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站在两人面前,哪怕顶着只虎头,似乎都能看见他奇差的面色,冲天的怨气几乎凝成实质。 “说够了吗?年轻真好,有这么多话想说。”阴阳怪气的语调从虎口中吐出,他阴恻恻笑着,“吃起来肯定有劲儿,一口一个嘎嘣脆。” 谢隐泽舔了舔染血的虎牙,语气随意:“我劝你最好别那样做。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约莫是被乔胭看穿,便懒得在人前装了,耿直愣头青的气质一瞬间消失无踪,姿态懒散,神色也漠然。虽然被捆缚双手落于下风,但,看起来他倒是更像那个掌权的人。 谢隐泽这样的性格,不会在没价值的人身上浪费精力。乔胭心下发紧:他已经打算将自己杀人灭口了? “呵。”山府君看一眼他的令牌,“不就是梵天宗的弟子吗?梵天宗,那又如何!我吃过没有千个,也有百个。” 森亮的虎牙亮了出来,山府君一字一顿,嫌恶铿锵道:“我平日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种腻腻歪歪的臭情侣!呵呵,以为两心相许就很了不起吗?还不是落在我手上,成了我今晚的夜宵!” 谢隐泽皱着眉:“你瞎了吗?” 两心相许? 乔胭也怒:“你瞎了吗?我不准你这么说我夫君!” 气氛凝滞一瞬,谢隐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她。 乔胭的眼泪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眼圈说红就红,泪水涟涟地倒在了谢隐泽身上,眸光痴情:“夫君,你放心,我会在被煲汤之前向虎大王求情,让他不要伤害你……” 谢隐泽皱着眉,拿肩膀顶开她:“你忽然发什么疯?我和你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她这痴情是怎么来的??? “对,不是情侣。”乔胭咬着字眼强调,“我们是一对已经成亲的夫妻!” “你们到底谁说真话,谁说假话?”山府君狐疑地问。 乔胭坦然自若地向他展示自己的嫁衣:“你看不出来吗?如果我们不是夫妻,为什么要穿着配套的婚服,出现在深山老林里?” 她裙摆上的鹤纹,和谢隐泽衽领上的银绣构成恰恰登对的图案。 谢隐泽半天都没动静,约莫是被震惊住了。山府君气得仰头嗷嗷狂叫。乔胭记起来的是,原著中山府君狂性大发,自从被老婆抛弃后,就成了个见不得他人恩爱的小心眼,若一对普通人和一对情侣放在眼前,他会第一时间吃掉情侣,哪怕放走其他食物也在所不辞。 乔胭哭着添油加醋:“你要吃就吃我,求你别伤害我夫君,要是看见他受伤,我就会心如刀绞!” 啪! 谢隐泽脸上懵然地挨了一巴掌,白瓷如玉的侧脸上迅速多了三道爪印。 他怔了下,阴鸷回眸:“你……” 乔胭依旧哭得很是心碎:“好吧,就算你划伤了他的脸,也绝对不可以把他丢进那口大锅里,这是我的底线!” 雄浑有力的虎爪将谢隐泽拎起,走向咕噜噜沸腾着气泡的大锅。 机不可失!乔胭将瓜蛋咬断的绳索攥在手中,转身朝着殿门外跑去。身后的视线像冷刀子似的刺过来,她心下一提,跑得更快了。 “捉住鲛人!她要跑掉啦!”眼尖的伥鬼高声叫道,所有的伥鬼都一股脑蜂拥而上。乔胭体能废物,没跑两步就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隐隐泛出了铁锈气。也在这时,她听到了身后一连串接踵而至的惨叫声。 乔胭没来得及回头,眼前一花,被人掐着脖子抵在了墙壁上。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寒:“我竟不知道,掌门师尊的女儿是如此聪慧。”
