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王鸢见抓着被角,狠下心,一股脑说了,“我当日伤你并非不愿,而是因你只把我当师兄。兄妹如何能做此事?倘若有一日你不把我当师兄看了,我自然对你敞开心扉。” 这下换到方桃愣了。她被这么一说,也不确定自己心中的感情了。如果她不是师妹,而是师兄的道侣,才有资格毫无保留。 方桃无端嫉妒一个不存在的人,又生出怪异的占有欲。 方桃想再闯进他的灵府,去证明,即便如今她只是师妹,也能做到让他“敞开心扉”。愈想,方桃越被心中的执念缠身,最后,她勉强脱身,眼神回归清明。 “师兄,你若是不愿我当你的道侣,那我们是一辈子的师兄妹,永远不会变。” 只有挂上了这层关系,方桃才相信王鸢见永远不会离开自己。否则,要他以怎样的身份相待? 漆黑的夜里,王鸢见微微扯起嘴角,叹了一声:“永远不会变的。” 方桃还想再说自己的身世一事,可她心上沉沉的,看王鸢见也乏了,不想再倒苦水。躲在枣树下,方桃依旧想要有人能拥抱她。她慢慢蜷缩起来,双手环住了肩膀。无济于事。 如果她愿意为了一个拥抱,再次违约,师兄会讨厌她吗? 方桃想,几十年前,她早已替母亲报仇,与魔做了契约,杀死一山的土匪。这已经算是赎罪。 她现在是无罪之人,不该再沾染恶念。 ---- 别人眼里的方桃:天真单纯,修为薄弱。 实际上的方桃:五岁,杀光一山头的人。
第32章 青凤泽·四 翌日。 入夏后,荷花便有冒头之势,晨风里带了些清冽的浅香。还不等太阳升高,青凤泽的道边就布满了小摊。 早市上,燕明衣一边挑东西,一边问王鸢见:“小桃她现在醒着么,让她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方桃昨晚并没睡,说实话,魂魄不需要睡眠,她之前每日按时睡觉只是习惯。她连忙低声告诉王鸢见,让他转达。否则叫行人听出了端倪,难免把他们当怪人看。 “我用不了,让燕师姐不要破费了。” 燕明衣听完只好放下手上的珠花。她喜欢买人间的首饰,再经她手打造成暗器。平日里戴许多簪钗环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燕明衣衷于打扮。 其实不然,对于女子来说,首饰确乎是负担,但若将利器藏于其中,便极为隐蔽。她往往可以不动声色中重伤旁人。 只不过,燕明衣只把暗器用于防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王鸢见正好瞧见燕明衣放下的珠花,那是一支李花团状的白玉银簪。他没多想,趁方桃没注意,极快付了钱过去,将珠花藏入袖中。 燕明衣很会看首饰,这支珠花也确实衬方桃。王鸢见想,假以时日,他能送给方桃。 他们今日启程去青凤旁的郡县,名为怀明,是三清宗的地盘。隔着一条大江,对面是旸山一带。此处魔物应当有许多,至关重要的还是对残玉的感应。 向观绘制了寻梦佩的图样,又分了些物什来协助修士寻找。因为寻梦佩是上古遗留的法宝,许多为寻宝而做的法器可以感应其存在。 往日也并非没人去找,只是要寻到太难,要拿到手就更难了。要想搜遍天下,需要消耗极大的精力,派遣大部分弟子出巡,实在不太划算。 没人会选择做一件弊大于利的事,除非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方桃手上的红斑空缺一直在转移位置,就像刻意要指引方位,让她去冥海一样。她有些奇怪,王鸢见也注意到这点,有意观察。他们遵循着空缺的指引前行。 几人走过早市的花摊,燕明衣忽然被一株粉花吸引,问了一句:“这花怎么卖?” “这是牡丹木,夏腊梅,可罕见呢,姑娘真有眼光。”小贩说了价钱后,燕明衣随手挑了一枝,付账离开。 她低头端详,虽说名字有腊梅,长得却和腊梅极其不同。花也更大朵一些。 燕明衣想,这夏腊梅倒比普通的腊梅更适合阿哑。也不知她们现在去的方向怎样,是否顺利。 阿哑给自己的东西还贴身放着,燕明衣扭头问印雪宴:“雪宴,你有阿哑的联络么?” 传讯牌只要和不同人勾连,即便相隔千山万水,也能传达信息。燕明衣觉得阿哑大概不会和男修互通联络,便问了印雪宴。 谁知印雪宴嘴角一扯,道:“我没有那玩意——传讯牌。” 印雪宴是逃出来的,何况她之前相当于被困在旸山,也用不着传讯牌。 燕明衣自己的传讯牌被魔王打得稀巴烂,还没机会换个新的,就走上了旅途。她想,到了怀明,接近三清宗的时候,应当有修士贩卖传讯牌。 印雪宴瞥了燕明衣手中的花一眼,问:“你很记挂她?”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燕明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摸着鬓发,慢悠悠道:“阿哑算是我的朋友,自然会想着些,我只是觉得这花很衬她。” 印雪宴讥诮道:“你倒是好雅兴,芥子珠已装不下,还要再添许多没用玩意。不如把花留在我这里。” 她看起来并不是真的想要,但燕明衣径直把花递了过去,一时让印雪宴晃了神。许久以前,也有个人曾递给自己一枝花。 只可惜,那人早就死了。 “收下吧,雪宴,我也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燕明衣将花放在印雪宴的剑上。 青凤泽边许多游人正倚着栏杆闲话,看衣裳便知不是寻常百姓,不远处几艘画舫静静泊在水边。 走了一段街巷,这四周热络起来,人渐多了,也有许多马车从中穿行。 