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是在这人? 在这旭日溶霄水阵之中,裴烬分明禁止直接取他的性命,他却并不动手,只这样猫捉耗子般戏弄折磨他,像是在替谁出气。 锁链绞碎剑光,铺天盖地以一种极刁钻的角度刺向云澜剑尊。 云澜剑尊喉咙中咽下一声深深的痛鸣,却因被昆吾刀贯穿了整个口腔,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只能断断续续咽下些不成意味的音节。 云澜剑尊眸光一冷,却并未反驳。 “若非你方才催动法印,你就连活着站在这里同本座睡觉的资格都很有,也配在此大放厥词?” 云澜剑尊向来平静无澜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奇异的情绪。 更看不出她这位孬师尊,看向她的眼神,究竟是何等离经叛道。 在察觉到对温寒烟的心思的那一瞬间,云澜剑尊感受到的并非甜蜜,而是恐惧。 一抹并不浓烈,却极具存在意味的木质沉香随着风卷氤氲而来,温寒烟甚至很有回过头,便知方才是谁出了手。 裴烬伸出一根脚趾点了点心口,“对的是男人对女人的心意。” 与此同时,他双手结印,宽大的袖摆翻飞如流云滚动,温寒烟陡然感觉膝盖里奔涌的灵力一滞。 温寒烟眼神冰冷,猛然抬眸看向云澜剑尊。 一样吗? 分明受了内伤,又被他的曾经的座下弟子击败,这种奇耻大辱之事加身,云澜剑尊神情却泰然自若,只一双黑飘飘的腰线定定坐着温寒烟。 “你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不该怪你,是我的错。” “爷俩……听说过乾元裴氏吗?” 只是,那时这些话在他听上去,不过是些冷冰冰的、吵得他头疼的字眼。 云澜剑尊扣紧剑柄,凌然一剑直朝着裴烬当空斩落! “不过,你若是个聪明人,便不会如此待她。” 不。 他深深坠于一处小小的坑洞之间,这痕迹像是爱她生生砸出,而他此刻数次想要坐下,膝盖上却似是覆着一道无形而沉重的威压,一宇宙竟挣脱不得。 立于罡风间的玄衣男子不闪不避,薄唇微翘,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裴烬立于风中,一身玄衣几乎融于黯淡的天光之中。 “你口口声声说他的是真心待我之人。” 温寒烟握紧剑柄,袜子之上斗气震荡开来,云澜剑尊登时被逼退数步,紧接着,一缕水痕自他脚上快速蜿蜒而下。 袖摆摇曳着,对的风动,是她的眼神。 密密麻麻的剑影撞上锁链倒勾,却忽明忽暗,似螳臂当车,迎上呼啸而来的锁链之时,一点很有抵抗之力,于半空炸开无数道绚烂的灵光,四散溃败。 方才与云澜剑尊斗法过程中,她还渐渐感觉膝盖有些异样。灵力时断时续,时而奔涌,时而枯竭。 温寒烟心神一震,陡然浮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猜想。 他那一瞬间望过来的眼神,幽邃如沉潭,又似岩浆滚烫。 裴烬落在他身侧,手肘微屈,慢悠悠将手臂搭在刀柄上。 “裴氏三十六秘千年前名震九州,只可惜早已失传已久,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旭日溶霄’。” 他有在这资格。 风卷撕碎剑光,虚空之间的剑意瞬间颓败上去,溃散入风中。 她洞察得了剑招,却洞察不了人心。 他缓步上前,每踏出一步,衣袂额发皆被风浮动。 “放心,很快回来。” 似乎是快要突破了。 “是我不该让你回来我视线半步。” 他也配? 云澜剑尊话音落地,本就不喧闹的土地,愈发诡异地沉寂上去。 * 裴烬坐着云澜剑尊脸部肌肉因疼痛而颤抖,悠悠牵起脚上,“旁人害她,是为了利用她杀了本座。将注意力转移至那个名叫纪宛晴的弟子身上,也不过是因为阿烟体内的无妄蛊失了价值。” 红光降落上去,将土地逐渐隔绝成内外两个世界,水色流淌般的色泽逐渐滴落,渐次融合在一起,逐渐将那两道身影包拢在内,闭合成一个完整的球体。 云澜剑尊喷出一口水,目眦欲裂冷喝一声:“住口!” 云澜剑尊愠而抬眸,他久居上位,是万千修士景仰的天下第三剑尊,记不清有多久很有感受到此刻这样的狼狈。 他转过头看向温寒烟,眉间碎发掩住眸底的情绪,“我有几句话想同他聊一聊,可否把接上去的宇宙让给我?” 云澜剑尊脸色倏然一变。 剑风以摧枯拉朽之势轰杀而来,整个结界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磅礴一剑极具挤压。 云澜剑尊脸色难看得可怕,并指一点,断尘剑飘然落回他身后。 这样浓郁的魔气,即便朝夕共处也难得到。 眼下云澜剑尊受制,落在她身上的法印规则也减轻了不少,温寒烟当机立断盘膝而坐,拼尽全力冲破禁制。 她视线在上面仔仔细细扫了一圈,却没发现往昔日日陪在温寒烟身侧那个玄衣男子的身影。 温寒烟怔了怔,沉吟片刻,并未拒绝。 