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一只趴伏在地上的伥鬼从原地跳起,一股脑冲向山中报信去了。 握住她的手松开,男人摘下腰间一把折扇。 折扇飞出,伥鬼的惨叫戛然而止,扇又飞回,他浑不在意地将血迹信手一擦,插回腰间。 出现了!原著中的飞扇杀人! 谢隐泽的扇子叫做折玉,是除了配剑溪雪外他最常用的武器,按这本书淑芬的说法,那就是取人头于泰然,切动脉于自若,十分符合谢隐泽逼格的一把扇,但在乔胭看来就是装逼。 折玉是妖蛟脊背制成,扇沿锋利,雪光幽寒,且此扇有自己的灵智,和谢隐泽同感同心,它拒绝谢隐泽讨厌的人的触碰,后来被谢隐泽送给了玉疏窈。在原著中,鲛人公主就是因为眼馋这把扇子从玉疏窈处偷走,结果被削断了手指。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飞溅到脚旁的残肢,都一再提醒乔胭眼前之人的危险。她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公主!”小奔跑到跌落的花轿旁,脸上的鱼鳞都吓成了煞白。好在乔胭无恙,虽然这种无恙——也不知能持续多久。 “别担心,你们公主没事。”谢隐泽开口道,“此地不宜久留,恐伥鬼又有追兵,轻装上阵,尽快回梵天宗吧。” 谢隐泽为人残忍冷酷,但在真面目暴露前,名声一直非常好,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很会伪装。 读到后来作者揭秘过,他一直在模仿男主的性格。《朱雀劫》的男主陆云铮正是一位侠肝义胆的仁心之辈,但和谢隐泽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不同,他是真正的心怀苍生,一心向道。可能就是太一心向道了,导致不开窍,在感情之路上中凭添许多误会和坎坷。 北溟鲛宫遭此一袭,送亲队伍死伤大半,来不及收拾横财半路的各种珠宝嫁妆,又在伥鬼的威胁、虎妖的危机下匆匆上了路。 夜色越发浓郁,乌云悄悄遮蔽了月亮,队伍点起了灯,若一条烛光明灭的火龙,疲倦又警戒地在山路上夜行。 乔胭听到谢隐泽在和小奔讲话,小奔很崇拜他,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不觉间老底都被套了个干净。 她又抚摸起手上的蛇镯,低声道:“小奔太笨了,出了事就靠你保护我了。” 蛇镯骨纤肉透,精致的小蛇脑袋上,两颗晶莹剔透的赤色水晶是它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蛇镯舒展身躯,绕着她莹白的手腕慢慢游走起来。 北溟鲛宫圣物,溟冰蛇,毒性极强,触之即死,是跟随历代公主的贴身圣蛇。乔胭的公主母亲给它起了个颇有深意的优雅名字,但乔胭嫌弃晦涩拗口,换了个更朗朗上口的。 “瓜蛋,你听到没有?外面那穿玄衣的男人,不是好人……” “公主,你在跟谁说话吗?”一道声音从轿帘外传来,吓得乔胭抖了三抖,忙不迭把袖子放下,遮住了蛇镯。 “没,我吓到了,自言自语呢。” “公主远道而来,千里奔波,只为与我赴一场礼成。”男人娓娓道,语气不疾不徐,“真叫人感动。” 乔胭:“感动到要哭了?” 谢隐泽:? 显然,谢隐泽被她的诚实噎了一噎。停顿片刻,才继续道:“我听说陆云铮师兄很中意公主殿下,可殿下今日却从北溟而来,成了我的妻子,不知师兄他是否会因此心碎忧怀……” “你是不是怕他吃醋打你?”乔胭又问。
第3章 山中伥鬼
第4章 “……陆师兄侠义正直,不是那等小心眼之辈。”这一次,谢隐泽的声音带上了微微的凉意,像冷飕飕的刀子似的刮过来,“公主殿下有点太自信自己的魅力了。” 乔胭啊了一声,烦恼地说:“也不好说呢,毕竟他真挺喜欢我的。” 谢隐泽彻底不说话了。 急了,这就急了。乔胭在盖头底下憋笑,前期的谢隐泽,还没黑化成后期屠戮整个梵天宗的堕魔时,外白内黑的时期最好玩。她看不惯这人焉着坏的行为处事,看书时就想这么怼一怼,现在,爽了。 也是谢隐泽顾及形象,要在人面前装大尾巴狼,若只有双方独处,乔胭可不敢这么得罪他。他厌恨梵天宗,不喜流泉君,对这门强行安排过来的婚事自然也满是冰冷和不耐,否则何至于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丢弃在大妖盘踞的深山中。 “姑爷,我们怎么越来越往山心去了哇?”小奔天真地开口。乔胭眉心狂跳,小奔哇,他这是正带咱们奔向大老虎口中啊! “好像是这样,这山似乎不对劲。”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正苦恼地皱着眉,“这样吧,你们待在这里,我先去前面探探路。” 乔胭怎么可能给他借口溜走的机会。原著中曾提到过,虎妖修行数百年,吞吃活人无数,道行高深,曾团灭过数个来围剿的仙宗。北溟鲛宫在仙门中一向算不得战斗力很强的类型,流泉君派出谢隐泽接应,其一他是新郎,其二也是因为他是梵天宗这一代年轻弟子里修为最出众的其中一个。有他保驾护航,可保路途无忧。 ——前提是他真心护驾的情况下。 离了谢隐泽,他们这一群真虾兵蟹将,只有流落虎口的份儿。 乔胭当即抛弃尊严,清了清嗓子,甜腻开口:“夫君~” 一出声,她自己先起了半身鸡皮疙瘩。小奔惊悚地看向花轿,怀疑公主被伥鬼附体了。本已经抬步离开的谢隐泽顿了片刻,回头:“何事?” “更深露重,妖鬼猖獗,大家还是团结在一起,不要走散的好。”