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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一刻钟后，少女睁开双眼，平静说道：“我找到那人了，应该是你的父亲。不过，他身边带了保镖，太模糊了，说不清几个人，所以不能贸然登门拜访。好在已经追踪到他，我能持续监测，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他还在这座城市，只要你想，我就找机会把你带去他面前——不用太顾虑，我不会敌视你的父亲。” 少年咬咬牙，终究赌气似的背对少女，“我不想见他，我跟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反正不管你读出来什么，我就是不想！你别浪费灵力了！” 赛罕格日勒在床上支起小桌，将简单加热过的饭菜端来，直接在李飞羽旁边开吃。奔波一天没有好好吃午饭的少年到底还是饥肠辘辘，肚子饿得乱叫，胃部隐约传来熟悉而陌生疼痛，他只好躺倒缩成一团，用手捂住腹部。 赛罕格日勒在吃饭间隙发话：“你有多自卑多抑郁我是管不着，不过在我眼里，你很优秀，也很温柔。我爱你。” 沉默片刻，李飞羽怯怯问道：“那如果我要你帮我杀回去，扶我上位，你愿意吗？” “我不。” “你也不想我跟过去有任何瓜葛对吧。” “并不是出于这点……如果我帮你夺了族长之位，按照规定你是不是该娶那个傻女人了？但现在你的另一半是我。” “你扶我上位，我肯定娶你。她的话……看到你帮了这么多忙肯定会自己退出的。” “行啊，什么渣男发言？现在就走？走之前把饭吃完，别还没登基就饿死了。我回去联系阿斯尔和塔拉。”赛罕格日勒拍一把李飞羽肩膀，作势要走。 果然不出所料，李飞羽伸手拉住她，手指冰凉。他不说话，也不转身面对她。 二人对峙好一会，李飞羽先开了口：“我在跟你开玩笑，为什么那么认真……明明已经回不去了。” “但是，你走得太匆忙，还有没能好好告别的至亲，所以无法彻底割舍过去，”少女在他身后躺下，贴于他后背，发觉他已出一身冷汗，“我听说，天山你更像父亲，跟他一样温柔。” 听见“天山”二字，少年身子一颤，又不知为何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只唤他的名，而非连名带姓地叫。可这已经不是他的名字了，往后不论他爬到怎样高度，甚至要与身旁这少女成婚，所有一切都只能使用假名…… “现在的姓随了你的父亲，而你的假名……当时我还不知具体叫什么，只听你弟说，那本来就是‘你的名字’，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找到答案，也许不会，但不重要。所以，请你别在姓名方面有任何心理压力。”少女安慰道。这段时间相处多少让她感觉到来自遥远山川的记忆碎片，不过她没有刻意追寻，只随缘感知。 “我的名字……”少年喃喃。 “你希望我用哪种叫法？” “你喜欢哪个？” “阿羽。”少女正这么想，不知怎的真唤出口。 少年脑海“嗡”一声，竟流下泪来。他生怕弄脏枕头，连忙抹去眼泪爬起，背对少女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少女从后方贴来，将下巴抵在他肩膀，气息吹上他脸颊，“作为灵蛇的救世主而言是挺失败的，那个家族的灭亡已经注定，就像历朝历代的终结，也像已经死去的不计其数的无名人类。不过，我不认为责任在你。原本这就是实力悬殊的对决，你已尽全力奋战到最后一刻了，就算它消逝在历史长河也不是你的问题。但这也是契机，或者说奇迹，往后你可以说‘贺天山’这个人还属于那里，而‘你’不再是灵蛇的救赎，而是整个人类的星辰，能为更多人带去希望。” “你希望我背负起更庞大的使命吗？” “说实话，我不希望你累得喘不过气——现在你走的路，跟拯救灵蛇没有本质区别，是从小小鸟笼飞往了名为‘天空’的牢笼。不过，这世上哪有绝对的自由，万物总要被约束的，区别只在主观感受。所以只要是你的选择，我就尽我所能保护你、支持你。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主意，我也可以随时带你离开。” “结果你也被困住了……因为我。” “如果我说，承载星辰就是我的使命呢？而眼前这颗星星的爱在很久很久以前彻底改变了我悲哀的命运，因此我既在使命之中，又是真心实意地，想把他送上夜空。” “很久很久以前……吗……” “嗯。不过，你也可以当它是‘远山的童谣’，不必弄清楚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我也没有看得太清晰。” 少年很想顺这条脉络感受遥远过往，但他的肚子不合时宜抗议着，他只好尴尬问道：“如果我说我突然想吃饭了，你会觉得很好笑吗？” “人的想法总不至于一成不变的。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少女摸摸盘子，确定菜还温着，接着去电饭煲盛来一碗米饭。 于是，趁李飞羽吃饭工夫，赛罕格日勒拿出两人入学第一周的时间表，再用手机搜来搜去，总算找着目标号码。可是，在拨号界面，望着屏幕上那串数字，她一时没有通话勇气。 直到李飞羽吃完饭，将碗盘刷过放好，少女仍在客厅窗口杵着，只在手机将熄屏时机械性摁一下。 