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副场景,席鹭无奈叹气道:"我拦不住你,也不敢拦你,帝君就在檀香殿,有什么话便一并说清楚吧。" 星复视若无睹,紧紧抓着杜若晴的手,恪儿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爹爹露出这样挣扎的表情。 "你......你和恪儿,想不想去檀香殿?如果不想的话,我们就不去了,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杜若晴盯着他,像是隔着层层云烟,只向对岸的那名少年郎投来悠悠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神动摇了,但很快,那憧憬又变成了无可奈何: "星复,你知道的,我们哪里都去不了的。" "不,只要我想。"星复继续握住那只手。 杜若晴笑了,笑着摇头,笑着甩开了那只手。 "逃不了的,还不如去接受。" 淡衣皎皎,伊人远矣。 来到檀香殿时,杜若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前,望着这座前所未见的仙殿。 金穹顶,琉璃身,彩绣蹁跹挂门前,仙音阵阵悦人心。 "娘亲,这个房子比爹爹的还要大,住在里面的是一个大神仙吗?"恪儿抓着杜若晴问道,席鹭卸下身上的剑,有些好奇地望着这个小娃娃, "这孩子,今年几岁了?"长得似乎像杜若晴些。 杜若晴答道:"五岁。" 席鹭心下一惊,但也什么都没说,他干咳了几声,望着杜若晴说道:"这、这么大了,先、先进去吧。" "帝君,席鹭上神回来了。" 华宸依旧端坐,"叫他进来,"说完这句,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了一句"把那名凡人也带进来。" "是。" 席中众神虽然不说只言片语,心底早就炸开了锅。 席鹭一身神袍,沉稳敦厚,他的身后跟着一名素衣女子,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仙气,就是一个平常的凡人,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男娃,诸神便又被惊了一回。 杜若晴看着光鲜亮丽的众神,又望向了长殿尽头那名淡若琉璃的男子,她望着那位天神的眼睛,就像是望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大胆凡人,竟敢直视帝君的眼睛,还不快跪下。" 众神原本以为星复上神看上的女子应当有几分个性,可那名女子手上还抱着孩子,也没有说些什么,也只是低下头来,慢慢跪了下去。 席鹭有些不忍心,走上前来,对着华宸说道:"帝君,席鹭在清云宫只发现了这两名凡人,其余古怪的东西,一概都没有找到。" "帝君,他们和这件事无关,还请帝君放过他们。"星复脸色憔悴,不知何时已经闯入了大殿,身边的人也没有去拦他,任由他疯了似的跑到杜若晴身边,也跟着跪了下来。 全场惊呆了。 而华宸帝君好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星复一样,同样用冰冷的语气问道:"星复神君,这样说来,你是承认自己和她的关系了。" "是。"星复立刻回答。 "很久之前,就想承认了。" 华宸帝君笑了,不知是在笑星复的笨拙,还是在笑星复的真诚。这浅浅的一笑如扭动在水涡中的弯刀一样令人始料不及,有些神仙自从位列仙班以来从未见过他们眼中无情无欲的帝君勾过一次唇角,他微微张开了嘴唇,笑容的弧度被拉得更大,淡到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眼眸却依旧低着。 "上天注定好的东西,不论是谁都无可奈何。" 华宸身旁一名小侍站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卷长长的卷轴。 "凡人杜若晴,凡界大昭四十七年三月二十日生于凡都长安,其父杜寿存为当朝宰相,其母刘氏为前朝户部尚书之女,元熙二年,此女奉新帝之命嫁给镇远将军王谋,其后一年产下一子,名为王恪,元熙三年,王、杜两府满门抄斩,此女携其幼子出逃,后定居于苍齐山,于元熙三十年病逝,埋于苍齐山下。" "凡人王恪,凡界元熙三年八月十六日生于凡都长安,其父当朝镇远将军......" "够了,"杜若晴狠狠低下头去,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在听到自己最原本的结局时,她有些麻木,但她不想再听下去了,一种强烈的恐惧很快就将她包围起来。 "帝君陛下,求求你,不要......" "念下去。"只此三字。 那名仙侍便接着开口,无视他身旁那名女子的求饶:"其父当朝镇远将军王谋,其母当朝宰相之女杜氏,元熙三年十月六日,其母携其出逃,后随其母居于苍齐山下,元熙十年二月十五日,身染风寒,夭折于苍雪中。" “娘亲,娘亲,那个叔叔,说的是我吗,为什么恪儿一句话都听不懂?” "那个孩子,不是你。"星复转过头来看着恪儿,杜若晴已经无力抬起头来。 "这才是他们的命格,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华宸此时站了起来,"星复神君,想必你应当明白了,现在,尚能补救,等到他们的命格被篡改了的时候,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天界不方便干涉凡间的事,既然他们没有被天界接受,适时放手,对于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 "帝君......"星复恳求,华宸这时便没有耐心听下去了,"本君本意是想尽快找出月柠此事的线索,奈何在清云宫发现了不该来的人物,人既然出现在了这里,不管怎样,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杜若晴才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茫。 "凡人杜若晴,你与青丘月柠是什么关系?" 她突然笑了,秀丽的脸庞不再那么狼狈,"回禀帝君陛下,民女杜若晴与月柠算是说得上话的朋友,曾和月柠公主在青丘住过一段时间。" 