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释放被困住的灵魂,必须要举行一种仪式,升起一堆熊熊烈火,将尸体摆放在烈火前,在给死者口中滴入产自岛上的圣泉之水,停放三日后再将尸体焚烧,灵魂就会得到解脱。 但传说这个仪式也有风险,如果死者在人世有特别强烈的羁绊,或者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愿望没有达成,灵魂不愿离去,会重新回到肉体里,成为不生不死的怪物。 朱长福本来只将巴尊的话当做怪谈来听,没往心里去。可不知为何,从那之后总是不经意的想起巴尊的话,还有他说话时那幅认真的神情。“如果巴尊说的都是真的呢?我已经耽误了苑竹的一生,怎么忍心让她死后灵魂还得不到安息?”,朱长福不禁在心中问自己,这念头就像扎进他心头的一根针,无休无止的折磨着他。 经过几天辗转反侧的思考,朱长福终于决定听从巴尊的建议,举行仪式释放灵魂。仪式举行的那天海面上没有一丝风,这在孤悬海外的小岛上是极为罕见的。巴尊在岛最高的山峰上点燃一堆巨大的火堆,十位土著祭司手持火把,围着火堆站成一圈。 巨大火堆散发出的热量烫的朱长福睁不开眼睛,或许他本也不想睁眼,因为实在不忍心看那从地底掘出的棺材,以及透过残破的棺盖漏出的那一截苑竹已经腐烂的躯体。他想在回忆里保存苑竹最美的模样。 他就在这自欺欺人的心境下目睹了整个仪式,巴尊用一种他不熟悉的语言,在仪式过程中不停的对着尸体喊着什么,既像是呵斥又像是呼唤,仪式的最后,他的声音变的如梦呓般低沉,在那发出难闻的腐烂味道的躯体旁低语了几声,又将山上圣泉的泉水滴入它已经算不上是嘴的裂缝中。 巴尊吩咐部落里的人不停的向火堆中加柴,确保火不要熄灭。他在那尸体身旁插满了缠满藤蔓的交叉的木棍,在他宗教中那是人界与地下世界的标示,用来提醒灵魂不要再进入人间。他叮嘱朱长福三天后再来,那时他们会将躯体焚烧,安慰已经升天的灵魂。 朱长福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从那天开始,他不停的做恶梦,梦中都是看到的苑竹的那截腐骨。 三天之后,可怕的事果然发生了,原本安放在火堆前的苑竹尸体消失了,看守那火堆的几个部落勇士也跟着消失。朱长福第一次见到巴尊黝黑的面庞上出现了恐惧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也好看不了多少。 巴尊用那古怪的语言喊了几声,又换成朱长福能够听懂的、土著们的语言,意思大概是复生的恶灵,其他的土著听了他的话惊的四散奔逃。从那天开始,原本和善的土著们开始不停的攻击外来者,认为是他们带来了厄运。 巴尊带着武装后的勇士包围了海盗们的营地,自己来见朱长福,告诉他恶灵会一直跟着它生前最熟悉的人,唯一解脱的办法就是满足它未完成的愿望,它自然会消失。在此之前它会攻击所有遇到的人,并将他们也变成恶灵。还教他如何躲避恶灵的方法。 朱长福对他的话将信将疑,甚至怀疑这是他驱逐外人的借口。可在最后,巴尊在他和自己族民的注视下,回到了点燃巨型火堆的山上,自己走进火中,以此抵消自己的罪过。 朱长福惊愕之下也突然明白,如果真的与武装起来的土著起了冲突,面对是己方人数数十倍的部落勇士,自己一方毫无胜算。于是他只能带着手下向海洋深处驶去。 在海上,他亲眼看到了所谓的死灵,那东西完全就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没有一点苑竹的模样。死灵不知何时上了他们的船,付出死亡八名手下的代价后,他们终于将死灵困住。 他们用船上最粗的绳索将死灵捆紧,将它装在棺中,外面又缠上铁索,放置在船最下层的房间里。朱长福下令将所有被杀的尸体都丢进深海,防止这些人也变成死灵。 朱长福懊悔的几乎想立即自尽,可他知道在没有彻底解决死灵前,自己还不能死。所以他命船开向大陆,苑竹临终的遗憾一定与大陆有关。 他通过原来贩卖私盐的渠道潜回了故乡,在他离开的这些年里,一切都已变了样。他家的老房子早已经消失了,只听说钱善武作了捕快,已他现在的身份,自然不好相见。 带着一口棺材,毕竟行动不便,所以他派手下王火儿四处查探,看有没有空闲的墓地,果然在郊外发现了一处尚未安葬的墓穴。于是他将棺材先安置在墓中,准备慢慢寻找解决的办法。 结果就在钱善武埋伏的那天,朱长福发觉坟墓有异,马上派手下前去查看,发现原本锁紧的棺材从里面打开了,死灵逃了出来。他调集了自己所能调动的所有人手,合力又擒住了死灵。在这过程中,王火儿被死灵抓伤,他们没有时间停下医治,带着死灵一直逃回船上。 朱长福不明白,为什么死灵原本被锁的好好的,一到了京城力量突然变的大了许多,自己逃了出来。他思来想去,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距它的牵挂越来越近,所以执念也增强了。他马上想到,京城中唯一能让苑竹牵挂的,只有钱善武。 如果让它找到钱善武会发生什么?朱长福不敢想象,他不能冒这个险,让自己错误的链条上再增加一环。而如果让钱善武见到自己,他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甚至还可能不问青红皂白先抓了自己。 所以他每夜都瞒着钱善武,悄悄潜入他的住处,用海岛上土著们特制的一种迷香将他迷昏,再按照巴尊教他的办法对钱善武施法,试图遮蔽死灵与他的联系。钱善武听到的怪声就是他的金属假肢发出的。 就在他们回到船上的那晚,王火儿彻底丧失了神智,变成了和死灵一样的东西。他攻击了船上的人,死灵也趁机逃了出来。朱长福的手下原本就很害怕,只是出于对他多年的忠诚才一直强忍着与死灵周旋,王火儿的变化让他们彻底绝望了,他们抛弃了朱长福,四散逃命。 朱长福明白,靠他自己根本无法对付死灵,何况再加上王火儿,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告诉钱善武实情,让他依靠官府的力量解决此事,于是他约钱善武在儿时常去的庙里见面。