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字大街发现白骨的消息传遍了全城。聚盛茶馆的客人全都在讨论这件事情。钱善武将白骨摆在衙门的后院,不停的带各路人马进去查看,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 但是几天过去,依旧没有什么线索。仵作确认这些的确是人骨,死者都是男人,年龄各不相同,有老有少。而且查看颈部的骨骼发现,每具都有利刃切割的痕迹。也就是说头颅确是被人斩下的。 衙门里的捕快,包括钱善武得知这个消息都沉默了。他虽然之前就有预料,但真正的确认了这一消息,仍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这是他捕快生涯至今,面对的最为残暴的凶手。 没有一具骸骨的身份得到了确认,钱善武如无头苍蝇般忙了几天,却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他又来寻白逢春出主意。 “方总万的管家贺铨不是在全楚会馆中住过吗?这些骨头应该都是全楚会馆失踪的人的,要不请他来认认,”说不定能有发现”,白逢春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倒把他忘了”,钱善武拍掌道,马上动身去找贺铨。 “这……恐怕不好吧,这么久了,一想到那些人都变成了骨头,我这心里就有点发怵……”,贺铨犹疑道。 “这有什么,你还怕那骨头跳起来咬你?你放宽心,tຊ有我和小白在,保你安全。你只要去瞧一眼,想想有没有能和你记忆里对的上的地方”,钱善武宽慰道。 有了他撑腰,贺铨放下心来,终于答应了。但当他随着钱善武来到衙门后院,看着摆了一地的白骨,还是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 他眼神一瞥,突然走近,指着一支腿骨说道:“我记的当时有位客商,以前在西北从军,他的腿受过箭伤,形状好像和这个很像。” 说着他靠近那块骨头,用手摸了摸上面的一处缺口。就在他的手摸到缺口的一瞬间,他猛地发出一声惨叫,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他捂住心口,痛苦的呻吟着:“烧起来了,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 钱善武挠了挠头,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白逢春盯着贺铨的眼睛,发觉他的眼睛里有火苗窜动,他的体内似乎燃起了一把火。 他的手伸向虚空,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可伸了几次都没有够到。然后他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痒啊……”,用手拼命的抓着胸口,甚至抓出血来。又挣扎几下,他终于不动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白逢春来不及救治,贺铨已经一命归西。他的皮肤迅速的转变成深黑色,有明显的中毒的迹象。几乎在他咽气的一瞬间,一只绿色的小虫慢慢从他嘴中爬了出来,白逢春眼疾手快,用纸包裹着手掌,将虫子抓在手中。 他将虫子放在阳光下看了看,虫子的身体呈现透明的颜色,嘴里来吐出几根白丝。很快绿色小虫就化成了一堆黑灰。 钱善武反应不及,一时愣在当地。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这贺铨是他请过来的,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衙门里,如何向世人交代? 一滴冷汗慢慢的从他的脸颊滑落,此刻他也已顾不得擦汗,几步抢到贺铨身前,翻了翻眼皮,又摸了摸鼻息,确定他的确是死了。他放下贺铨,急忙奔至衙门前院,喊仵作和别的衙役来帮忙。 一名衙役突然从贺铨的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钱善武。他看了看封面,上面写着“钱捕头亲启”几个字。 钱善武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何贺铨会留信给他。他拆开信封,读了读,眉头舒展开来了,本想对白逢春说些什么,可抬头时才发现,白逢春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他喃喃自语道:“这小白,怎么走了也不说声”,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寻找白逢春,唤来一名手下,对他道:“去禀报上官,日前发现的十几具尸骨一案,已经破了。凶手就是这个贺铨,他已经服毒自尽。将这封书信收好,上面有他的认罪自述。” 其他捕快听过案子已破,都围过来询问,钱善武一一解释。 原来贺铨的信中承认了全楚会馆中失踪的人,包括张金都是他所杀,目的是为了抢占那些人的财物。原本以为无人知晓,不料张金鬼魂居然显灵为自己伸冤,钱善武又对自己步步紧逼,自知难以逃脱,这才服毒。 捕快们听完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钱善武却在低头思索。他口述信件内容时有回想了一遍整件事情,如果贺铨是凶手,的确可以解释很多事情,可也有些事情解释不通。 一是全楚会馆中闹鬼的传闻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只是好事之人造谣?二是发现尸体的头骨哪里去了?贺铨信中完全没有解释。 钱善武踌躇不定,又想找白逢春商量。在这紧要关头,他究竟去哪了呢? 趁着院子里乱做一团,没人留意自己的去向,白逢春悄悄出了衙门。他辨了辨方向,低头向西疾行。 他已经知道谁才能弄清这一切。那只绿色的虫子他之前见过,那日王之问带着他拜访霍英素,她为了向二人解释蛊是什么,曾经施法让王之问吐出一只蛊虫,与今天他所见的这只几乎一模一样。 贺铨绝不是死于中毒,而是中了蛊。而京城之中能使蛊术的,据白逢春所知,只有霍英素一人。他要去问问清楚。 可刚走出没多远,他就知道,已经不需要去寻霍英素了,因为她已经先找上了自己。 孔九站在街边的屋檐下,面无表情。他慢吞吞的对白逢春说道:“巫女让我告诉白先生,如果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只需跟着天上的东西走。” 他指了指天,白逢春抬头看去,天上飘着一只纸鸢,是燕子的形状,看着做的很是精致,惟妙惟肖。 那纸鸢与一般的纸鸢只有一点不同,就是没有绳子牵着,不知依靠什么指引方向,在天上忽高忽低的漂浮着。