众神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身世不凡的落魄千金果然不是好打发的,不知是看到了自己与她儿子的结局,失去了在凡间生活的欲望,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她居然还想要继续待在天界,莫非她对星复上神的感情就那么忠贞不渝吗? 众人皆知,当时在月柠的成年宴上,是星复先求的婚,后来他们成亲后,月柠与他一直都是相敬如宾,不论怎么说也是一桩美谈。可是他从来没有为了月柠下跪过,哪怕是求婚的那一次。今日,他却甘愿为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凡间女子下跪乞求,那个孩子,甚至还不是他的亲生骨肉。那个对所有事情都漠然不顾的,高高在上的上神,竟也会为了一个只有几十年寿命的凡人弯下腰来,哪一种是爱,哪一种是敬,当时的神仙可都看得明明白白了。 天界的神仙一直以来都只会选择一个仙侣,仙侣死后,大多数神仙也不会再续,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直都是天界诸神的不二之选。而今天界最为矜持冷贵的星复上神却公然撒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原本诸神心中都对星复此举有些不快,多多少少都生了一些非议。不过再看来,那万人敬仰的天神与这样一个命运悲惨的凡人却更像是一对苦命鸳鸯,他们说出的那些荒唐话,反倒像是苦苦的挣扎。 华宸不为所动,只是不卑不亢地问道:"这样说来,你知道关于她的不少事了。" "知道,帝君陛下。" "她与辞朔的事,你也知道?" "月柠公主同外人的事情,民女知道的或许并不比帝君您多,但是关于辞朔,民女心中倒是有一些猜测。" "说来听听。"这次反倒是华宸主动望向杜若晴了。 杜若晴回道:"民女说的,也不一定是事实,毕竟这也只是民女小小的猜测,若是说错了什么,误导了一些事情,那就不是我一介小小凡人担待得起的了。" 华宸挑眉,语调微微上扬:"你待要如何?"第一次见到敢公然和自己谈条件的,居然也只是一个凡人。 杜若晴露出一丝苦笑,她望着懵懂的小恪儿,有些可怜地哀求道:"帝君陛下,民女的儿子只有几岁,好不容易认了一个父亲,民女自知配不上星复上神,但也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遭遇那么多变故,民女没有什么愿望,只希望能让恪儿能时时见到自己的父亲,能多一些家人的陪伴,至于其它的,民女也没有什么奢望了。"语罢,她便朝着华宸磕了一个头,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就不知道华宸愿不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去换取一个有可能是莫须有的情报了。 不过,只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留上几日又何妨? 华宸又笑了,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头银发柔顺地垂下,羽睫轻扇。众神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素来不近人情的帝君有朝一日居然会为了一个短命的凡人,一个拙劣的玩笑,而改变自己的主意。 "星复已经在本君座下生活了三万年,他能对这样一个孩子如此上心,也未尝不是一个可喜的改变,既然如此,就让他和星复神君一同生活在清云宫中吧。" 这个孩子与天界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若是只是靠着星复的溺爱将他拉进仙府显然不成体统。把孩子妈赶走了,把孩子留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显然也是胡言胡语,表面上,帝君只说了一个人,实际上,他却说了两个人,这便更加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毕竟这件事还没有传出去,若是当真传了出去,天界与青丘之间可就更加尴尬,这桩奇事也就变成天界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一块污点了。 "不过小孩年纪尚小,也不能到处乱跑,清云宫够大了,孩子在这里都得要好好看住。" 华宸望向脸色苍白的星复,这时星复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色:"你说呢,星复神君?" "多谢帝君,星复,深感荣幸。" "至于杜小姐,本君则会另外安排去处,临仙台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临仙台,又名九层阁,这个地方已经许久未用了,连天上的神鸟都很少涉足,更别提那些神仙了。 "帝君,你不能这样做。"星复突然抬起头来,本就浓黑的眉眼变得更加深邃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身上没有一点法力,你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样一个地方。" 华宸的脸上没有任何怜悯,他一开口,依旧是那股冷硬的味道:"不论杜小姐所说是真是假,这些消息没过多久便会传到魔界去了,九层阁虽然荒僻,但离雷电护法的仙府极近,本君这样做,也无非是为了安心。" 怕就怕在,魔界的人不知何时会将这个可能知道些什么的凡人拐走,那么天界就更加艰难了。 华宸站起身来,身旁几名侍从将杜若晴带了起来,正准备向门外走去,只见星复忽然大喊了一声:"慢着。"众神纷纷望向星复,从进殿开始,他就一直维持着这个下跪的姿态,没有丝毫的动摇。 星复依旧岿然不动,嘴角微微颤抖,但他尽力保持平静: "帝君,对不起,星复做不到。” 他接着说道:“星复恳求帝君让她和恪儿在清云宫有个落脚处,这也是星复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向帝君您恳求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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