没想到王火儿也追踪他到了那里,这才有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第14章 钱善武听完,半天合不拢嘴巴。悲伤、愤怒、恐惧、悔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已经无从分辨究竟是那种占了上风。最后他只问出了一句最让他心痛的话:“苑竹……现在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 朱长福躲避着他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神,他何尝不后悔,如果有什么办法,他宁愿自己代替苑竹变成死灵。 钱善武看着面如死灰的朱长福,也明白如今责怪他毫无用处,他突然转向白逢春,激动的说:“逢春,你想想办法,救救苑竹。她已经够可怜了,我真的不忍心看她变成这样……”,说着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白逢春面色如常,声音平稳的如一潭秋水:“苑竹应该是被困在了生与死的中间地带,通往亡者之境的门已经打开,但她对人间的牵挂太强了,就像被绳索系住的船,无法自由远航。” “要想救她,唯有斩断绳索,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他闪动的目光望着钱善武。 钱善武理解了他目光中的含义,挺了挺胸膛,沉声道:“我要见见苑竹……” 朱长福突然激动起来:“不可!你没见过那东西,那tຊ东西不是苑竹,它没有一点人的意识,你见了它将它激怒,变的更加不可控制!” 钱善武依旧坚定的说:“就算是这样,我也要亲眼看到,这是苑竹的心愿,也是我的,就算因此而死我也无憾。” 白逢春点了点头:“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不过我们要提前准备一下,尽量将危险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 钱善武旧宅后的树林中,白逢春用硫磺混着鸡血,在地下写下了长长的一圈符文,符文形成了一个口袋的形状。树林本是汇聚阴气的地方,死灵如果现身,一定会按照阴气的走向,自南向北而行,恰好进入符阵中。 白逢春在符阵的最南端留了个开口,引死灵进入。他计划一旦死灵进了阵中,自己马上站在缺口处,硫磺、鸡血都是至阳之物,而自己长期修习法术,阳气最盛,堵在缺口处,恰好将这个“聚阳阵”填充完整。 死灵是至阴之物,进入这个“聚阳阵”,绝无逃出的可能。不过要想确保死灵进入,还需要一个诱饵,这诱饵自然就是钱善武了。 钱善武在阵中心的一颗树下席地而坐,心中满是忐忑。刚刚朱长福解除了对他施下的咒语,让他彻底暴露在死灵的视线中,死灵,也就是苑竹,很快就会来了。钱善武说不清此刻自己到底是恐惧还是期待。 不知何时,树林中飘起了一层浓重的晨雾,乳白色的雾气遮挡了视线,虽然白逢春站在距钱善武只有二十步远的地方,可几乎看不清他身影。 他努力睁着眼睛,望着浓雾的深处,很快他的眼角跳动了一下,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那东西身上附有很强的怨气。他迅速藏到一棵树后,紧盯着聚阳阵的缺口处。 雾越来越浓了,雾中有个身影若隐若现,缓慢的移动着。白逢春耐着性子,等它完全进入了阵中,再从树后绕了过去,站在缺口处,用鸡血在地下很快的画下了符咒。 那雾中的怪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头苍蝇似的四下乱撞,快接近画符咒的地方,又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折返回来。很快它就发现自己被困住了,对它来说画下的符咒就像燃烧的火墙一样难以接近。 白逢春瞪大了眼睛,他知道此刻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死灵因被困住而发狂的话,免不了有一场恶战。好在这时钱善武也感觉到了死灵的靠近,出声问道: “是苑竹吗?”,声音中带着呜咽。 死灵听见了,动作更加的缓慢,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突然记起了往事,它发出了几声悲怆的低嚎。 钱善武听不到回答,他依旧在浓雾中努力向前方张望,又问了一声:“是苑竹吗?”,这一声中急切的情绪战胜了恐惧。 死灵停下了脚步,它低下头想着什么,发出极为沙哑的声音:“你是谁?你的声音……呜,我听过……” 钱善武慢慢向那个模糊身影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苑竹,我来晚了,我早该来接你的,你等了太久……”,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能看清眼前的景象,这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她的半张脸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另外半张也已经开始腐烂,露出了深红色的筋肉。 原本安放眼睛的地方现在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洞,在洞前半尺的地方悬浮着两点火苗,散发着充满妖异的蓝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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