以它的能力,只能选小孩子。 离开时,它默默跟在队伍中,在又一次经过老冯的坟墓时,肖元新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老冯的墓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以后,我每年都会在你的忌日回来的,为了让你看看,你的偏心,毫无意义。” 它心头一怔。 老冯的偏心?莫非是……那本手札?他心中一直在记恨着老冯?可老冯除了没有将手札交给他,其余时候对他又哪里不好了? 它看着肖元新冷冷的侧脸,突然觉得今天真是太冷了。 跟着队伍回到了他的家,它非常惊讶,肖元新的家……应该称作府邸了,豪华宽敞得像一座宫殿,看得它眼花缭乱。 十年时间,他便得到了他期待的一切,实力?运气?心机?可能都占齐了。 其实它并不关注他是如何发迹的,只想知道他承诺要照顾的人,是否依然安好。 它趁机在肖府中溜了一圈,又拐弯抹角向下人们打听肖老板带回来的老太太在哪里,可得到的答案都是:“小顺你发烧了?老爷自搬进这里起,哪里带回来过老太太,要带也是带好看的小丫头啊。” 它呆住了。 然后,它趁夜跑出肖府,去了十年前肖元新跟方母住过的地方,可那里早就换了主人,变成了一间裁缝铺。 它问裁缝铺的人可知曾在此处居住的中年妇人的下落。 对方说他是前几年才搬来的,屋舍的原主人也不是妇人,是个中年男人。 它撒谎说自己是妇人的侄孙,从老家来寻亲,还请他务必告知哪里能寻到那卖家,但对方却说老早就失了联系,实在帮不上忙。 那夜,它站在这房舍前,看着眼前走过的每个人,心下十分茫然。 不曾想隔壁的隔壁一个中年妇人却招呼他过去,说听见他问那妇人的事,可是姓方的那位,它顿见了希望,忙说是她夫家姓方,又问她可知此人现在何处。 妇人却道它来晚了些,七八年前吧,她就病死了。 它一怔,旋即问她,方夫人最后的时日,过得可好? 妇人直摇头,说起初她儿子还会照顾一番,后头就没了踪影,连三餐都无人供给,都是她自己勉强出来买些便宜食物,妇人见她可怜,还送过衣裳跟馒头给她,问她儿子去哪里了,她却笑说自己没有儿孙福,孩子有孩子的事要忙碌,一把老骨头就不要连累后辈了。她却是想骂人的,哪有把生病的老娘往这儿一放就不管的,再忙也不能不顾亲娘啊,可她一个外人,哪又管得了别人的家事。大概是那年的年底吧,她人就没了,被发现时倒在厨房里,锅里的粥早就烧干了,要不是糊味窜出来被那妇人闻到,妇人不放心去看了看,还不知要躺几天呢。唉,当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啊!她那倒霉儿子再没出现过,房子没隔两年就换了主人。妇人说到这忙问,你是她的侄孙子?你家里怎的不早点来寻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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