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是逆天而行,所谓渡劫,自然是突破自身原有的境界,更进一步。” “不是的阿姐,这个我知道。”司珩犯了错,本一直垂头耷脑地跟在她屁股后面,这时讨好地上前两步,趁机凑近了。 “修士还有一种会招来雷云的劫,就是寿劫。人的天赋和寿命都是有限的,未到境界却已寿元将至,却不肯归西,也会招来雷劫。” 乔胭愣了两秒才开口:“你的意思是,这阵法是一重天这些老不死为了躲避天劫,强行延长自己寿命所建造?” “卫兄说的,不是我说的。” 乔胭心中微微一沉。 如果是这样,那这些老怪物不仅欺骗了梵天宗,还欺骗了整个天下。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原著中,谢隐泽会变成灭世大反派了,这换谁谁能心平气和?你还是个小孩就要天天放血镇压暴走的神剑,别人告诉你,你这样做是有意义的,是为了天下苍生,其实呢?根本是为了这些老怪物们的一己之私! 六道界碑之后,白雾渐渐散去,温度开始升高,让人窒闷得慌,视线往下,一座令人震撼的白玉莲花缓缓盛放。 莲花台上有一团纠缠的弱水,此刻这团却像个高烧的病人,不住翻滚沸腾着。 温度还在节节攀升,白玉莲花之下冒出了红光,一只赤红如血的神鸟正在盘旋,每一根尾翎都在往外冒焰光,像一头栩栩如生的太阳,甫一出现,就刺得乔胭半闭上了眼睛。 随着它的现身,周围的温度瞬间高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地步,仿佛头发丝都要烧起来,给人巨大的威胁感。 危机感顿生,乔胭拽着司珩,开始后退。 “那又是什么?”司珩压低声音问道。 卫禹溪声音蓦然沉了下去,嗓子沙哑,像压抑着某种激烈的情绪:“是朱雀。” 乔胭不禁又看了一眼,只觉那像极了一团跳跃的火光,煌煌熠熠,难以直视。 “搞笑。”司珩道,“就算我从不认真听夫子的课,也知道,朱雀神裔早就在二十年前的大夔死绝了。” “呵……是吗?”卫禹溪缓缓站起来,眼神冰冷地缓缓扫视下来,“你们这些修真界的人,总是如此无知蠢钝。” 司珩觉得他说话怪怪的,还是耐着脾气扯了扯他的衣角:“你快蹲下来,这么危险的情况你站这么显眼做什么?难道你有信心对付这只……不好,它发现我们了!” 话音刚落,那团银色的弱水便四射开来,伴随一声清越的鸣叫,烈焰明光展翅而上,羽翼划破空气的声音锐利无比,几乎刺破耳膜。 乔胭跑了几步回头,见卫禹溪还站在原地,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神色,那是一种……献祭般的狂热。 火焰从下方席卷而上,他展开双臂,被吞没成了飞灰。 “他娘的,这卫禹溪是个疯子!”司珩瞪大了眼睛,骂骂咧咧,“早知道就不该信他!” “现在你知道了?晚了!”乔胭感受着身后越发逼近的灼热,后背一阵烧伤似的刺痛,跑出界碑之外,她一推司珩:“分头跑!” 身后的火光减弱,朱雀追着司珩去了。乔胭愣了两秒,大骂一声,召出漱冰琴的同时一个转身,狠狠一拉琴弦。 冷气带着冰屑呈横波直扫而去,碰见那团火光,就化作了一阵雨水滴落。乔胭实在睁不开眼,捂着刺痛的眼眸勉强拖身进了一处隐蔽拐角。她闻到一股烧焦的糊味,摸了摸衣角手指一烫,原来是衣服烧了起来。 她脱掉衣服,又摸了摸刺痛的耳畔,摸到一手血迹。眼前阵阵炫目的白光,有种震荡的感觉,想吐吐不出来。 二十年前记载的是野史吧?真有人能杀掉这玩意儿? 头昏脑涨,她短暂眩晕了一会儿,又或许是很久。 意识再度回归时,天已经黑了。 天黑了?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前还是漆黑模糊的一团。刚才拨弦一击,她指尖还在流血,趴在地上摸了摸,没摸到乾坤袋,只隐约看见前面有团模糊的东西,膝行几步去够。 不疼,因为撞到的不是柱子,而是一双腿。 她抬头,努力眨了眨眼睛。 “司珩?” 她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是司珩没跑了,除了他,还有谁会和她这样亲近? 她揪住他头发,用力一扯,面露狰狞咬牙切齿:“死小子,跑哪儿去了!怎么不说话?朱雀把你烧哑巴了?我都跟你说了,卫禹溪可疑可疑,偏偏就不听我的,打晕我的账打算怎么算?死孩子,我要剥了你的皮!” 那人闷哼一声,停下来,冷冷道:“再乱扯我就把你丢下去。” “谢隐泽?”乔胭瞬间哑火了,尴尬地松开手,还下意识帮他把头发顺了顺,“你怎么在这儿?” 谢隐泽又不说话了。乔胭知道是他,身体下意识松了下来,枕在他肩膀上捞起焦糊的发尾:“谢隐泽,我头发是不是烧了?都怪那只鸟,烦死了。” 谢隐泽忽然问:“什么鸟?” “你没看见吗?朱雀!” “我上来时,只有你一个人。”谢隐泽淡淡道。 朱雀没有像杀死卫禹溪那样杀了她,原来是因为她躲得好。 乔胭微妙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口:“那你看见司珩了吗?” 谢隐泽:“没有。” “你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我该看见什么?” 乔胭抿了唇,郁闷地往他肩膀上一撞。谢隐泽垂眸看着她。