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雪宴想到折扇之眼是自己的通灵眼化成的,不禁沉默。毕竟做出来的效果太普通,看起来不吓人,没有威慑力。 她想,她看人时凌厉多了。 燕明衣听完,好奇追问:“那个修士是谁?幸存者是山匪还是百姓?” 白鹄妖皱着眉望天,想了一会,摸着额头,嘶了一声:“叫什么?当时他走得太着急,没听清。不过那个小姑娘我倒是知道的。” 他指了指这土匪窝的牌匾,上头依稀可辨认一个“方”字。 “她叫方桃,当时不过才五六岁,就是这伙山匪养大的小女儿。” ---- 白鹄=天鹅 天鹅妖:我也没想到boss只想让同事们吃软饭。
第31章 青凤泽·三 这话宛若一道惊雷炸开在众人耳朵里。王鸢见登时僵住,又急忙追问:“哪个桃?” “还能是哪个桃,平常人家用的桃李的桃。估计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山上开桃花了。”白鹄妖漫不经心地绕到屋子边上的一棵枯树边。 “喏,这大概是棵桃树,这么多年没开花,还不腐烂,真奇了。” 王鸢见顿时就明白了,当年第一次见方桃时,为何她满身满脸都是血。师尊那时说她“家里人也被魔害了”,说的是这群山匪。 方桃的家人,其实是一群无恶不作、杀伤无数的山匪。 他慌慌张张看境里的人,她却不像刚刚那么害怕,反倒神情自若,一节一节折着草叶玩。 王鸢见想,方桃原本都忘了这一段往事,却被白鹄妖再次提起,现在估计也都记起来了。 他想起,当时在灵舟上,方桃说她往日还未来过青凤,而他说往后有机会来一睹风光。谁知,方桃原本就生于青凤。 燕明衣犹豫着想要问两句,却说不出口。白鹄妖看他们个个面色不豫,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他想了一下,肯定道:“我没记错,就叫方桃。” 他接着补充:“这群山匪虽然不做好事,但山匪里有个温柔的夫人,曾经给我上过香,当时还叫方桃给我拜了拜。我记得最开始,这夫人身怀六甲,后来过了几年,抱着方桃一起来了。” 方桃完全想不起自己有过母亲。她以前误以为自己是师尊生的,后来才明白,她没有父母。师尊告诉她,方桃是天地孕育的孩子。 她当时没信,现在看来,果真是诓她的。 方桃不禁想要再听听其中究竟,好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母亲会不会像师姐一样,给自己买衣服;像师兄一样,给自己做饭;像师尊一样,教自己读书。 白鹄妖却三言两语带过了:“只是,方桃好像才生了三年多吧,这夫人就跟着个游侠逃走了。方桃留在土匪窝里有什么好下场?幸好当时的修士把她带走了,也不知现在如何。” 方桃没出声地笑了。 果然一开始,她就注定不是好命,即使撞了仙缘,也草草一生。往日越是凄凉,方桃越感觉现下荒唐。 幸好当时师尊来得及时,否则世上早就没有方桃了。也都是师尊,一直告诉她,方桃的桃是方桃譬李的桃。 如果真是山头屋边这株沾了血迹的枯桃树,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其他人知道方桃就在王鸢见境里,也不好多嘴接话,白鹄妖便越发尴尬起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说错了话。 印雪宴唰唰几剑把桃树砍成光秃秃一根,几根树杈掉在地上。她表情漠然,声音清如寒月,不知说给谁听:“旧的枝桠未断,新的花叶不生。” 话音一落,方桃手上的草叶被扯断了。她在这一处待得越久,记忆回来得越多。 被带走那时,方桃才五岁多,却也已经开始记事。在青凤的五年,并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她想得起来的,不过也就是山匪杀人的样子。每一日都要见血溅木台,看无辜人掉脑袋,被开膛破肚。 人间炼狱也不外乎如是。 最初,方桃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后来知道了,也早就麻木,冷眼站在一边,想不起她还可以扭过头回避。 山匪是刻意要培养她的冷血,让她往后为他们所用。他们不会教她回避,就像老鹰要推雏鸟飞行一样。但这出于利益,不算亲情。 血缘只是一条刻在身体上的线,真正刻骨的是心能共鸣的情感。若不是冷至礼,方桃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真正的家人。 对待血肉横飞的场景,方桃看惯不惊。她最不能接受的,还是母亲被她所谓的父亲欺辱一事。当初她躲在屏风后面,不知道这画面意味着什么。 现在她猛然间懂了,一阵阵反胃。 随着几人走进山匪的旧宅,方桃又看见她往日待过的小屋子,还有过去的烛台和床榻。她又感觉恶心极了,想吐,又头疼。 肠胃里没有食物,方桃就算想吐,也什么都吐不出来。她只能感觉到胸腔闷闷的,喉管堵得慌。 王鸢见察觉到方桃的情绪波动,问:“要不要睡一觉?” 方桃怔了怔,摇头。她已经想起来了,就不可能再忘。若是不直面,往后还是一道心魔。 她渐渐琢磨起师尊嘱咐的话来。莫非,当年山匪对母亲实施的令人作呕之事,和她对师兄做的别无二般? 方桃忍不住厌弃自己,难怪师兄当时格外不镇静,任谁被强了应该都会愤怒。师兄没有杀了她,大抵算是仁至义尽。 