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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宾客纷纷从席中站起来，随着月澄拱手行礼。 狐王与狐后均挂着一抹微笑，朝着众人点了点头，方才坐下。 就在此时，殿外侍者喊道:"华宸帝君，星复上神到。"两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迈入殿中。华宸帝君银发白袍，步履沉稳，淡若琉璃的眸子里多了一丝笑意，这笑意得十分仔细才看得出来，因为它藏在冰雪之中。 星复则仍然是黑袍加身，鎏金印纹服衬舒展，眉目翩然中多了一分冷静与收敛。 席间众人还来不及坐下，便又端起来行了个礼，直到二人行直殿中，一前一后地朝着狐王与狐后辑手。 "不必多礼，二位快快入座吧。" 待到华宸与星复落座后，狐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宾客既已到齐，本王便要多谢各位的厚爱了，诸位不辞劳苦赶来青丘，便是为了给小女送上一分祝福，青丘与诸位的友谊，地久天长。" 众人纷纷举杯，一口饮下清甜甘爽的琼花浆。 "吉时已到。" 月柠一身枫红色闪珠缎裙，耳坠晶红，曳而不荡，长发如云，媚眼如丝，而又不失少女的娇憨可爱。步履轻盈，浅笑若画，眉间一点赤红朱砂，引得众人侧目纷纷。 来到大殿中央，月柠尚未抬手，狐王便已开口："柠儿，不必行礼。从今日起，你就成年了，虽为女子，也要担得起一方责任，挂念天下苍生，如此方位我青丘的儿女啊。" "月柠谨记父亲教诲。"在父亲面前，月柠从来不敢过分无理取闹，只敢敬畏地望向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男人。 狐王伸出宽大的手，缓缓贴向月柠眉间的朱砂，松开手时，额头上出现了一道金色的灵印，金光灿灿，衬得本就鲜艳的血痣更为殷红。 片刻过后，灵印消失，月柠这才抬起头来，听着父亲苍老浑厚的声音： "九尾狐族的公主，将会受到先祖英灵的祝福。" 月柠双手结印，眼瞳里隐隐泛出红光，浅金色的脉络渐渐布满她的全身，而后渐渐埋入每一寸肌肤里。 月柠落座后，满堂皆是祝福之声，似乎还能从那喜悦的恭贺中，听出一丝远古的呼唤。 便在此时，月柠对面的月澄起身，朝着狐王与狐后道："父亲，母亲，今日还有一桩喜事。" "哦？是什么？" 月澄的表情完美无缺，凤眼一转，眼神投向了不远处的星复，"那便要去问华宸帝君了。" 星复面无表情，身旁的华宸帝君站起身来,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狐王，狐后，华宸麾下的星复神君与贵千金爱慕已久，早已暗定终生，今日华宸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二老能够成全这对才子佳人的美事。"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不久之前便听说冷淡寡情的星复上神似有婚配，如今看来此事果真不假，他与青丘的公主竟已到了这种地步，真乃三界奇闻，必定会被载入史册啊。 虽说青丘在数十万年前归附天界，但终究还是一方大族，双方这些年来也都只是做些浅淡如水的表面功夫，天界的手还伸不到青丘，多半是青丘家主的缘故，众人再联想到几日前魔界那桩惊天骇闻，不禁揣测此次联姻是否又有另外的考量呢...... "我的柠儿方才成年，便谈婚论嫁，是否为时太早？柠儿，你觉得呢？" 月柠从座中起身，双手紧攥："父亲，柠儿......希望你能成全我和星复哥。"说着便望向了远处的星复，直到今天，她才真正认识了这个人，那个同样面无表情的人，只是宾客离他们太远，以为那是羞涩的凝视。 就在这时，星复突然站起身来，语气温柔了几分："狐王大人，星复与月柠真心相爱，还望二老成全。" 既然双方都是诚心诚意，那么狐王也没有再周旋下去，只是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一直端坐着的狐后突然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们老俩口也不好干涉些什么了，好事成双嘛，那便是喜上加喜的好福气了。" "多谢狐王、狐后，那我们改日便可以择定良辰吉日了。"华宸帝君开口，眼角不知何时沾了点笑意。 又是不绝于耳的称赞声。 月柠坐下后，又恢复了先前那灿烂的微笑，心底却不停地在琢磨着星复的表情。 温柔。 ----
第21章 盛大的宴会过后，往往是沉寂的苍凉。有些人匆匆到来，又匆匆地离去，有些人在参加完宴会后便闷头不出，还有一些百无聊赖地四处闲逛，静静数着流逝的一刻又一刻。从白天到黑夜，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总之，沉静的晴空终于迎来了浓艳的晚霞，浮云翩迁，彩练当空，华彩谢幕后又终于迎来了黑夜的花火，总归是值得的。 "我还是不去了吧，到时候那么多神仙，要是把你和我认出来了怎么办？"杜若晴抱着熟睡的恪儿，缓缓抚上他的脸庞。 "到时大家都会消去气息，戴上面具，谁也不认识谁。"星复静静坐在一旁，漆黑的眼睛盯着杜若晴眉尖的碎发。 "即便如此，你穿着这么件显眼的衣服，身材又如此高大，人家就算不看你的脸都能认得出来。"杜若晴转过头来，秀丽的脸庞上已然快要藏不住笑意。 星复正色，理了理袖口，刹那间，华美的外袍消失，只余下一件朴素却飘逸的长衫，这副褪下了万千光环的样子，让杜若晴好像回到了初见他的那一天："这有何难，换一件衣服就行了。"星复的眼底也没有了天神的淡漠，仿佛他只是万千尘世中的一介凡人，也有着喜怒哀乐，也有着对爱的渴望。 