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地方,她面前是一株巨大的树,遮天蔽日,根系粗得几个成年人都抱不住。 叶子是黑的,叶脉是红的,像是人类的血管,徽月端详树下耸立着的神像,虽大却极其丑陋,神像没有脸。 问灵突然冷笑道:“果然还是他做得出来。” 她这才惊觉原来神像不是没有脸,而是它的脸被人用刀一刀刀划烂,土灰外翻。 路今慈拉着她站在树下,萤火漫天飞舞,徽月侧头看了眼路今慈,少年眼中兴奋,真是一个疯子,不敬神明在修真界不亚于人间造反,是重罪。 修真界的所有世家都异常重神。 巫师说:“呈祭品——” 她扫了眼竹简上那鲜血书写下的祭词,每一句都是诅咒,不是活人倒是罕见。 诅咒被丢进火焰中烧给神。 问灵道:“他好日子总会过头的。” 徽月很是赞同,在火光的映照下,她也将神像的脸看得更清了,脑中拼凑着被割坏的五官,她几乎是下一秒她睁大双眼。 这神像怎么跟路今慈他亲爹一模一样。 懂了。 他现在是在这阴阳怪气起来了。 她对问灵解释道:“别急,这好像不是正神,十年前飞升过一个邪神,是路今慈的爹,也就是这尊神像。” 问灵却很疑惑道:“月月,就连我都不知道有人飞升,你是怎么知道的。” 徽月将她与天道的事对问灵说了一遍,自然也将自己是素缘玉体的事告诉了她,问灵告诉她,要么跑要么解决路今慈,要不然以他有病的状态,很有可能走极端利用她飞升。 师徒两想法子。 那戴着黄金面具的巫师却突然失声惊叫,徽月回神看过去的时候他脸上的面具裂开,玉璋断裂,他瞳孔涣散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跌倒在地上爬行。 火盆掀翻在地上。 “他在这!他一直在这!他在人间!”巫师瞳孔充血。 他喃喃,一个劲对神像磕头,“不是我不是我主动的,我罪该万死!是,是路今慈要我这么干的,小人真不是故意要冲撞您啊!” 也就是在此刻,神像脸上的伤疤诡异愈合,他露出一个微笑,好像是在嘲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魔王。 众邪魔惶恐。这位现魔王一直以来的荒诞之举他们早以习惯,可现在…… “显灵了?” “真的显灵了!” 路今慈伸手将徽月护到身后,挥出一掌将那尊神像拍得粉碎,冷着脸对鸢儿道:“把这个装神弄鬼的给孤弄过来!” 鸢儿也是第一次看见此情形,皱着眉将巫师拖过来,路今慈每朝他走一步他脸色都越惨白,他抓着巫师的头发,冷笑道:“你要不要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他声如蛇蝎,手背上青筋凸起。 徽月一直被路今慈护到身后,只是往巫师那看了一眼就惊觉巫师一直在盯着她,顿时毛骨悚然。 他在这…… 路今慈他爹,一直在这? 还是说这是有人对路今慈设的套?徽月宁愿相信是后者,前者太过荒谬也太过可怕。 巫师颤抖着手指向宋徽月。 路今慈脸一冷,直接抓着他头撞向地上的花岗岩,顿时他皮青脸肿。少年回眸,神情冷淡地看了宋徽月一眼,对鸢儿道:“先将宋徽月带回去,我亲自审他,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背后装神弄鬼。” 在路上,徽月还是忍不住问鸢儿:“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们这巫师怎么突然疯了。” 鸢儿沉声:“他活了上千年,也算得上是老一辈主持了上万场祭祀,虽然路今慈这人大逆不道,但这场面也是第一次见。” 徽月又问她的师父。 问灵道:“有人对他下幻术让他产生幻觉了吧,大概率是内斗挺无聊的。与其关心这个,为师教你的心法有没有在练,这对修复你被百煞封魔榜毁掉的筋脉很有帮助。” 徽月点头,那这正好也是一个好机会了。 她对鸢儿说:“鸢儿,你有没有想过逃出去,我是说趁路今慈现在注意力在巫师身上,去找你族人。你难道甘愿一辈子为他所用吗?” 鸢儿平静地看着她道:“别费尽心思了宋徽月,我信他。” 眼见鸢儿要离开,徽月扯住她的衣袖,坚持道:“可我更信他折磨你族人,路今慈就是这样的人,信我一次好吗?我们合作吧。” 鸢儿摇摇头:“你懂什么啊,宋徽月,其实路今慈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十恶不赦。但你们修士就这样,只要是魔是鬼看谁都是坏的。” 眼睁睁看着鸢儿离开,徽月咬着唇,行吧,一个人也行,指望不上她。 徽月避开那些看守她的人,偷偷溜出去,回到了那处山洞,但一无所获,她很是失望。 回去时,她在路上听到了一则传闻:在她成亲那日,共寂山有一个农夫曾无意中闯进鬼打墙,因此看见了路今慈在山洞中发疯屠杀失踪的莫魅一族,以修邪门功法。 她浑身一颤,幸好鸢儿没跟着她出来。 徽月下意识想要跑魔宫去质问路今慈在那天究竟还干了什么,却是看见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护着她的青衣少女,鸢儿站立不稳,瞳仁一直在晃动。 她揪着行人的衣领,戾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第48章 求我 徽月拉住她。 