这样想着,方桃又恨自己原来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师兄对她那么好,十年如一日的照料,她竟然行了苟且之事。 可是她哪有顾及太多,最开始只想给师兄疗伤罢了。方桃低着头,头痛欲裂,又想起了新的事情。 王鸢见不知方桃越想越歪了,还以为她只是不想看这破地方。他将手挡在云门穴上,暂时屏蔽了方桃的视野。 方桃便只能看见王鸢见境里的模样。最初,这里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原野,在方桃入住后,变得和灵山别无二般。 多了房屋、枣树,多了小河,多了花花草草还有鱼虾。她喜欢的东西,都在师兄境中了。 方桃耳边只剩了境中的水流之声,回忆起无数个师兄陪在她身边垂钓的日子。她想,她一定得补偿师兄才是。如果能弥补的话。 而不是做出更癫狂的事,就像七十多年前那样…… 白鹄妖在一边画阵,燕明衣跟在旁边瞧他的手法。邓远昳在门上画符,印雪宴和王鸢见则挥剑赶魂魄进入阵中。 待这些怨魂都挤成一团,白鹄妖持扇念诀,周围升起一阵阵青烟,像是在焚香。很快,印雪宴看见魂魄都挤出诡异的表情,缩成一小缕,掉进了白鹄妖的扇中。 她在一边用冰冻结了剑,又化开,擦掉剑上的水渍。邓远昳忍不住开口说:“这样剑损得快,我有棉布和酒,你不如用……” 还没说完,印雪宴冷冷侧目,剜了他一眼。邓远昳识趣地闭嘴不说了,却还是从芥子珠里取出这两样东西,递过去。 印雪宴把剑收了,不接:“我有的是剑,不缺这一把。” 燕明衣看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或者说只有印雪宴一个人在闹别扭,连忙凑过来把话题引开了。 “剑修不都有本命剑么,雪宴你平日里用的都不是?” 印雪宴道:“我尚未寻到本命剑。” 白鹄妖收完了魂魄,朝几人拜了一拜,笑道:“多谢各位相帮,某谨记于心,往后必当涌泉相报。” “别想糊弄过去,魔卵给我。” 印雪宴朝他摊开手,白鹄妖讪笑一声,从包里摸出一枚圆石,递给她,嘴上说着有的没的来证明这是货真价实的魔卵,又夸印雪宴慧眼识珠冰雪聪明。 方桃忽然说:“师兄,你过去几步,我想问他一些事情。” 王鸢见照做了。 “请问,您知道山匪的夫人跟谁走了吗?他们去了哪?” 白鹄妖惊奇地打量了王鸢见两眼,似乎看不出他竟和妖怪共生。只是他没让旁人看出诧异,想了想,回答:“这我倒不知,但这位夫人跟的是个正义的侠客,大概过上了好日子。” 方桃低声道了谢,不作声了。 “只可怜她的女儿,不过……那看来并非是她愿意生下的孩子,若是带着一起走了,往日难免想起这段黑暗的经历,”白鹄妖回望一眼土匪的府邸,嘴上没停,“其实,她大抵还是盼着女孩子好。当年给我上香的时候,祈福都是说给女儿的。” “她许了什么愿?”王鸢见问。 “无非是平安顺遂这样的话……啊,我想起来了,”白鹄妖一拍脑袋,“她女儿名里的桃字,是走之底的逃。” 印雪宴瞥了一眼王鸢见,收起擦拭干净了的魔卵。她把面前的枯枝都扫开,道:“就此告别吧,再不回去天要亮了,到时候小心被人看见。” 这话是对白鹄妖说的,对方听完,讪讪一笑,挥了挥手,便化作一缕青烟,往天上飘去。淡灰的夜里,曳下一尾青色烟云。 “我们也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印雪宴自顾自拿出剑,重新站了上去。燕明衣紧跟着拿起芭蕉扇,将众人都载到空中。 方桃神思恍惚,还在回想刚刚得知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娘亲的模样,但,娘大概也不想记得自己。那就忘了吧。 自己的出生是罪孽,娘看到她,会想起痛苦的往事,还要寄托生的希望在她名字里。而她的爹呢?她宁愿没有爹。 毕竟亲生娘亲的痛苦都是这恶魔带来的。人的恶念,是万魔根源。而她自从那时,就成了诛魔之人。 等他们回了客栈,分别归屋,王鸢见躺在床上时,方桃还在出神。她猛地喊了一声“师兄”,王鸢见便坐起身来。 邓远昳虽然和王鸢见在一个屋里,但他觉得自己不该躺在方桃的师兄身边,就执拗着要睡地铺。夏天热,王鸢见也没争。 他这下刚要睡,听到方桃还有话要跟王鸢见讲,连忙收拾了铺盖走出门去,决定在外面睡一晚上。 方桃恰好在说话,王鸢见没来得及劝住邓远昳。这人义无反顾地打开门,出去后又替他们关好了。 “师兄,我对不起你。” 她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王鸢见傻掉了。他原本一直在想要如何安慰方桃,这下把话都忘光了。 “是我强了你,你定怨我,往后无论如何我要向你赎罪,你不原谅我、不认我,也没关系,是我有错在先。” 王鸢见心道,你那只是擦了道边,算什么强,他又何来的怨恨一说?况且,真正吃亏的,他反倒觉得是方桃。 沉默了一会,王鸢见说:“我不怪你,而且……我也……不感觉受辱,我……” 他支吾了半天,词不达意。但不说,他又怕方桃继续误会。 方桃一意孤行:“我知道师兄在意你我多年情谊。我不曾想,竟造成这样的后果。你不用顾及我的脸面,不用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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