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涂栩心闪身浮在贺兆离身后,一剑劈下。 “果然如此!” 他的剑气根本无法击破本应是肉身的皮肤骨骼,此刻贺兆离的后背衣袍碎解,露出筋骨间骨碌碌直转的一只眼睛。 这眼睛与他那金眸颜色极近,形态更如先前怪瘟里的那只裂眶眼睛!! 宫雾听见飞箭声终于停歇,试探着在尸骸堆里抬头,却看见又一波乱箭疾射而来。 怎么还没完了! 她呼吸一惊,身前却有挺拔背脊挡住剑雨。 “起来!”花听宵把她的伞扔在面前,喝道:“快跑!!” 贺兆离被道破隐秘,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他与涂栩心交手数回,道了一声修为不错,忽然吹了一声呼哨。 半空中有数百人队形变化结成剑阵,要将不肯降伏的人尽数剿除。 涂栩心手持利剑飞身疾下,把持伞挡箭的宫雾撞开。 “躲开!!北面有针!!” 他与花听宵一人提起她的半侧臂膀,两人如大雁衔鱼般把宫雾从明镜台上带走,方一离开刚才的地方已有针雨如瀑,又扎穿许多尚在挣扎的弟子肺腑咽喉。 云藏宫师兄御剑飞来,同他们一起降在山头。 “不好,高低明路都被封完了,我们出不去!” 宫雾还未说话,一口毒血咳了出来。 涂栩心脸色骤变,拉过她的胳膊,一眼看到擦过的箭伤。 就在刚才他救她的那一刻,有利箭险险擦过,破开了一道口子! “箭上淬了毒!”花听宵伸手扣脉,唤徒弟给她取丹药来,临时分辨不出这是哪一类毒。 “小雾,调息,撑住!” 宫雾想要握住他伸来的手,眼前景象扭曲褪色,变得只剩黑白。 她被师父半抱在怀里,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完蛋了,要被看见了。 师父叮嘱过她,绝不能死在别人眼前,之后再活过来没法交代啊—— 这感觉像是吃了眠药,头脑一沉,即刻能睡得忘神。 这种睡眠不会做梦,甚至会有几分模糊念头。 她睡得心里不踏实,仍极力想逃离危险,可是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直到天光乍亮,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混沌里,花听宵守着她的尸身倏然一惊。 “你——宫雾?!” “涂栩心!!潮生!!你回来别杀了!!” 宫雾只觉得血液都被重新洗了一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她摸索着想用手挡住刺眼日光,被花听宵抓着诊脉。 “活了,活了,活了!”花听宵本人都吓得快跳起来,差点说出脏字:“你你你!!” 宫雾有点愧疚:“师尊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花听宵一听她说话,吓得一抖手,都顾不上四处杀得昏天黑地,急急道:“我不是不想看见你活过来。” “但是——但是你,你怎么活过来了!!” 她刚才一死,他还跟着抹眼泪,骂涂栩心个没良心自己不看好徒弟叫人给害了。 山门四锁,他们都被困在里面出不去,找了个隐蔽角落暂时躲着,仅仅放了涂栩心出去杀变节的那些混账。 宫雾刚想解释,云藏宫师兄又飞身回来,道:“找着了,有个门被轰开很狭窄的小洞,我们出不去,但是——哎你怎么活了??” “师父她怎么活了!!” 花听宵急得跺脚:“我也不知道!!” “是这样,”宫雾强行解释:“那个药毒性不狠,我是暂时昏过去了。” 师徒二人皱着脸看她。 云藏宫师兄一指外头:“其他中毒的都七窍流血死绝了。” 宫雾愣了下:“那我?” “你刚才也在七窍流血,”花听宵举起手中帕子:“我躲在这给你擦脸来着。” “谢谢师尊……” 师兄一琢磨,拿虎口比了下大小。 “你这么瘦,应该能闯门出去。” 涂栩心出现在狭窄道口,手上提的剑还在往下淌血。 他身着深紫道袍,脸上绽开两道剑伤,气息肃杀。 宫雾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师父,也吓了一跳,像做错事一样站起来,不敢说话。 “你快走。”涂栩心深呼吸着看向花听宵:“贺兆离可能要拿所有不降伏他的人做鼎种。” 花听宵震道:“鼎什么?” “把人丹刨去炼化养鼎,造魔界独有的邪器。” 涂栩心把长伞塞进宫雾手里,语速很急:“我护送你过去,那门上设有阵法,轻易难轰开。” “贺兆离扣着我们三人,今后必然要和月火谷索要铸鼎图谱,绝勿答应!” 他们护送着宫雾一路升至高处,期间杀退十余位前来捉人的叛敌,终于抵达东北方被轰开一隙的山门。 宫雾刚刚拿头探进洞隙里,就被两个师父扛着腰师兄扛着腿,三人齐心协力往里头怼。 “师父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塞出去!!” “塞不出去也得出去!!”涂栩心咬牙道:“你缩一下,肩膀卡住了!!” 宫雾被塞得很痛苦:“师父这缝太窄了咱们找个狗洞不行吗!” “没时间了,你再挤不出去我把你肩膀打折!” 