她脱了烧焦的外套,只剩里面雪白的亵裙,垂头郁闷地查着看头发,即便看什么都模糊。 纤细的指尖有着很深的伤口,那一击情况危急,她没有别的选择。 太危险了…… 双手不由自主收紧。 偏偏是他理智尽失的时候…… “下次,不准未经许可来六道台。”他沉声开口,声音淬了冰似的寒。 “我不是自己想来,我是……谢隐泽!你毛病吗?你弄疼我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松开越箍越紧的双手。 最后两人在某处沟渠中找到了司珩,他被焰风扇晕了过去,但好在除了脸有点焦,人倒是没有大碍。 虽然谢隐泽很不愿意,但乔胭还是坚持把司珩带回了玄源宫,毕竟这种情况,他回去倒是起疑。 “小乔,你在家吗?” 六道台是梵天宗重地,一旦发生异动,很难能隐瞒过去。第二天,陆云铮拜访了玄源宫。 乔胭的眼睛尚未能完全恢复,最后是抱着谢隐泽的手臂出门迎客的。 “陆师兄,你找我什么事吗?”她扬起热情的笑容。 “脸朝错了,在左边。”耳畔传来少年的低声,乔胭尖尖的下巴落在他掌中,脸被扭到了正确的方向。 可这一幕,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那就是分外暧/昧了。 乔胭看着他的目光因无神而分外痴情仰慕,像一朵无辜的菟丝花,(因为怕摔而)紧紧缠着男人的手臂。谢师弟轻抚她的脸颊,她似是十分不好意思,对视一笑,柔情蜜意。 陆云铮心下苦涩。 曾几何时,这是乔胭曾经只在他面前露出的神情。 她毕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就不会觉得陆哥哥才是天上天下第一好的男子。 “没什么事。”他压低了声音,温和道,“只是昨日有人闯入六道台,师尊怀疑是魔族中人,差遣弟子们问询是否在昨晚看见了什么可疑的踪迹。” “夫君,有吗?”乔胭仰着脸蛋疑惑地问他。 谢隐泽垂眸与她对视。 乔胭目光湿润,红唇也湿润,眼下一滴泪痣楚楚动人。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冷漠移开了目光。 “什么动静也没听到呢,我和夫君……呵呵,昨晚比较投入。”乔胭说完,还咬唇笑了一下,脸蛋微醺地转头埋进谢隐泽的脖颈。 谢隐泽踩了她一脚,乔胭忍着没叫出声来。 果然,陆云铮开始坐立难安了。抛出几句颠三倒四的话,倏然站起来:“是吗。那就好。对了,我还有别的事,师弟,小乔,我先行告辞了。” 陆云铮一走,乔胭就放开了他的手臂,表情也随之一转,精湛的演技荡然无存。 “你为了撒谎,真是什么荒唐话都说得出来。”谢隐泽声音微寒。 “你懂什么,撒谎的精髓就是要让人不好意思追问。”乔胭翻着白眼去摸桌上的果盘,现下又是个半瞎,摸了半天都没摸到,反而碰倒了茶水。谢隐泽冷眼片刻,把果盘往她手边一推。 “哦?谢谢啊。”她摸了个橙子,慢吞吞剥着,想起什么道,“对了,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你记得帮我浇一浇花。” 乔胭有个宝贝得不行的小盆栽,里面是肥沃的黑土,她看顾得很精细,太阳出来了,她就搬盆栽出来晒太阳。她记性不好,什么事都常常忘记,可唯独浇花这件事不会忘。 可惜,即便照顾得再好,她那盆栽也没长出哪怕一棵草来。有一次谢隐泽问她盆栽里面是什么,乔胭不小心说漏嘴,他才知道,原来里面种着返魂香的种子。 他抱着手臂,语气凉凉:“雾楼都说过了,返魂香的种子必须种在尸体上,你这样是种不出花的——要不要我帮你去杀个人?” 乔胭简直晕厥。 小boss真是一点道德都没有,为了她种花,他就随手要杀人。而且以他的性格,乔胭知道,这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她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其实这个也一样,这个土是我去后山坟头上刨的,应该也有作用。”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因为这么多天的精心照顾,返魂香半点面子也不给,连根草苗都不肯发。 “随便你。”他说着,抱剑离开了。 乔胭眼盲这段时间,除了小奔,就是谢隐泽在给花浇水。 “阿姐。”谢隐泽走后,司珩从偏室转出来,疑心地问,“你说,他不会把咱们夜闯六道台的事说出去吧?” 乔胭从果盘里摸出个梨,咔嚓啃了口:“怎么,你是没去吗?” “去是去了……可我也不知道,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司珩委委屈屈的。 小时候闯了祸找姐姐来拿主意,长大了还是这样。然而,这次前去六道台,对她来说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知道了,由天谴剑坐镇的法阵并非护宗大阵,而是某些人一己私欲的……改命之阵。 ——谢隐泽知道这件事吗?这种事……似乎也没有能轻易开口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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