杜若晴收回了眼神，漫不经心地咳了两声，最后才开口道："既然你是有备而来，那我去还不好？" 月柠应该也在，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尽早将这些告诉她比较好，总别引起些误会了，杜若晴心想。 "在想什么呢？"不知何时，星复已经戴上了火狐面具，熟悉的脸突然被替代，杜若晴被吓得抖了一下，美目微睁，身子后倾，眼看就要倒在床上，只见星复一把揽住杜若晴，面具后传出轻微的笑声。 "你、你莫要吓我，魂儿都要飞了。"杜若晴赶紧将尚未被惊醒的恪儿放在床上，拉起被褥盖住了他的胸口。 "快开始了，等下人很多，怕要挤不进去了。"说着，星复的手上突然变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火狐面具，杜若晴正要伸手去拿，星复却已轻柔地将它放到她的脸上，温暖的触感，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杜若晴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晴儿？"一把牵起杜若晴的手，星复仿佛隔着面具，向她诉说了千言万语，她只知道，他们穿过了如度林风，跨过了千碧袤野，一路凝望着夜上的星空，定定停在了那冲天的焰火前，恍然间回复了心神。 人头攒动，如痴如迷。 青丘的人和青丘的景在她眼底是不同的，毕竟一个如火般绚丽，另一个则如水般简静。面前的一切似乎都被跃动的红光熔铸在一起，转眼间他们便从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桃源走进了人声鼎沸的市井中央。 同样是火，它可以是和父亲偷偷溜出去的那个夜晚，也可以是那不堪回首，化为焦土的深宅。炙热的火光印到脸上，杜若晴望见了数十张渐渐淡去的脸庞，那一刻，她并没有想象中的热血沸腾，有的只是若有所失的怅惘，她突然想回到长安了，即便那是她永远也回不去的家乡，那个承载着她所有仇恨的地方。 星复将她拉得更近了一点，火狐面具几乎要凑上她的脸，几位神仙无意间擦过了杜若晴的肩膀，不远处的花火升得越来越高，身旁的人不知不觉便开始鼓动起来。 “晴儿，我们挤进去，这里人多。”星复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好。”杜若晴主动牵起了星复的手，找准空隙便冲了进去，视野反而更加开阔了。 大家都带着一样的面具，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再是白天那样引人注目，反而是刻意收敛了起来，星复所言的确不假，大家都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都只想专注于眼前的世界。 也可能是，白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此刻正在在另一个地方，进行着唇枪口剑的争辩，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推敲揣摩上面。 那星复呢？ 杜若晴正处于沉思间，星复突然拉起她的右手，她顺着看了过去，星复正盯着篝火，明光照脸正风华。 “来都来了，还不舞一上一曲吗？”期待的语气。 “我会骑马射箭，懂诗书音律，”杜若晴低头躲避火光，“但是不会跳舞，一点也不会。” “我也不会，我们可以现在学，跳错了也没人会笑。” “你在说些什么，他们也只是随便动一动罢了。” 周围越来越喧嚣。 “那就是了，他们怎么动，我们就怎么动，要不然就这样站在这里，反而更多人会看了。” 杜若晴环顾四周，那些所谓的“跳舞”也不过是四处跑动，踢踢腿牵牵手罢了，好像和人间没有什么两样。 一言不发，杜若晴拉着星复生疏地转了个圈，火狐面具寂然无声，却能感受到他面具下的滚烫爱意，星复轻轻地搂着杜若晴，步伐毫无章法，而态度可圈可点，起码看得出来他是沉浸于当下的。 既然迈出了第一步，那么接下来的步子也就没有那么拘谨了，二人面对着面，互相模仿对方的动作，实在忍不住了，便抱住对方大笑一场。反正周围的人都是这样干的，谁都不是什么行家，图个乐子就好了。 远远望去，篝火外的人群似乎分成了好几个部分，大体上还算和谐，左看右看却都有些滑稽，全然只把喷涌着火星的高台当成了摆设，让这股热闹少了点“人”味儿。 不知是谁发觉了这处异样，在火堆旁大喊了一声： “各玩各的多没意思，咱们围起来一块儿玩才有味道。” 就在这时，杜若晴在交错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换上了火红的长裙，长发齐腰，烈焰般的面具似已与她的一举一动融为一体，相处数十天，这个身形她绝对不会认错。她的身旁站着一名高大瘦削的少年，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月柠将脸几乎贴向了他，似乎在说些什么。 混乱的人流逐渐分成了一个又一个圈，如涟漪一般一层一层扩大，受着身旁的牵动，杜若晴和星复顺着感觉走了起来，炽热的流一阵一阵地冲到脸上，大块的星火突地向外冒，与细碎的烟花相比，竟也别有一分震撼。 只不过，待到杜若晴再转过头来时，那对人影已然消失了。 “这个场景，是不是很像那晚的烟花？”星复突然问道。 如花般绽放，又倏忽间散去，其实那天的烟花有多美并不重要，真正值得铭记的是夜下并肩的他们。 “记得，我怎么会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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