第7章 雾阵困庙 呵呵呵呵黑心莲,你装不下去了吧! 掐在她脖颈上的手指几乎令她喘不过气。 谢隐泽的性格素来睚眦必报,这次又被她坑了个大的,现下暴怒已经不屑掩饰,任何求饶都是没用的。 乔胭眼前一亮,高声唤道:“玉师姐!” “什么?”谢隐泽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瞬间收回了手,局促地将手背到身后,转头望去。 身后空无一人,哪有什么玉师姐。 他眸子一沉,阴戾的寒意头一回切实地出现在了那双漆黑透寒的眼眸中。 “你——”他咬字轻缓,却叫人不寒而栗,“竟敢拿她跟我开玩笑?” “阿泽?”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那只青筋暴起,即将掐住乔胭脖子的手掌蓦然顿住。 一道窈窕身影从山门外的夜色中走了进来。 和娇媚明艳的乔胭不同,此女的气质是独一份的清冷。梵天宗竹青色的制服套在那疏离高挑的风骨上,格外霜雪出尘。她腰间悬着长剑,头戴白纱斗笠,白纱飘扬间,露出一小截清秀冷白的下颌,不似仙人,更似一条深山中修炼出来的青蛇。 乔胭险些飙出热泪:女主大大,你终于登场了!再来迟点,她就真的要被这小登弄死了! 谢隐泽看了她一眼,克制地收回手,背到了身后。 “师姐,你怎么来了?” “玉师姐。”乔胭捂着脖子,也低咳着打招呼。 玉疏窈与她也见过的。陆云铮如果有接到北溟的任务,一般都会去鲛宫探望她,有时玉疏窈也会一起。二人打过几次照面,但气场不合,说不上熟,还起过几次冲突。乔胭那个时候还没觉醒前世记忆,就是个张扬跋扈被惯坏了的大小姐,没跟她打好招呼肠子都悔青了!谢隐泽只听玉疏窈的话,原著后期他黑化,动则屠城屠宗,只有玉疏窈声嘶力竭的咒骂可以制止他这种疯魔。 “公主殿下,你刚才怎么了?被抓入虎妖的巢穴,怎么和阿泽起了冲突?”玉疏窈客气地问道。 乔胭瞥了眼谢隐泽僵硬的背影,垂眸无声笑笑,语气软绵绵的:“玉师姐,你误会啦,刚才是阿泽在帮我查看伤势呢。” 谢隐泽飞速抬眸望了她一眼。 乔胭又不傻,她出生北溟鲛宫,论感情又怎么比得上这两位从小相处的师姐弟。就算她真的揭露了谢隐泽,那又如何?他在玉疏窈面前装那么乖,到时候玉疏窈是信她,还是信自己听话无害的师弟呢? 一个恶毒女配想要在原著世界活下去,最重要的不是聪慧,是识时务。 玉疏窈信了,她心思简单,不会想太多。手腕搭在腰间剑柄上,转头四下看了看:“我的罗盘指向虎妖就在这山涧府邸中。此妖残暴,不可掉以轻心,他去哪儿了?” 伥鬼们纷纷隐去,退入了阴暗的角落中。 谢隐泽神色很正常:“许是因为师姐来了,他察觉不敌,潜入山涧旁的竹林中了吧?” 好一波了无痕迹的优秀马屁,乔胭都想给他比大拇指。不过还有一个关键角色还没登场,说明浮棺山的副本还不会这样轻易结束,乔胭依旧是危险的。 梵天宗的日常,就是无数出剪不断,理还乱的混乱纠葛。 在浮棺山上有一个原著至关重要的情节:女主女二同时陷入危机,陆云铮选择救下乔胭,令女主第一次产生了放手的念头。就是这样小小的心寒越积越多,才导致了她最后的决绝。 但这一切,和乔胭没有什么关系。