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尾巴尖上挂着的,正是寂念,她的双手已经被魔龙自身的火伤着,开始融化到只剩下森森白骨。 寂念原本四处张望着,见脚下那密密麻麻人群尖叫哭吼着失了神智的样子,脸上的笑甚是得意,下一瞬差点被魔龙甩了出去,只得先稳住身形。 “我说了吧,到底谁是对的?” 寂念早已望见了芷溟,她脸上的笑从得意变成了嘲讽。 芷溟惊骇不已,她倒是忘记了还有寂念这一茬,江底现在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但她此刻又怎么回去安抚大家。 她知自己和宁合之间存在着斥力,便飞身挡在魔龙与他之间,不时运些冰棱去刺伤那龙的眼睛,干扰她的准头,幸好她与宁合相比魔龙来说都太过渺小,飞行的速度竟比她快些。 也许是因为,这魔龙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飞过了。 看来,如今只能用宁合所说的法子。 芷溟努力稳住心神,可寂念频繁添乱,她未多思考便斥责道:“你到底在做什么!这火不能落到地面上,否则羲和的心思全都白费了……” 寂念大笑着,她此刻双臂的骨头都变成了焦黑色,看起来真是疯了,她把魔龙身上的火接二连三投向人间。 宁合本来在前头引着,又落下去往回折,手忙脚乱地接住那些火球。 芷溟也在帮忙运火,可一心二用实在艰难。 她愤怒地朝寂念大声嚷道。 “只要她被凤凰引着进了那扇门,就会醒过来的,等她醒过来,她一定会怪你这么做……” 寂念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啧”了一声,撇了撇嘴。 “为什么要解脱?这里所有人都欠她的,就该让这火无边无际蔓延大地——” “到时候,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和她!你们通通化为尘埃!” 山川在周围飞速略过,被这二日同天的强光染得模糊难辨。 她们已经飞到了鸳鸯江与罔境入口的转折处,自此只会离河流越来越远。 寂念似乎觉得还不够,催动灵力给了宁合一击,水做的碎片轻巧如针,幸得被芷溟拦下,可宁合分神,连带着方向偏了,差点撞上身旁的陡峭山体,惊吓之余,他已直直往下坠去。 一前一后,有两根金色绳索卷住了他的腰,悬在半空中。 另一个是烙月,他神情恍惚,眉头紧皱。 芷溟知道他是她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两根绳索的力道宁合该是受不住,她不多思索便收回了自己的金绳。 归凤山的风沙阵就在眼前,黄沙飞舞迅疾如蜂群,发出渗人的嗡嗡声,似乎是被这日珠温暖光芒笼罩,拥有了人的心智。 连魔龙也不知何故停住了,并没有再向宁合进攻。 “不好。” 烙月的声音很小,可芷溟还是听见了,她不知寂念怎么不笑了,烙月牵着宁合往前飞怎么也停了下来,此刻一鼓作气闯入阵中不好吗?思虑至此,她用绳索接过宁合,背后日珠的光芒已经盛大到仿佛能透过那层层血肉,直达心底。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带着光芒也不再刺人,初秋的天气,后背的汗被微风一吹,只余下沁骨的凉。 日珠朝罔境的方向飞去。 宁合离她很近,可想象之中的斥力却再难探查到,她见他身上的红光褪去,连带着那火做的翅膀也如烟一般散了,他顺着绳索收回的方向软弱无力地贴在她的胸前,此刻他脸色苍白,头发也乱蓬蓬的,那件水绿色的衣衫带了些破洞,显得整个人狼狈滑稽。 他想哭,但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 “对不起……就差一点。” 她们落到了草丛里,是离开之前相拥又被水火斥力分开的草丛,还是那副被凤凰之火席卷到不剩一点绿色的样子。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双眸里仍然不免存有担忧,却又有一份释然,那是大限将至,深知再无力回天的,被迫放下。 “之前你说的那些话……我现在才信了……” 芷溟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从前那么圆那么亮的眼睛,光芒黯淡得就像地上随处可见的石头。 “宁合。” 什么话呢?她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啊。 她现在能抱他了,可他身上,为何这么的轻,这么的凉。 “你能不能救救他……”芷溟双眸涣散地望着烙月,轻轻拉着他的衣角,可他却前所未有地,把头压得这么低。 “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上次母亲说,让我入塔……去找,一种草。” 她梦醒般想起来,她的母亲已在归凤山内自尽。 那人哪里是她的母亲呢?执意解开魔龙的桎梏,又因为内疚而逃避选择了自尽,是她造成这如今难以收场的局面,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凤凰。 芷溟将宁合牢牢地绑在背上,以一种决然的姿态站在了风沙阵的外围,她脑中想着千里之外的琉璃灯,忍不住拍了拍背上好像睡着的人,低声喃喃。 “你等我。” 