花听宵跟着犹豫:“要不我用分筋错骨手……” “挤出去了挤出去了!!”宫雾哧溜一下蹿了出去,一个前滚翻摔出去,身后跟着飞来师傅送她的伞。 “快回去报信!不要回头,听见没有!” 宫雾仓促应了一声,乘伞飞去。 她勉强记得回去的路,在黄昏日暮里只身一人飞过荒原江河,不敢回头。 夜色渐浓,十五岁的小姑娘跪坐在伞上,哆哆嗦嗦地控制着鹤伞飘飞而去。 四下寂静,唯有江声风鸣。 她怔怔看着远方,眼泪涌了出来,冷得发抖。 不知飞了多久,像是天色都快要亮了,她才终于寻对位置,跨过无数江河山川落在月火谷前。 一眼就望见有数十个外人行走于山谷道中,有人穿着外派道服,还有人像是官差,比平日还要喧闹。 宫雾落下时险些摔着,被恰好路过的蔺欺雪伸手扶住。 “诶,是宫师妹?!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宫雾绝望道:“月火谷也造反了?” “造反?什么造反?”蔺欺雪愣在原地,哭笑不得:“对了,眼蛇瘟已经镇住啦,你知道吗。“
第13章 寅时三刻,天色渐亮,谷内反而灯火通明,少有人眠。 宫雾以伞撑地,此刻才发觉自己灵力损耗大半,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出事了,我要去找师祖。” “你还好吗?”蔺欺雪担忧道:“我先给你找点水喝?” 一提醒,宫雾才发觉自己今日从入阵之后都没有饮食过,已经饿到肚肠发烫。 她摆摆手说顾不上了,问了路后快步去寻师祖。 月火谷里六宫排列按等级划分,最低阶的绵德榛苓均在靠近谷口处,老师祖昊乘子的独院安置在最深处牡翼宫的更北端。 凡有机要重事,均会安排一众宫主长老集会于牡翼宫里。 可在今日,几位高尊居然都分散在主行道上,直走就能找见。 宫雾抱伞疾走,听蔺欺雪和她讲这两日发生了多少事。 “老祖宗真是深思远虑,不光派你们去找金烟涡求助,还另外修书两封发向南北官府求援。” 宫雾还未同她讲金烟涡里的惨状,不安地看向附近行走的陌生道人。 “官府遣来知白观的道人们过来出手相助,很快就想了个好办法。” “就在昨天?” “就在昨天。”蔺欺雪望向各个宫院外墙根的深青色标记,感慨道:“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麻烦的病,他们一出手就给控制住了。” “怎么可能……”宫雾低声道:“这病是外敌在隔空吸人精血,现在连始作俑者都没有找到。” “嗯,他们也这么说。”蔺欺雪拉住她,让她看看墙角的剑兰花标记:“知白观的符修们把整个谷分作十二区,每个区都埋符画阵,隔断外息,事情就办成了。” 宫雾这才看见墙根有花卉土层被掘动的痕迹,怔然道:“那其他疫病流行的村镇,也是这样?” “知白观直接唤弟子画了数百张灵符交给一众百姓,教他们怎么埋在村子的四角。” 蔺欺雪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他们也说了,这个会阻拦传音入密,等瘟病退散了再悄悄撤掉就是,平时嘛,咱们就用信鸽信蝶就行。” 讲到这里,清苦的药香自前面传来。 一闻见熟悉的味道,宫雾立刻知道是老师祖在那里,快步过去拜见。 前方有戊真度形宝鼎被重新祭出,先前奄奄一息的病人们渐渐都痊愈了大半。 有弟子听从师祖教诲勤勉熬药,也有师尊师长在施针救人。 比起前几天连花园里都被放满草席病患的状况,现在月火谷终于空了许多。 宫雾走近时,看见好几位宫主都守在师祖身边,附近大部分弟子都是面熟的。 还有一位仙人立在旁侧,气态端华。 仙女臂膊上披着洒金荔花软烟罗,长长飘带无风自浮,周身光华一如同样得道成仙的师祖。 她原本想好了如何两三句话讲清要事,看见仙人时乍一愣住,有些凡人的惶然。 “你回来了?”昊乘子看见她时本来在笑,瞧见她身后无人时察觉到情况有异:“其他人呢?” 宫雾匆匆行礼,把金烟涡仙门之变讲给众人听。 说到止渐子误屠蜜蜡,以自身全力杀了自己时,在场众人都脸色大变,很是扼腕。 再讲到贺晰如何早设埋伏,如何清剿门人,老师祖已双眉紧皱,不发一语。 “他们三人还被锁在金烟涡里,现在生死未卜。”牡翼宫主严方疾持剑怒道:“看来这一切皆是姓贺的贼人搞得鬼!” “他不光要杀师夺权,还要挟持我花涂两位师弟当作人质,以此来要挟我们月火谷!” 旁人更是怒意急切:“趁着知白观的人还在,我们要不直接杀回去,把他们都救回来!” “对,杀回去!” “我们不怕他们人多,大不了下药迷翻他们!!” 忽有女声平缓打断。 “慢。” 方才立在师祖旁侧的仙人终于开口,声音也像是有仙气的加持,咬字清稳贯耳,如金玉之音。 “第一,金烟涡地势诡谲,易守难攻,救人之事需与知白观的人从长计议。” “第二……”她埋前一步,看向宫雾,眼神深邃地自上至下打量了一番。 “你是涂师尊的三弟子?” “是你的师妹。”程集出声介绍道:“这是你早登仙阶的师姐丁清宜,这位是宫雾,昨日同你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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