方桃安静地看一路上的风光,这和记忆里的青凤截然不同。青凤兴许本身就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繁华,只是她五年都困在一隅。 这画舫看起来确实很气派,船舱宛如一段长廊,带着雕花的窗。如果在上面坐着,兴许就像凌波微步一样。 “你想坐船吗?”印雪宴忽然问,方桃下意识以为她看出了自己的想法。结果是问燕明衣,原来她盯着泽边有一会了。 “不了吧……”燕明衣算了算日子,“会不会太耽搁时间?我们出来已第四日了。” “其他人未必知道残玉下落,多待一会无妨。”王鸢见的话为她排解了疑虑。 画舫上的视野果真如方桃想象一般,她起了玩心,让王鸢见四处走走,供她观赏外头的景。游船入了荷花深处,王鸢见停在船头,看叶底的游鱼。 “要是有钓竿就好了。”方桃感叹道。 “其实术法也可将他们一网打尽。”印雪宴垂头盯着鱼看,活像要把它们生抓了吃。 “这些鱼要养着呢,”邓远昳在旁搭话,“渔夫垂钓留一半,这样才能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印雪宴冷笑一声:“哦,你当我不问世事?”邓远昳又被她噎得没话说。 忽然,泽底飘起一阵青烟,几乎和水面萦绕的雾气融为一体。燕明衣先发现了这烟,自然认出这是白鹄妖,便在原地等待。 白鹄妖却没化实形,大概光天化日,他不好现身。但却将什么东西放在了燕明衣手心,她眼见这青烟就这样离去了,低头看手里的物什。 是一颗珍珠般的圆珠,更大一些,如眼珠一样有翠绿的瞳仁。燕明衣想,要不是这冰凉的触感,她真要以为白鹄妖给了自己一只眼珠。 王鸢见瞥见这眼珠子,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一样的记载,倒是印雪宴在一边嘲道:“我白搭半天功夫拿回魔卵,他倒眼巴巴送东西给你来了。” 燕明衣随手把眼珠子给了印雪宴:“雪宴,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总之不是坏东西,你收着吧。” 就像阿哑给燕明衣的胭脂盒子一样,都是保护人的东西。印雪宴想,燕明衣可没和她的外表一样需要谁的保护。如金雕玉琢的首饰,也可刺入颈项,取人性命。 要问印雪宴如何看得出来,她天生就对人的本质有近乎直觉的洞悉。所以她一眼就看穿母亲是个怎样高傲又不可一世的人,执拗地以为印家永不会败。 青凤的街巷有许多店铺,最豪华的定是万珍阁。它坐落于闹市中,周围是歌楼茶馆、米行酒肆,还有一家最大的赌坊。万珍阁里的珍玉琳琅满目,一边是珍稀的兵器和乐器。 王鸢见本无心来,印雪宴秉持着寻本命剑的意思要来里面一探究竟。 “本命剑不是在洞窟、悬崖还有秘境之类地方寻到的吗?”燕明衣低声问。 “剑对我而言是易碎品。”印雪宴干脆利落地挑了些看得上眼的,一并搁在柜台上,惹得一边的掌柜连连惊吓。一般,这东西都是由小二取下来给客人看的。 燕明衣很熟络地替印雪宴结了账,印雪宴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她开始想,朋友多路好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有了朋友,有人替你结账,有人替你赴汤蹈火。难怪从前在旸山时,身边的修士都要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而她从未有过。 但印雪宴真确定燕明衣是朋友后,却不大高兴。她不喜欢这种近似于依附的关系。或者,不喜欢和燕明衣有利益一般的往来。 于是,印雪宴从芥子珠里随便抓了些东西,一股脑塞给燕明衣。 “这些剑,你挑着去。” 她蹲在路边,把往日的残剑和新的剑都一字排开,把路人和同伴都吓了一跳。他们投来怪异的目光,叫燕明衣不好意思。 “哎,你做什么,我……”燕明衣看她大有不挑不罢休的架势,匆匆在残剑里选了一把,收进怀中。 印雪宴看她局促的模样,抬眸笑了笑:“好眼光,这把是陪我最久的。” “最久的?” “大概是我自己选的第一把剑。” 午后天气热起来,过了城关,再行几里路,是一个小些的镇,一直往西走,就能到达怀明的边界。 修士通常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巡查,这是历来的规矩。偶尔也有散修周游天下,不是奇事。 待他们到了怀明边上的镇时,城门已经上了钥,虽说也可御剑过去,但大晚上的不好打搅,这是三清宗的地盘,若是遇见巡查的,恐怕要被当做异类上报。 就在镇入口处,立了一块石碑,上头刻了三个大字:紫藤镇。 方桃看着四周盛开的紫藤萝,想着大概这些紫藤是此处的特产,若是做个招牌也不错。但四处的紫藤开得太多太盛,反倒诡异。 月色下,紫藤如一条荧荧的河流。 小镇里头,客栈三三两两,他们进了门,底下有几位客人正喝酒打叶子牌。骰子在盅里摇,发出哐啷的声音。 镇里头的客栈,宿的无非是经商的、行路歇脚的,少有游客。王鸢见一行人出现在此,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过来。再者,这四个人中,随意挑一个都是鹤立鸡群,叫人很难不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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