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娇柔婉转,脆若黄莺。但凡站在这里的不是谢隐泽,而换世上随便一个男人,那多半已经酥了骨头,只知点头称是了。 谢隐泽维持微笑不变:“我就在前面,不会走远。”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想跑路!乔胭在心中咆哮,又娇柔道:“可夫君不在,我心中便担忧惧怕,惧怕伥鬼,又担忧你出事。” 呵呵呵呵死病娇今天我还就赖定你了!在众目睽睽下,他为了维持形象,哪怕不想出手,也不得不出手解决迎面而来的危险。乔胭早就想好了,想要成功度过今日命中注定的一劫,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置身事外的谢隐泽拉入局,和他死死绑定在一起。 想搞我?那就大家都别活! 乔胭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大抵是没法对明面上的妻子说不,总归队伍维持了原样,继续前行。 “不好!”不过片刻,小奔的惊呼声响起,“伥鬼又来了!这次怎么这么多?” 乔胭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只听到无数尖锐的啸声,鬼影在山林中穿梭的簌簌动静。 当然多了,咱们可是在往虎妖的山府走啊! 厮杀声震天响,哗啦一声,一只晕头转向的伥鬼撞进了花轿,乔胭刚掀开盖头,就见一张深紫浮肿的鬼脸迎面而来,吓得心脏骤停。 她狂拍蛇镯:“瓜蛋!瓜蛋!” 小蛇从她手腕上窜出,蛇口大张,一口咬住伥鬼的鼻子。 就像漏了气的皮球,伥鬼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小蛇掉在地上,被乔胭捡起来,重新缠回手腕上,跌跌撞撞跑出了花轿。 鼻尖忽感一阵凉意,一缕发丝悠然落地,而后才听到长剑贯入肉.体的噗嗤声。乔胭僵硬回头,看见一道颀长人影踩着月色,款款走来。 玄色的衣衫,衬得肌肤格外的白,虽然是大婚之日,穿着好像也并不如何热烈,单只露出衣襟的赤色衽领、剑柄上的赤色流苏,在一片苍茫的黑夜中添了几分喜庆。 “公主殿下怎么出来了?还是回花轿中的好,若是被这些伥鬼所伤,可叫我没法交代。”他扯了扯淡红的唇。语气是客气的,却让人感觉凌厉。 许是因为那双寒亮的眼眸?薄窄的眼皮,眼尾上挑,是一双锐利逼人的丹凤眼。 比乔胭想象中的要标致得多。 脸蛋那样雪白,拂过眉宇的碎发却漆如点墨,显得气场冷冽、沉郁。在一众长相奇异的妖魔鬼怪中,唯独他漂亮得像一尊瓷偶。看过多少遍文字,冲击力都不如现场直面原著作者精心描摹的俊美,至少在看见脸的一瞬间,乔胭在心中短暂原谅了他三秒。 下一秒,她看清了周围景色,一句粗口脱出:“我靠!” 密密麻麻的伥鬼,就像从潮湿南方的地缝中钻出来的蟑螂大军,多得令人头皮发麻。 “鲛人出现了!快捉了回去给大王煲鱼汤!”伥鬼们一见她出面,纷纷高喊道,直叫乔胭鼠躯一震。 “煲鱼汤?”她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长这么靓,你们却只想拿我煲鱼汤?”难怪原主受到惊吓,很快就抑郁而终,要知道她不是受了别的恐吓,而是差点被煲成鱼汤啊! 这么一想,谢隐泽果然更可恨了! 谢隐泽白瓷似的侧脸上沾了一滴血迹,他蹙眉擦去,对同样浴血奋战的小奔说:“伥鬼杀之不绝,不若我以身做饵,将其引走,你们带着公主赶快下山。” 小奔热泪盈眶:“但是姑爷您……” 谢隐泽苦笑叹惋:“只要能保护公主,我的牺牲就是值得的。” 醒醒啊你小boss!骗骗哥们儿得了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你说句老实话,这群老实巴交的小鬼真能伤你半根毛? 小奔虽然十分舍不得姑爷,但也知道保护公主是他的第一优先使命,一步三回头地泪别,招呼了剩下的残兵扛着花轿往山下跑,两条腿倒腾得倒是比眼泪快。 看着离开的花轿,谢隐泽看似吃力的挥剑渐渐开始变得游刃有余。随手劈了剩下的伥鬼,插剑入鞘。 终于送走了麻烦的女人,此处靠近虎妖山府,最好能把这麻烦痛痛快快地解决,才不枉费他一番逼真的演戏。 然而一转身,谢隐泽第一次绷不住自己的从容。 “夫君!”女人泪眼婆娑地提起裙摆跑了回来,“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我还没过门,但我早就认定了你是我的下任掌门丈夫,我不能抛弃你,一个人逃跑!” “哎呀,不小心摔了一跤呢。”乔胭故意朝他身上扑去。 谢隐泽用上了梵天宗内传顶尖步法,及时往旁边一闪,却还是被她碰到了衣角。他额角青筋一狰,差点没忍住掐死她的冲动:“你往我身上沾的这什么?” “哦,这个是我母亲给我法宝,名叫同心结。这结能把一对男女捆在一起十二个时辰,不能离开方圆半里。哪怕一方死亡,也无法解除。”乔胭把发丝挽到耳后,如水莲花不胜凉风,轻柔微笑道。 言下之意,她若是死在今夜,谢隐泽就要带着她的尸体过十二个时辰,身上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她要捆牢谢隐泽,来度过这个危机四伏的夜晚。虽然对方根本不想救她,但很可悲的是,她只能借助他的力量来避免被煲汤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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