说实在的,她根本不愿牵扯进来,可原著的走向是强大的,天道会修正一切偏离轨道的行为,就像一向温和宠溺的母亲非把她塞进花轿,任由乔胭怎么反抗都没有用,哪怕乔胭只想当条与世无争的小咸鱼。 果然,就在三人朝外走时,忽地刮起一阵妖风。砰!大殿八扇门齐齐一掩,隔绝了月光,殿内陷入空前的黑暗中。 乔胭心下一凛:来了! 谢隐泽轻轻“咦?”了一声,过了两息,昏暗的空间被掌心的灵火照亮,乔胭才发现,在门关的第一时间玉疏窈就被他护到了身后,剩她一个孤零零站在对面。 乔胭:“……”你到底是谁老公啊? 好,恶毒女配没人权。我忍。 她提着裙子,自觉跑到了玉疏窈身后。指望不上便宜老公,还是先指望一下侠义善良的女主好了! “雾?”玉疏窈困惑呢喃,稠白的雾气从门窗的缝隙中丝丝缕缕渗透而入,悄悄流过她纤细的指间,“哪里来的雾?” “许是从竹林中飘来的雾气。”谢隐泽不甚在意地回答。 瓜蛋睡醒了,缠在她手腕上,有些焦躁地嘶嘶吐着蛇信,乔胭安抚地拍了拍小蛇脑袋,叹了口气:“这雾有毒,你们修真之人不是都会内纳神息吗?最好不要吸入雾气比较好。” 此言一出,果然两道视线齐齐瞥了过来。谢隐泽目光一凛,语气悠悠:“哦,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从原著看的,但这话她能说吗? 乔胭只好抬起手腕,露出嘶嘶吐舌的小蛇:“瓜蛋告诉我的。” 玉疏窈盯着不过尺长的纤细小蛇看了看,慎重开口:“北溟圣物,冰溟蛇?” 谢隐泽的关注点比较偏:“瓜蛋?你们的圣物叫这个名?” “瓜蛋怎么了?瓜蛋多好听啊,贱名好养活,你懂什么。”乔胭收回手,仗着玉疏窈在旁边,肆无忌惮地怼起人来。 谢隐泽隐晦锋利地刮了她一眼。 “那公主殿下,你……”玉疏窈看向她。 他们是修真人,能够内纳神息,也就是长时间屏住呼吸,不摄入外界气体,但乔胭虽然是鲛族公主,但从小娇生惯养,从未修仙过。 “玉师姐放心。”乔胭眼眸微弯,软声笑道,“鲛人皇族从小服用冰溟毒制成的药丹,百毒不侵。我猜,这个房间的毒雾是山府君特地放出来对付你们的,想必之前那些被有来无回的修士,也是中了这毒雾的道。”她语气温和,和几年前在鲛宫相见时趾高气昂的公主殿下天差地别,平易近人的态度倒是叫玉疏窈有些不自在起来。 谢隐泽推了推门,如预料之中的紧锁着,当即抽出溪雪斩了一剑。但见剑刃与空气相擦,斩出一串激烈的火花,谢隐泽蹙眉退回:“好生牢固的结界。” 玉疏窈道:“虎妖在浮棺山上盘踞了上百年,看这殿中的白骨便知……这百年间,他一定不断献祭修为,加固着这殿中的阵法结界,配上这诡异的毒雾,难怪那么多前辈都活生生被拖死,折在了这里。” 她无声一叹:“都说妖类愚笨,不够聪慧。我看这虎妖倒是机敏得很。” 而能困死无数修士的阵法,它的阵眼必然是藏得极隐晦的。如果找不出阵眼,那无论破坏结界多少次也无济于事。乔胭倒是知道破解办法,但难在怎么合理又不引二人怀疑地注意到这一点,尤其谢隐泽本来就有点怀疑她…… 玉疏窈:“时间紧迫,分头行动。” 谢隐泽:“师姐……” “玉师姐,我想跟你一起!”乔胭抢先说道,让她跟谢隐泽独处,不就等于羊入虎口吗! 谢隐泽对这女人的不满顿时又加深了一分。奈何最后玉疏窈还是以“阿泽实力更强,更能比我保护好公主殿下的安危”为理由,将两人组成了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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