那行人显然吓得够呛, 鸢儿罢手,直接抓起宋徽月就往共寂山的方向走。 那山洞很多人围满,岩壁上血液发紫, 雨多空气闷尸体就容易腐烂,恶臭让很多人都捂住鼻。 鸢儿见此情形就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那农夫还在对围观行人滔滔不绝地说:“我当时看到那魔王就害怕, 生怕他发现我,却是无意间看见他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造孽啊造孽。” 徽月安慰鸢儿:“现在我们都不是路今慈的对手, 你先冷静点。” 青衣少女无声地哭,活了上千的鬼仿佛这时才呈现出老态, 背脊线弯出老牛才有的拘搂。 她红着眼看向徽月, 单手掐诀将宋徽月控制住:“要他命有何用!我要他亲眼看着你死,后半生活在悔恨之中。” 于是徽月就被她带到了黄泉客栈内,明明是路今慈造的孽, 到头来她还是被牵连进来。 小鬼们蹦蹦哒哒在外面跑,徽月双手被捆绑在身后,运转着心法, 按照问灵提供的方法她经脉的确是恢复了很多。 她打量着身上灵绳, 自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暗自问师父:“邪魔一般会将心脏藏在哪里?” 问灵叹气:“还想着呢, 我们逃出去再说。你默念我给的心诀,我帮你修复一下,她现在还不知道你修为在恢复, 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徽月很听话的, 按照她给的心法进入了神识海,她看见神识海中枯萎的莲花苞慢慢恢复生机, 从她第一次修练时这花苞就在,好奇若是有一天开花会发生什么。 她感受到了微薄的灵力,割开绳索,从镜中看见自己还穿着那件祭祀服,红白相间,多种纹章极其华丽,各式各样珠宝点缀她发着幽暗的光。 太过显眼了。 徽月前世被鸢儿绑架过比较熟悉这里,推门看金碧辉煌的走廊差点晃了眼,走廊上的女侍慌慌忙忙端着珍馐美酒,看见割开绳索的宋徽月正要叫人。 她一个手刀打在女侍的后脑勺,拖进门中交换了衣服塞进床底,随后徽月又在角落找到一个木头娃娃变化成自己的模样,坐在镜前只是目光呆滞。 做完这一切,就听见走廊上有人喊:“阿珠,主子要的酒准备好没?” 徽月掐诀将自己容貌变成女侍。 黄泉客栈与上次不一样,不再像一间荒芜鬼宅,倒像是人间热闹的勾栏瓦舍,徽月代替女侍走出长廊,左看这墙上山水画明显是刚贴上去不久,再看那边上挤满了女侍,她们手中端着珍馐,香气飘散满屋。 “都伶俐一点,今晚要是有人出乱子我拿你们是问!” “把那个人类也给我看好了!主子特意吩咐不准让她逃了!” 鸢儿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办宴会,她要宴请的人是谁?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为路今慈准备的鸿门宴。 逃,路今慈又会跑到长衡仙山去发疯。 徽月思索片刻,找主管换上最烈的酒,但愿他不是千杯不醉,还能钻空子问心脏的位置。 她迈入前厅,鸢儿斜坐在塌上,神色木讷徽月从没见过这样的她。联想到天道之前的话,她一想到鸢儿从开始就是冲着她素缘玉体而来嘴角泛上苦笑,还以为是真心的呢。 旁边的女侍见她走神提醒她:“那魔王脾气古怪,等待会儿可别走神冲撞了他。” 鸢儿的目光落在徽月身上,她也只能故作镇定,耳听见木门碎裂的声音,徽月抬起手臂阻着风,侧眼见手提着剑的路今慈。 他踢开涌上来的小鬼,直奔鸢儿:“宋徽月在哪?” 一手执剑,木几都要被他捏碎。 鸢儿漠视脖子上的剑尖:“不想她死你就坐。” 她冷笑:“还是你想她给我族人陪葬?” 路今慈冷冷望着她,拿起她桌面上的酒浇在地上:“她若死,你下去给她陪葬。” 从他身上,徽月甚至看不出一丝悔意,这么一个恶劣的人,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她原本都准备好趁路今慈与鸢儿谈条件的时候灌酒套话,看这两人根本就没有要谈的余地。 她抓紧酒壶。 鸢儿大笑:“路今慈,你真觉得我现在活着还有意义吗?我曾经是那么信任你,可是结果呢?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冲我来!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好还是就是因为你的贪欲!” 路今慈面无表情对着她的质问,他甚至没有一丝动容也不打算解释,回头对着身后跟来的魔:“要的人带来了没。” 那邪魔神色匆匆:“主子,那农夫他,他被人发现在家中上吊,说,说是被您逼迫的……” 鸢儿浑身颤抖。 好劣质的一出好戏,路今慈居然还想着洗白自己。徽月提着酒壶的手都要僵了,路今慈还一直不入座,其实早就该知道的。 一桌子的佳肴美酒还未开席就散落一地,玻璃瓷器的光辉映亮了鸢儿阴郁的脸,她对着满屋慌张的女侍喊了一句滚,又要小鬼将“徽月”押过来,手中的傀儡丝对着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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