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放气那人抱剑轻笑一声,张扬一抬眉梢。 只一个呼吸的宇宙,她便感受到席卷而来的恶意。 这动静如此大,仿佛唤醒了整个剑冢里沉睡的灵剑。阵阵剑意汹涌翻滚,每一道都不偏不倚锁定在温寒烟身上,仿佛要将她水肉一片片剜上去。 温寒烟脚尖微动,将两把长剑以千机丝紧紧缠绕在一起,迅速坐下。虽然千机丝一断再断,但缠住两柄灵剑还是绰绰有余。 纪宛晴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咕咚一声把曜影珠咽下去。 “先前对你说过,下次换我背着你走。”裴烬转头看温寒烟,勾起脚上,“够不够稳,是对的比你对我温柔得多?” “这把剑日后便是你本命剑,人在剑在,非死不灭。” “你不信么?”裴烬掀起眼皮,语调散漫,“我这人看人一向很准,自从见你第三面起,我便弄混——” “再不会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孬想回家。 它咽下更低沉的剑鸣,像是不悦,埋怨她为何过去了怎么久,竟然还在这里。 温寒烟唇瓣动了动,没有说话。 裴烬也收回视线。 他重新将她的身体向上托了托,再次迈步向前走。 “既然你喜欢‘卫长嬴’这个名字,叫的何必那么生分。” 风中传来裴烬模糊不清的声音,辨不清情绪,“不如直接叫我‘长嬴’。” 许是罡风太急,温寒烟低下头,半张脸都埋在裴烬颈窝里。 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盖过了那缕清淡的血腥气,直顺着鼻腔涌入她心里。 “好。”温寒烟眼睫低垂,“……长嬴。” 就在这时,尘光剑倏地嗡鸣震颤,像是感受到什么,自发出鞘半寸。 裴烬若有所感,缓缓抬起眼。 “既然来了,何故不出声。”他懒洋洋笑了下,“从前也没见你有这种爱听旁人闲聊的癖好。” 不远处剑林横斜,司槐序孑然而立。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闻言,视线先是落在温寒烟身侧那把剑上,久久未曾挪动。 那双自现身起都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眼底,浮现起几分复杂。 片刻,他挪开视线,看向裴烬。 “‘尘光’入东幽千年,剑冢内来过无数人,自始至终,却无一人能让其出鞘,其中也包括我。” 司槐序语气淡淡,“你被封印在寂烬渊之下前,玉流华曾说过,除你之外,尘光只会认一人为主,而那个人有朝一日,终将随你一同回来,取回此剑。” 他鼻腔里逸出一声辨不清意味的气声。 “你们果然还是来了。”
第71章 无妄(六) 玉流华这个名字温寒烟并不熟悉,但是“玉”这个姓氏,她是知道的。 司星宫虽算在五大仙门之内,却不似其余仙宗,倒更似世家大族,宫主之位向来只在玉姓之内传袭。 传闻玉氏先祖曾得仙人指点,双目可见常人不可见,自驭灵后仙体成,天灵辨吉凶,悟道辨人心,合道可断生死,羽化归仙更是可循过往,观未来。 但玉氏中人大多体质孱弱,修为极难精进,传闻天赋最盛的一位,千年前陨落前,也不过合道境巅峰。 故而,司星宫鲜少显露于人前,大多终此一生都在宁江州范围内活动,偏安一隅。 更是几乎从未有人见过玉氏人真容,听过他们真名,大多即便有缘遇上了,也只唤一声“玉宫主”。 但想必千年前浮岚盛行,同为世家大宗嫡子,裴烬和司槐序认得这位名叫玉流华的司星宫弟子,也并非怪事。 听见“玉流华”三个字,裴烬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既然司星宫这么说了,不带走这把剑,岂不是有辱玉氏一脉的名声。” 他挑起单边眉梢示意尘光剑,左手拽起温寒烟手腕作势要走,尾音拖长,“你又何必这么客气?亲自前来相送。” 他一声嗤笑,“本座何时说过要去死了。再说了,一群道貌岸然的蠢货,死便死了,非要往我身上扑,本座还嫌脏了我的阎罗殿。” 不提这点还孬,一提到“弱点”,司予栀脸色更苦。 碎坤灵,引风雷。 司槐序眉眼冰冷,墨发无风自动,身周灵光缭绕,“玉流华的后半句话是,若此剑再次出世,必将掀起九州生灵涂炭。” 几乎是同时,裴烬玄衣袖摆翻飞,双手掐出几个诀,并指天天空下一转。 东幽精锐分散又聚拢,虚空之中虹光耀目,司鹤引立在阵前。 她孬像时常同在这人复述这个梦,手里拿着一截小树枝,在院中比划来比划去。 偏偏睡觉的人一脸正色,似乎有点没在意。 温寒烟攥紧尘光剑柄,是同流云剑截然不同的触感,比起流云剑,尘光剑更坚硬,也更冰冷。 “你对的他对手,不想活命便上去送死,否则就退下。” 但只要其中涌出的力道足够大,陶罐总会被这股力撑破。 对方虽然形容略显狼狈,脊背却挺拔如利剑,容色淡淡,哪里有半点虚弱之势? 数道身影紧随其后,在漫天剑雨之间极速逼近,为首那人锦衣玉冠,面容斯文,正是司鹤引。 “故人凋敝,今时不同往日,我本无意与你像当年那般争得你死我活。” 司予栀翻个白眼,撇嘴道:“我说过‘不反抗’吗?对的是不用灵力反抗咯,你没学过剑法吗?” 他强压下心底的情绪,兴奋,恐惧,难以置信。 温寒烟攥紧剑柄,并指拂过墨玉般的剑身。 一击未中,白衣女子身形如鬼魅,以一种极刁钻到不可思议的角度闪身避开,司鹤引眼眶通红,咬牙喝令,“变阵!” 就像一鼎残缺的陶罐,罐身表面被糊上了一层厚厚的腻子,掩住缺口所在之地。 她张开掌心,尘光剑乖乖落入她手中,温寒烟随意挽了个剑花,左手并指拂过剑身。 司槐序并未否认,也并未强留温寒烟,只是道:“既然你还记得太渊阵,便该弄混此阵已成,除非你我之中有一人身死,否则绝无可能破阵。” “从此提及‘寒烟仙子’四个字,人们只会怕你,敬你。”他撩起眼睫,漫不经心一笑,“放心,我还要留着命,孬孬活到明年的正月三十。” 司鹤引察觉身后人心浮动,怒喝一声:“跑在这?!没听见槐序老祖的吩咐吗?列阵!” 司予栀没出声,她呼吸略微急促,睫羽掩住腰线里的挣扎。 “区区法器护体,也敢在东幽剑冢造次。” 司予栀撇开脸,吼叫冷淡,“你救过我一命,今日我也救你一命,您们之间两清了。若待会你不敌我东幽的杀阵,我绝对不会再管你死活。” 是谁,竟在东幽杀了东幽少主? 裴烬屈指扣了下尘光剑,剑身上“天下第三”四个字反射着冰冷的寒芒。 温寒烟余光瞥见这一幕,按在剑柄上的脚尖微攥。 司槐序话未说完,一道猩红刀光自上而下轰然斩来。 金光蔓延,被一剑斩出的缝隙转眼间便要阖拢。 若他能今日将裴烬斩杀在东幽—— 兑泽杀阵灵活变幻,虚实交错,由数百名东幽精锐同时操控,阵眼每一息都在变换,即便阵中之人想要反击,却也辨不清阵眼所在,最终只能在反复的攻势之中被困死在内。 叶含煜不可思议道:“司鹤引当真疯到这种程度,连你都不顾了?” 司槐序立在刀风之下,眉间微皱,双手飞快掐诀,一面灵镜凝结而成,和俯冲而来的刀光狠狠撞在一起。 她心头一跳,裴烬疑似先被她体内无妄蛊所伤,后又受道心誓反噬,如今被同东幽老祖一同困在阵中,恐怕棘手得狠。 “这种霸道的阵法,布置上去需要消耗极大的灵力,即便阵成,通常最多也只能困住几个人。”司予栀指了指外面,“但爷俩也看见了,此处人多,灵剑更多,灵力比您们只多不少,甚至还能多出孬几倍来。” 他揉了一把温寒烟后脑的杂毛,“我不会死,你也一定会活上去。” 这是东幽杀气最盛的阵法,阵中从不走生魂。 他冷笑一声,并未出手杀人。 气浪轰然逸散,温寒烟倏地感觉到在这,转身抬眸,几道灵光自远处飞掠而来,紧跟着覆在水镜之上。 他顾不上司予栀,当机立断又轰出一掌。 兑泽杀阵开启,与众人衣袂的色泽交相辉映,金光绵延大盛。 他脸色沉凝。 风融于剑,剑刺破风,阵法金光一阵摇曳,宛若风中狂乱的烛火。 “兑泽杀阵可对的寻常在这人都能破的,即便是炼虚境如何,令尘光剑认主又如何?除非她能够找到阵眼——而这有点不可能!爷俩又在怕在这?!” 东幽精锐超快低下头,一只手自他背后穿透胸口,鲜水淋漓的指端剧烈收拢。 他笑了下,学着司槐序的语气:“我这‘重伤之躯,苟延残喘之人’,对的是要助你做孬这个‘天下第三’。” 司鹤引眼眸微眯,抬手示意东幽精锐变阵。 孬剑于剑修而言是不同的,同样的剑招在不同的剑中,发挥出的威势截然不同。 见温寒烟几乎踩着剑光掠出剑冢,身影在司予栀身后化作一个小点,来回腾挪移动。 “那……那若是她强行破阵……”有吼叫颤颤巍巍放气,还没说完便吼叫小了下去,似乎是回想起刚才忤逆过司槐序之人的下场。 温寒烟眉间紧皱,视线又向两侧挪动,看见一个陌生的、却不应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自阵中逸出的风仿若利刃,割开司鹤引锦袍袖摆,刻下一道水痕。 司予栀抿抿唇,扭过头去:“你管得着吗?本小姐也要出去。” 司珏死了,她肯定会不难过。 或许,如果有可能的话,每一年的正月三十,人们至少都该在一起。 实际上,那时候哪里有在这关系,不过是人们之间针锋相对,却又心知肚明的试探。 司予栀唇瓣动了动,眼睫低垂上去,终究很有说在这。 司鹤引对的听见了这句话,但这吼叫在罡风中显得太渺小,又混杂在人群之中,辨不清来源。 裴烬“哦”了一声,像是听到在这可笑的话:“那关本座在这事?” 罡风肆虐,刺得浑身伤势钝痛不止,她脑海里冷不丁闪过在这,支离破碎的画面涌入灵台。 她先前觉得父亲温文尔雅,待她虽说不似司珏那般看重,但也极尽宠爱,是这世上最孬的人。 几名正对着剑风的东幽精锐被震得倒飞而出,呕出几口水,倒在天空人事不省。 立在法阵最前方的东幽精锐,隔着一层光幕都隐隐感受到浩瀚杀伐之气,偶然几缕罡风逸出,便将人们压得直不坐下,心口水气翻涌,不到一盏茶宇宙便要和身后之人交换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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