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来青凤,她和三清宗争夺魔卵,实际上谁都没得逞,最后让泽中潜伏的白鹄妖当了黄雀,夺走魔卵。 印雪宴盘算着,此次再过青凤泽,正是天意要她抢回属于自己的魔卵。那只白鹄妖冠冕堂皇,说什么印雪宴拿魔卵去一定不干好事,为保天下太平,不给她。 她想,自己早就拿了几十个魔卵了,还在乎这一个吗?只是印雪宴厌恶别人抢自己的东西,所以要讨回来。 玉扳指闪着光,印雪宴大概行了一刻钟,才追上那缕青烟。她闭着一只眼睛,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场地,若有所思。 周围是一片荒凉的山坡,几条坑坑洼洼的小路通向山上,这个季节,树上竟然连叶子都没有。 其余几人悄悄落地后,赶到她身边。燕明衣低声问:“是何物?怎的不走了?” 青烟并未化实形,仍徘徊在山林之中,似乎已经发现了尾随的众人。印雪宴冷声道:“既然看见我了,何不直接出来,畏畏缩缩,是怕我不成。” 夜色里,猛地一阵阴风刮过,四周有些阴森,一片白羽缓缓飞下。燕明衣缩了缩肩膀,抱着手臂,往四周打量。 印雪宴伸出一只手把燕明衣挡在身后,侧脸说:“别乱看,附近都是鬼,小心恶鬼缠身。” 方桃这时候出声问:“我们到了何处?” 白鹄妖从天上落下来,竟是个白衣翩翩的公子哥摸样,衣着同青凤都城的贵胄一般无二。他持一把鸦青的折扇,停在不远的小道上。 王鸢见第一次见这妖怪,便感觉他浑身没有恶气,定是个多年行善的好妖。方桃却并不安定,盯着山林发呆,有些瑟缩。 白鹄妖笑道:“各位,我不是什么恶人,何故寻到这里来了?” 印雪宴蹙眉道:“莫非才过几日你就忘了自己抢了我东西?再者,大好人怎么来这样怨气重的地方。” 四周应景地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把这一片更衬得阴森森的。附近人烟稀少,不如说根本没有人家。 但这地方,透过枯枝的缝隙往上看,好像曾经有片富丽堂皇的房屋,只是已经残败不堪。 白鹄妖瞥了一眼印雪宴的扳指,摇着折扇缓缓走近,见他们几人没有防备,放下心来解释。 “雪宴姑娘,你同妖域主人做了交易,就该知她的目的何在。我今夜正是趁着空闲来超度此处的怨魂。” 他展开扇子的另一边给众人瞧,上面有一只极大的白眼睛,从瞳孔中间看过去,能发现四周都飘荡着魂魄。 王鸢见往前两步观察这扇子,忽然听见方桃惊吓得连道:“别看!别看!” 方桃在境里捂住了眼睛,一直不停抽气,似乎被刚刚看到的鬼魂骇到了,但远远比惊恐反应要大。 王鸢见匆匆站到几人身后,把视野遮挡住了,温声安慰:“别怕,看不到了,没事了。” 他心里又有些疑惑,方桃本来是不怕鬼的,就连直视尸体也不会胆怯,这时候怎么会被吓到?难道因为周围都是怨魂? 印雪宴木着一张脸,随意往空中挥了两下,威压把附近飘荡的魂魄都赶跑了。她依旧兴致缺缺的,抽出剑来,低头随意擦拭。 “她要我的眼睛,原来是为了超度怨魂?” 妖域主人并非剜了印雪宴的眼睛,而是取走了眼睛里的视鬼之力。所以印雪宴现下右眼如正常人一般,只是多了一颗小红痣。 白鹄妖笑吟吟地回答,看起来脾气还不错:“正是,这地方荒废七十余年了,寸草不生,全赖多年前一场腥风血雨。我虽有心来渡魂,奈何不通鬼神。再者……” “再者,这些都是恶鬼,”印雪宴将剑一挥,杵在地上,“我看他们怨气冲天,恐怕要煞你好些修为。” 她并非是担忧白鹄妖,而是想着从他身上拿回水魔的魔卵。正好借此事做个交易。 燕明衣见他们二人说话还算和睦,往前一步,冲身旁同伴道:“我们既然来了,不如帮衬帮衬,恰好我往日学过些渡魂的招数。” 印雪宴低低嗤了一声,也没回避白鹄妖,就说:“掩人耳目罢了。若是这些恶鬼好超度,早就不该在此。妖域主人做的什么打算,我倒是想清了。” 不过就是收集怨魂,来做禁书里记载的“招魂幡”。人的恶念可化做魔,怨魂威力不可小觑。这些鬼不去冥海,是被人刻意困在此处,等着日后一网打尽。 印雪宴虽能视鬼,却不能和他们交流,只是看这些魂魄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料定他们生前不是什么好人。 白鹄妖听了也没恼,乐呵呵地一拱手:“佩服佩服,雪宴姑娘。这是妖域主人的私事,就不必多管了吧?” “要我不管,且把魔卵交还与我。” 燕明衣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最后问:“你既然帮妖域主人做恶,那为何阻碍雪宴拿魔卵?倒不如,我们帮你收怨魂,你将魔卵给她。” 印雪宴也没反驳,抱着双臂,浅灰的雪瞳略带审视。 白鹄妖仔细打量了燕明衣一会,在恰当的时机又移开了目光。他点点头,侧身让开一条道,说:“做法的地点,在山腰上。请吧,诸位。” 这条山路周边确实荒僻,土里带着一股腥味,越往上寒意越深。周围少有生机,即便是树木也长得枯黄,正当初夏,却不见一朵花开。 尤其正值夜晚,更显荒凉。 