第31章 纸鸢像收到了什么指令,在天上晃了晃,突然加速向天边飘去。 白逢春不及细想,急忙跟了上去。纸鸢不疾不徐的飘着,有时与白逢春的距离远了,还会停下了等等他。就像有了生命一般。 走了大半个时辰,纸鸢有突然停住了。等了片刻,它猛地下坠,从天上笔直的落下。落在半空中又燃烧起来,化成一团火焰,最后完全燃烧殆尽。 白逢春远远地望了望纸鸢烧尽的地方,那下面屋檐层层叠叠,似乎是一处很大的院落。他走过去才看出,这地方自己来过,这里是方总万的宅邸。 站在方宅门外,他心念数转,瞬间打定了主意。门外守候的仆人正是之前引他和钱善武进入内宅的那位,白逢春还记的他的名字,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那仆人面前,先呼唤他的名字,接着说: “方老爷请我到内宅一聚,烦请带路!” 那仆人见他原本脸上现出了困惑的表情,听他说完,困惑之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痴傻的表情,乖乖为他带路。 不消说,为了进方宅,白逢春自然使了些小伎俩。 方宅内没了上次他来时候的热闹,仆人们见了他都低头闪在一边,窃窃私语。整个宅子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围。等到靠近方总万的私宅时,四周已经一个仆人都没有了,显然事先已经得到了命令不要靠近这里。 白逢春挥挥手,让引他的仆人离去,他还是那副痴痴傻傻的样子。白逢春进了隔绝内外宅的月牙门,内宅之中静悄悄的。 他趴到方总万的屋子门前听了听,屋内没有一丝声音。他轻轻推开了屋门,木头门板发出了“吱呀”的一声。 白逢春闪身进了屋子,回手将门关好。屋子里一片黑暗,白逢春在黑暗中静静站了片刻,待眼睛彻底适应了这片黑暗,目光扫向四周。屋里窗子上贴着厚厚的窗纸,将阳光完全隔绝。 屋子里的空间很大,但大部分都是空的,没有摆放任何物品。方总万的床摆在靠北的一侧,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靠西一侧摆放着十几只箱子,不知装的什么。 箱子旁边是梳洗用的东西,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无一物。在房间正中留出一块很大的空地,这与常理不符。古人卧室讲究私密性,通常都不会很大,而且布置的也比较紧密,较少有空余的空间。 这与居住者的地位无关,即使是皇帝,睡觉的地方也就几尺宽。方总万卧室中的奇怪布局让白逢春很是不解。 他走到箱子旁边,想要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他上次就已发现了内宅防备的格外森严,似乎在隐藏什么东西。方总万是拥有票号的人,他没有必要票号现成的仓库不用,将财宝藏在家中。 那么他到底在隐藏什么呢?白逢春相信,霍英素引他前来绝对是有道理的,她现在不知去向,自己只能动手寻找了。 可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响动,方总万好像在对下人说话:“告诉家中人等,不许靠近我的内宅,如有违反,直接拉去后巷乱棍打死!” 下人战战兢兢的应允了一声,接着是方总万推门的声音。白逢春急忙找地方躲藏,慌乱之中不及细想,推开眼前箱子的盖子跳了进去。 他透过盖子的缝隙向外观察,方总万进房后也停了一会儿,接着点燃了屋角的油灯,屋子顿时亮了起来。 他没有发觉任何异样,先到床边坐下,休息了片刻。接着起身径直向白逢春躲藏的地方走来。 白逢春感觉到自己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中蹦出来。难道是刚才自己躲藏之际露出了什么马脚?他脑子飞快的盘算着,如果被方总万发现了自己应该如何解释。 万幸的是,方总万最终没有打开自己躲藏的箱子,而是打开了他旁边的那个箱子,取出些东西摆在地上。 他将那些东西围成一圈,用手点指着,似乎在清点数目。他的目光依次扫过那些东西,白逢春怕他看出破绽,先将箱盖阖上,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方总万的声音响起,“十四,十五,正好”,他停顿了一下,没有接着说下去。屋子里响tຊ起了一阵诡异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相互撞击形成的,又没有金属声那么清脆,带着一点沉闷感。 敲击声一过,方总万又开始说话:“刘道全,浙江这个月的情况如何?上个月走失的商队有没有找回?” 没有人回答,白逢春凝神细听,只能听见空气中有如同蚊子叫的细微的震动声。方总万又自顾自的说了几句,这几句话白逢春完全听不懂,却从霍英素那里听过这种说话的方式,这是“鬼语”。 难道他在与鬼说话?白逢春心中一惊。方总万又接着问道:“赵昱,山西一带钱庄进项有没有增加?上次让你对那些老钱庄办的事做的怎么样?钱庄老板死了几个?” 他又接着问了下去,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也没有人回答,他却好像已经收到答案了一样。最后他问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张金,湖广的商队都是你在掌握,上个月进项少了三成,你说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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