琉璃灯似乎能感应到凛霜的命令,还是应和着来到了她的手里,她将琉璃灯放在风沙中,风沙敲击着壳壁,发出尖锐渗人的声音,也是在此刻,她才感到自己所作所为是那么荒谬。 若说他落在那洞里,魂魄碎片总能找到,如今已四散在空中,这该怎么找。 她又满怀悲哀的想起,她看不见魂魄。 她到底不是泽湄。 无论是强大如水神,还是平凡如她,竟然都做不到护住他这么一个普通人。 凛霜碎了。 她的人心因为这法器碎裂而受到的冲击痛得让她迫不得已曲着背,嘴角渐渐流出血液,她赶忙擦去,怕滴在宁合身上。 血越流越多,她只好先把他放在离她不远又不近的地方,她从左胸口掏出来那一堆冰似的碎片,在双重日光的照耀下,在掌心闪着令人晕眩的七彩光芒。 身躯被毁得不成样子,寂念的声音依然恶狠狠的。 “凤凰已死,日珠已经择主,接下来便要大开杀戒。” “你不是日珠的主人,为何这么说?” 这天空中传来的声音令在场这几人无不吃了一惊,是个低沉的女声,那条魔龙,她双眸的颜色,在漆黑与明黄间来回闪烁变幻着。 寂念呆呆地望着她。 羲和瞥了一眼身后那挂在她尾巴上的影子,平静道。 “你知我是为谁入魔?” “是为姐姐,为阿金,为所有人和妖,不是为你。” 她们姐妹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生性相克,曾经斗得天翻地覆,洪水滔天时,她扪心自问自己并非没有一点责任。 可到了她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她才肯叫她一句姐姐。 泽湄的心碎了,她也能感应到,现下这半刻清醒不过是因为那最原始的血脉断开时的痛楚。 羲和努力克制着这无数生灵汇聚成的魔气再次侵袭她的心,她的眼睛,咬牙独自往归凤山风沙阵中飞去,那些灰黄色的沙子碰着她身上炽热火焰通通化为了艳丽金砂,如星尘四散在峡谷中。 ----
第67章 第 67 章 = 洪水来得很快且毫无预兆,戏台,座椅,步撵,盛满了各色精致小食的螺钿漆盘,素服宫侍,随行的女官,州府令母女,陈璃,慕羽,被水流一冲即散,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不幸的几个猛撞上了石头砌的围栏,幸运的也只能随着波浪起伏挣扎着艰难呼吸。 “护……驾……” 再没有人应和着皇帝,毕竟大难临头人人都只顾着自己。 何况,这皇帝实在算不上是明主。 陈璃立刻给自己施了水火不侵咒,可是环顾四周,大家都在漂浮,看不清哪处是可供人站立的屋顶。 她往前飞,努力去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怎么百日还没到,芷溟就动手了? 后她又想起,期限是百日前,其实任何一天都是可以的。 洪水里那一条条墨绿色的影子,依稀可见,原来是螭族集体出动,正在救人。 在洪水之中见到螭的身影委实算不上是什么好事,毕竟大过人身数倍,看起来只觉得可怖。 然后她便瞧见了,那艘水火不侵船。 烙月也在救人,他用的绳索,而在浪里挣扎的人在见到他和他手上法器的那一瞬间,早已心悦诚服,只因他清冷端丽,面容又实在是太像想象中仙君的样子。 螭运人的落脚点也是大船。 于是有些迫不得已的人,还真的愿意赌一把搭上了螭的后背,被驮去船上的人越来越多,船在洪水中上下漂浮却不改其位置,宛如定海神针。 “师尊。” 陈璃如梦初醒般喊了一句。 她有些懊恼自己近些天来到底在干什么……明明该把皇帝杀掉,却心软不杀,只因为她说的那几句梦话。 本该帮助芷溟,可她却因为妒忌心而选择置身事外。 烙月望向她的神情里,再也没有从前那淡如温水的情感。 他很冷,这种冷,像是寒冬腊月的深潭结了坚冰,有种死一般的寂静。 船上的百姓有些已跪在了烙月面前,连声说着谢谢,说着自己有多么多么感激。 烙月只淡淡答道:“救你们的不止我一个,你们也不用跪拜,这些江中之龙,就是河神。” “以后若在岸上江中见到,切不可当作妖物。” 螭族有些仍在水里浮着,睁着眼睛没有上船,有些上了船离了水即刻化成了人形,那般奇景让这船上的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其中有个成衣铺的老板“咦”了一声,她说这身衣裳料子好熟悉,真的在哪儿见过。 人群中有个娘子忽然冲了过来,拨开站在烙月前的众人,大声向他哭诉道。 “河神大人你可知皇上到底做了什么?他视百姓生命于无物,把我们众人的哥哥弟弟都拉去活活折磨死,您能否大发慈悲,救救剩下的人?” 她的泪水不停地往下落,冲刷着脸上的泥沙。 “是啊,三郎是我的心头肉,我姥娘看到他的尸体时,险些没晕过去。” “皇上在哪?莫不是就被淹死了,正好省事!” “你这傻子,皇上若是死了,那脏东西又没死,它若是回来了那该怎么办——” 许是差点死了心有余悸,众人谈话间竟再无半点忌讳。 陈璃望着他们,又看了一眼烙月,他能感觉到烙月方才似乎也用余光瞥了一眼她,眼神里的寒意让人浑身发冷。 “邪神已死,她不会再回来了,但不是我杀了她,是她自食恶果,贪心太甚。” 众人闻言,都讷讷地沉默下来。 其中有一个郎君好奇插话道:“难道是天上出现的另一个太阳,把它照死了吗?” “是,也不是。” “皇帝不是在这儿吗?!你们看她穿的这身衣服,我认得她,她就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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