几人慢吞吞地行路,印雪宴偶尔指点一下,他们便把魂魄往山上赶。白鹄妖在一边打发时间一样,讲起了他往日的故事。 白鹄妖在青凤泽已经待了百年,他第一次化人形时,是一位貌美的女子救下了他。为了答谢对方,白鹄决定以身相许。 但那位女子原来也是个妖怪,已经有了道侣,家在附近苍州一带。白鹄妖依依不舍地作别对方,留在青凤,也就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青凤是都城,自古繁华。他潜居泽底多年,为修善缘,护佑一方百姓,又保年年的收成丰足。因为藏得太好,百姓都没见过自己。 魔界时常觊觎这边的水土,屡屡来犯,他会尽可能赶走。有时,人间歹徒出没,他也会帮忙料理二三。但有的小事,没能顾及,只好任其自生自灭了。 邓远昳问:“你既然向善,又有本事,为何要帮妖域主人做恶事。” 白鹄妖扇面一转,掩唇而笑:“其实,这也是善事一桩,为弥补我当年的过失。待我说给你们听。” 大概八十年前,青凤出现了一群土匪,蜗居在这座山头。他们声势浩大,劫富济贫,号称不伤平民百姓。 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作乱,必定是有些智谋在身上。这帮土匪里暗中和官府勾结,加之当时朝纲动乱,皇帝忙着收拾叛军,无暇顾及小小的土匪。 这山头,就成了土匪的天下,他们在这里建起高楼,立了牌子。 后来,闹了旱灾,大泽几乎干涸,白鹄妖知道以他的力量是不足以救百姓了,先去求妖域主人来整治这一片。 说实话,妖域主人当时已继位三百余年,他却不知对方是个什么脾性,也不知道妖域主人是否会出手援助。 毕竟世上好恶的妖怪参半,像他这样潜心靠善缘修炼,几百年也就混了一颗妖丹的妖还是少数。 但是他并不觉得吃亏,这样修来的力量问心无愧,也造福一方。有时白鹄妖还会被不知名的百姓送点贡品,在大泽边祭祀。 “停,你倒自夸起来了?别讲偏了,后来呢。”印雪宴看见白鹄妖自得的神情,一出手打断话头。 “这是事实,说一下又不少块肉。”白鹄妖可怜巴巴地眨了一下眼睛,又折回去讲土匪的事情。 等白鹄妖去寻了妖域主人,才知道这人秉持中庸之道,对世事都不上心。天知道她是怎么当上新任妖域主人的。 白鹄妖在妖域看到一帮素日的恶妖,如今每日躺着吃白饭,心里就涌出无限感慨。也许这也是妖域主人的治理之道。 妖域主人一听青凤泽闹大旱了,二话不说在妖域清理了个地盘出来,大手一挥,让白鹄妖尽管到妖域来吃白饭。 白鹄妖:“我来此的目的不是投诚,而是想要您救青凤的百姓。” 妖域主人头一次听妖怪还有这种想法,觉得他算个可造之材,问白鹄妖:“你可会做招魂幡?” 白鹄妖即便不会,也得硬着头皮说他可以学。这是观察皇帝和官员们得出的经验之谈。 于是,白鹄妖就领了任务,学做招魂幡。而妖域主人用了点妖力去影响旱灾,无非就是派些水怪去按时喷水,草木的妖怪去长点粮食。 但真起效了,不过几月,旱情就得到了控制。皇上特地登山祭祀,谢老天赐福。 但与此同时,山匪们做的恶事也露出了水面。他们趁旱灾时抢劫平民百姓,搜刮粮食,甚至杀人取财。 不光如此,为了开源,他们会接一些秘密任务,刺杀王孙贵族,或是亲眷。而尸体统统都埋在后山。 白鹄妖指了指前面,喏了一声:“好像就是这儿。瞧,挺多白骨吧。” 他们几人上前一看,这有个残破的绞刑架,木台上似乎还留有血迹。瞧血迹的喷溅方向,这些人大概死得不爽利,很痛苦。 燕明衣皱了眉,捂住口鼻,好像闻见了血腥气一般。 王鸢见想起,方桃一家人都被魔杀了,大概对血腥的场景也有心理阴影。故而,他留在了原地,而其余三人都静静站在边上看。 燕明衣极郁闷地反问白鹄妖:“死的既然是平民百姓,这做的算什么好事?” 白鹄妖不疾不徐地补充:“我还没讲完呢,这些怨魂自然是土匪帮众人。” 大旱虽有了缓解,但皇上还急需做些什么来稳固民心,于是打算从土匪窝开始动手。他派遣军队来围剿土匪,第一次因着天公不作美,上山之路不顺,没能成功。 第二次,土匪提前埋伏好了,将军队都打了回去。皇上龙颜大怒,势必要灭了这帮土匪。但还没等第三次围剿,魔先来了。 白鹄妖想着,魔既然是要吃人的,就让他们吃些坏人吧。他使了点手段把魔引到了山头去,自己坐山观虎斗。 说起来可笑,人与人斗争千百回也只算势均力敌打个平手罢了,在魔面前,山匪却毫无反抗之力。 一夜之间,整座山头被血染红,连泥土都变成腥红色。而在这一夜,魔气吸引来了一个修士。 他从万千尸体中踏过,与白鹄妖合作,取了魔的性命,从魔口中救下唯一的幸存者。 “所以我说这是做善事。土匪一开始作恶,我没能遏止,但他们也算是死在我手里。这怨魂最后被我做成招魂幡,也免了纠缠周围百姓。” 白鹄妖透过扇面看四周,一边感谢印雪宴,听起来像在阿谀奉承:“我学会了做招魂幡,始终少一双通灵眼。现有了雪宴姑娘的眼睛,总算能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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