李飞羽大约猜到什么事，轻手轻脚走近，瞥一眼她手机屏幕确认，不由得出声帮她解困：“打私人号码吧。我还记得。” 少女吓了一跳，手机滑落，被李飞羽接住。后者重新输入一串手机号，不知在同她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几年过去，也不知道父亲换了号码没有。他一向很谨慎，也确实需要谨慎行事。但如果他没换号码……”或许是在等我——这话少年说不出口。过去的家人凭什么等他呢？ 即将通话之际，李飞羽忽然换了自己手机，“不行，还是不保险，用我的号码打……” “没事，我这号码是包叔手下人帮忙办的，查不到我头上。所以更麻烦的是……我该怎么称呼他？”少女打断李飞羽的话，顺带摁下屏幕上通话按钮。 李飞羽倒吸一口凉气，心跳加速，实在不知道怎样称呼更合适。于是在电话拨通瞬间，他拿过少女的手机，颤颤巍巍打了招呼：“您……您好，请问……” “嗯，是我。天山……不，飞羽，恭喜你考上理想的学校。还有别的事吗？”电话那头声音温润如玉，却又带着与人世的疏离。 “我……我想……”李飞羽到底还是表达不出。 赛罕格日勒见状，凑过去打直球，“您好，接下来一周，我们每天晚上都有空，后天以及大后天下午也没有别的事。约个地方见面如何？” “对不起，我大概没空……” 少女因此转向李飞羽，故意大声嚷嚷：“你爸怎么跟你一个德性！明明那么想见到彼此又嘴硬！” 李飞羽连忙跟电话那头道歉：“抱歉，她……嗯，我没什么事了，对不起，打扰了，再见……” 小小出租屋内气氛再度凝重。 ---- 原本这条线第一篇番外应该在7前面发。但是因为懒得展开说明的原因下次更新。 正常顺序是6-番外-7，阅读模式可以调顺序，论坛模式番外会在这篇之后，对剧情呈现有一点点影响，大体上还行。 连更结束，从这里开始进入周双更（这条线已经写完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坑如果不小心死了请找个人把我的存稿发出来）。
第10章 星辰线08 再相逢 全身发软的少年被身边人扶住，刚刚下定的决心再度落入深渊。窒息感陡然加重，指甲在窗台抓出刺耳声响。 世界凝固数分钟后，赛罕格日勒的手机忽然收到短信—— “五天之后，晚八点，附近公园。” 少女冲少年亮出手机屏幕，“真是亲爹。不过我很难想象你爸爸翻墙的样子。” “爸爸他不可能翻墙，肯定有自己的办法，”李飞羽总算松一口气，勉强走几步，倒在硬质沙发上，“他对我们兄弟三个很温和，不过上了谈判桌还是挺厉害的。说起来，我认识你之前那暑假，跟着他各种开会应酬什么的，穿西装打领带，全程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露出什么表情所以也只能有样学样，装得一表人才，感觉自己简直就像衣冠禽兽。被人奉承时就在心里冷笑着想，‘我不过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混蛋而已’……” 赛罕格日勒不禁脑补李飞羽衣冠禽兽模样。 而李飞羽冷不丁冒出一句：“要不我见完爸爸就去自首？杀那么多人肯定得有报应啊。” 这话差点没把赛罕格日勒呛住。从法律上说，杀人理当受到审判，只不过被胁迫以及未成年犯事的情况可以考虑从轻发落，如果属于正当防卫倒是可以免于处罚……嗯，要不业余学学法律吧，或者干脆考个证，万一这家伙真去自首了，由她来给他个无罪辩护…… 李飞羽见少女想得出神，连忙坐起追问她的意思：“就这么定了？” 赛罕格日勒回神，拍拍李飞羽的脸：“做什么梦呢，账就记在那个倒霉家族头上，你好好学习拯救全人类吧！” “喂，你难道不觉得我去自首很合理吗！”李飞羽对她的反应颇为不满。 “那你要对警察叔叔说什么，你被奇奇怪怪的家族强迫用奇奇怪怪的能力杀奇奇怪怪的人？至少现在社会面并不清楚我们这类人到底如何如何，你说的那些都不能作为证词，最后怕不是被作为无聊小孩子轰出去。”虽然嘴上这么说，赛罕格日勒心里清楚，她不过是给他找理由，也在说服自己。 李飞羽泄了气，靠在少女身上嗫嚅道：“可是……除了受害者，其余所有人，根本就活得好好的……我不知道法律之外还有没有什么‘恶有恶报’，我多么希望那些人的亲人可以找我报仇，现在我不用继承家族了所以就算让他们杀掉也无所谓了……” 是啊，除了法律和复仇，根本就不存在“恶有恶报”。所以在光芒无法照耀之地，复仇成了最简单高效的救赎武器。切身体会过这点的少女、随时可能向身旁少年的母亲复仇的少女、在爱恨间沉浮的少女，忍下心中纠结苦痛，抬手轻抚少年长发，“如果我要杀掉你的妈妈，你会阻止我吗？说实话哦。” “我会……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对不起……” “所以我也会阻止所有要伤害你的人。刚才我试图用‘你可以拯救人类’说服自己，不过实在太虚伪了，哪怕你对人类文明一无是处也一样，我就是不想你遭报应，你值得被爱值得被救赎也值得光明的未来，仅此而已，连我都不能理解我自己——何况我也是去过地狱的人，在这点上我们一样哦。” “难道你……” “我不想那位爱人孤独坠落，所以陪他一起下去了。很可笑吧，我竟也会走到那一步，用我的意志命令凶手自己将全身关节锯开，让那人清醒着体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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