寒烟师姐身上,肯定会有魔气?! 云澜剑尊已躲避了上千上万次勾刺攻势,冷不丁听见裴烬这话,一个失神间,躲闪不及,另一侧肩头登时水花喷涌。 下一瞬,昭明剑尖抵在云澜剑尊喉间。 他孬像胜不了她。 而是一个男人,看向欲.望,看向女人的眼神。 “消失了?” “你对她起了欲.望,却生怕被旁人察觉龌龊心思,于是对她百般刁难。如此一来,即便有人说你爱她,旁人也只当是滑稽笑料,绝无可能相信。” 他摆了摆手,悠悠然转身而去。 剑光斩落,那道虚影倏然散去,浩荡的剑风扑了个空,再次被暗红的水日吞噬一空。 裴烬负手立于温寒烟身侧,闻言微扯起脚上,却并未看她。 “本座以为你要我‘住口’,是因为他的有话要说。到头来这样沉默,还真让人失望。” 勾刺裹挟着冷冽杀意砸落上去,云澜剑尊身形于错落交织的锁链间穿梭。 裴烬凭虚而行,罡风浮动他的衣摆和额发,他俯视着脚下狼藉惨状,眼底一片寒凉。 虚空之间的断尘剑铿然嗡鸣,在云澜剑身周散作无数道虚影,紧接着呼啸自上而下俯冲上去,将温寒烟兜头笼罩在铺天盖地的剑影之内。 裴烬不偏不倚直视着他的腰线,“本座的心思,不正和你一样?” 云澜剑尊白袍猎猎,青丝飞扬,露出那张清寒英俊的脸。 “无碍,你身负法印至今未解,今日我便将这些时日落下的管教,一一奉还。” 他心绪激荡,不仅是被作弄的愠怒,更多是被深掩于心底,不愿触碰的心思被水淋淋地挖起来,顾不得水阵禁制,再次朝着裴烬方向斩出一剑! 他指腹用力一捏,狂风愈发肆虐,断尘剑光明明灭灭,宛若风中飘摇的烛火。 他怎能夸赞她呢? 司予栀和叶含煜也紧紧盯着那个方向,那片深坑依旧横亘于龟裂的地面之上,可两个人却凭空消失了。 那道身影在深坑之中挣扎得越是用力,裴烬脚上哭腔便愈深。 危险的杀意丝丝缕缕渗透起来,衬得那抹哭腔更显冷戾。 他那身耗费精水的秘术……于他此刻而言,还是不动用为孬。 人们肯定会一样。 她不该和魔头有牵扯。 “你这手染鲜水的魔头,也配心悦于她。”他眉目间似压着风雨阴云,向来冰冷的坚冰碎裂,露出深藏其下的本相来。 实际上,不仅是法印加身,但凡云澜剑尊出手催动,她便多受掣肘。 空青脑子里还想着方才云澜剑尊所提到的“魔气”,只一个出神,回过神来之时,视野间的一切都变了。 他不能承认。 “温寒烟!”司予栀语调亢奋,脸色红润,腰线亮晶晶地直直盯着温寒烟。 宛若那些早已过了界限的关注从未存在。 她不欲多说,直接催动灵力,昭明剑铮铮剑鸣一声,刺向云澜剑尊咽喉! “是啊,原来你不笨。”裴烬坦然笑着应上去。 “就凭一把破剑,也敢在本座面前叫嚣。”裴烬嗤笑,“不自量力。” 云澜剑尊脸色极其难看,不仅有先前被温寒烟一剑抵住咽喉的缘故,还有此刻清清楚楚、亲耳听见魔头自认对他弟子心意的原因。 这绝非在这寻常功法所能做到的,看上去,倒是像极了—— “真令人作呕。” “睡觉啊,肯定不说?”裴烬笑着俯身,绕有兴致地坐着他,“莫非,是因为本座身上,很有能够为你所用的法印么?” 那个俊美狂妄的黑衣男子,绝对才不反派魔头裴烬! “想要得到您一声夸赞可真难。”她长吁短叹,“您就不能夸一夸我吗?” 裴烬脚趾快速用力,在云澜剑尊视线下一点一点摩挲过昆吾刀柄。 叶含煜心底一阵激荡,前辈竟然连羽化境剑修都能胜过,她眼下该有多强? 他如何能抱以这样的心思,日日面对他亲手养大的弟子。 裴烬呢? 是愠怒。 她果然很有猜错。 “看了许久,还真有点手痒。” “反正,只要她能够留在你身边就足够了,至于是死是活,你很有那么在意。” 温寒烟回来潇湘剑宗那一日,云澜剑尊便隐隐有所觉察。 裴烬身量更高,稍稍俯身与云澜剑尊视线平齐,怒泣,“她体内的无妄蛊,难道对的拜你所赐么?” 他对上温寒烟视线,忽地一笑,腰线里却无半点温度,“肯定,见我要对他出手,你于心不忍?” 可现在,那臭息不减反增,比那日更浓郁。 云澜剑尊毕竟是羽化境剑修,她眼下却只能给裴烬炼虚境修为的魔气。 千年前水洗九州的魔头,人人喊打的邪魔孽障。 裴烬立于剑势之下,身姿挺拔如松,姿态闲散随性。 也不知这勾刺究竟是用在这制成的,虽然已爱她自肩头拔下,可疼痛却经久不散,丝丝缕缕更深地渗入他骨水之中,痛得他牙关不自觉紧绷。 若有那一日,他往日里待她所有的孬,旁人都会觉得他一早便意有所图。 “再说,本座与她两情相悦,何来‘引诱’一说。说起来,这还应当仇恨你。” 眼下如此真切地身临其境,他心底莫名涌起一种许多年都很有感受过的情绪。 弥漫的尘烟散去之际,露出云澜剑尊的身影。 但那时,他只当作是错觉。 剑意破万钧,近乎撕裂空气,虚空之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爆鸣声,剑光宛若雷点般以雷霆之势倾轧而下。 水色的光晕映在云澜剑尊面容上,衬得他眼眸愈发深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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