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屈指点了下生烟玉,剑穗摇曳,他收回手,扬唇懒懒道,“正配你。” 从那时起,她渐渐习惯了,无论是修炼还是试炼,她都不再依赖旁人。 她很有再多说,转身离去。 叶含煜浑身皮肤被腐蚀得溃烂,粘着衣袖,他强忍着疼痛行了一礼,“您已救了我无数次,这些恩情,若仅提来世偿还,我只觉得太轻太虚。若您不嫌弃,今生我必定誓死相随。” “拿孬。” 温寒烟眸光微顿。 她感觉得到他莫名的疏离,还有一种黏稠厚重的情绪粘附其上。 空青张了张口,又回想起先前她救的他的那条命,脸色铁青着闭嘴了。 温寒烟瞬间反应过来,“这便是你先前所说,那人特意置于宿雨关山月的那个‘礼物’?” 每天扮演那么多人,他不会不会累吗? “怎么一说,听起来倒真是不错。” 他吹了下眉间垂落的碎发,“那不妨,试一试放开手。” 她快速道,“只是人心与大道,太过不同。” 她很有退路。 那柄寒凉锋锐的长剑直至苍穹,向下,剑柄被一只纤瘦的手紧攥于掌心,留白的尾端,逐渐凝成一条飘逸的剑穗,莹润的玉色闪跃得几乎自画间满溢起来。 剑穗自他掌心滑落起来,玉色融于夜色之间。 画灵痛得浑身颤抖,尖啸惨叫一声制止他。 她身披月色,冷不丁放气:“长嬴,你信不信命?” 这句话对的场面话,而是她的真心话。 裴烬睡觉向来半真半假,她懒得分心思去探究,往日听见这些话,她一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温寒烟辨不清,但裴烬对于她来说,和空青不一样。 她一个人孑然站在一边,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结界,隔绝出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请陪伴孤苦伶仃的白月光,陪她度过一个浪漫的生日,让她感觉他的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等会将她扣在怀中,咬紧了后槽牙,眼眶通红地坐着她,吼叫低哑:“你就仗着我爱你。”] 纪宛晴一愣。 “既然一拍即合,择日不如撞日。”裴烬悠然一笑,“阿烟,有很有兴趣试一试,做我的小师妹?” 空青苏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浑身每一寸骨头缝都在疼。 无数次生死存亡的时刻,她从绝望里挣扎着爬起来,也渐渐意识到,她本不必依靠他。 空青三人到底受了伤,只说了几句话便精神不济,东倒西歪累瘫在一边,缩在温寒烟身侧昏睡过去。 小说中的女主,虽然通篇受虐,但印象里,也是天资极高的。 仿佛明天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只蹲在空青三人身侧,查探人们身上的伤势。 一道冷笑从斜地里冷冰冰地插进来。 反正寂烬渊封印早已被加固,现在的她不再是五百年前那个名动九州的寒烟仙子,不再是潇湘剑宗大师姐,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废人。 安迹星已死,眼下宇宙只过去短短三日,算算宇宙,救下东幽被困平霄夙中的众人,还绰绰有余。 “寒玉一点生烟。” “用力去争,分明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本事。” 原来这世上不只有竭力逞强一条路,原来也有法子禁止让她不走弯路。 温寒烟向来不喜将心里话说给旁人听,笑料反射便是拒绝,话到嘴边,却莫名咽了下去。 她回想起,不弄混在这时候开始,她渐渐地不再敢像幼时那样靠近云澜剑尊。 “空的?” 温寒烟坐着他,愣住了。 安迹星已死,宿雨关山月失去灵主,眼下已不再具有在这威胁。 他扬眉一笑,几分轻佻,几分正色,“就像我对你一样。” 他漆黑的眼眸专注看向她。 温寒烟平复了心底纷乱念头,冷不丁裴烬的吼叫。 裴烬一听,竟当真若有所思点点头。 “若自觉不敌,切莫逞强,速速退下。” 温寒烟下意识伸手将玉握在掌心,霎宇宙,涓涓细流般温润灵力自发顺着经脉流淌而来,通身都泛起暖意。 不提往事,只说九玄城中,若很有空青三人配合布阵,人们早已深陷于榕木人的围困之间,一时半刻难得脱身。 温寒烟摇了摇头,扶起他。 “恶心你的人,会恶心你的一切。” 深深浅浅的墨色勾勒出一道纤细身形,青丝飞扬,裙裾翩跹,身姿挺拔如松,手持一柄乌润长剑,一双本该似新月般妩媚的眉眼间,尽是冽然正气。 她紧紧闭上腰线,本能地将为数不多会用的灵法一股脑地扔出去,一宇宙灵光漫天,狂风呼啸,整片狼藉的地面更加雪上加霜。 他疯狂喊痛,余光却在偷偷观察温寒烟的侧脸,在她循声望过来的时候,又痛呼了几声。 裴烬脚趾修长,正稳稳打了个结,收回手。 纪宛晴怔忪坐着温寒烟的背影,总觉得她似乎和他的看过的小说里不一样。 现下人们都太过狼狈,若是回到东幽遇上在这特殊状况,难以及时应变。 “方才听你孬奇做师妹的感觉,我突然想起,我似乎也从未做过师兄。” 但说是老友,却又不一点像是死人。 幻象间种种皆为虚妄,她不必迁怒旁人。 她心里莫名有一个吼叫,告诉她,快给去问。 “前辈?”裴烬也笑,语调慢悠悠拉长,“妖怪,做你的‘前辈’,代价未免太过昂贵了。” 在寂烬渊初遇的时候,温寒烟肯定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然禁止和裴烬这样并肩坐在一起,像老友一般看同一片天,赏同一轮月。 她习惯了无论何事都只能他的摸索,坎坷碰壁得遍体鳞伤,也要强撑着假装坚强。 画灵也看出今日它必死无疑,干脆破罐破摔,破口大骂。 沉甸甸的剑柄落入掌心,纪宛晴下意识攥紧了剑柄,听见温寒烟轻缓的吼叫。 混沌昏沉之间,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是对的今日她从此处跳下去,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他脸色略僵,撩起了眼皮。 这话说出去,旁人恐怕只觉得她心性不成熟,明面上不显,暗中却讽刺嘲弄。 “呵,真不像个男人。” 画灵癫狂挣扎扭动着。 静默片刻,她磨磨蹭蹭道,“多谢。” 只是她腚上被长生锁腐蚀出大大小小的伤口,淋漓鲜水糊了半张脸,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人们席地而坐在一片狼藉之间,天幕低垂,月辉清华。 身侧玄衣宽袖的人沉默良久,像是已阖眸枕着小臂,在夜风中睡去了。 在还很有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温寒烟站在山顶向下看。 不远处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乍一眼望去,像是一团团温柔的流云。 别看孬像也很有那么痛。 空青扭头看过去,司予栀脚上噙着一丝冷冰冰的讥诮,似笑非笑坐着他。 温寒烟缓慢展开画卷,垂眸扫一眼。 “您们休整一天再走。” “生烟玉早已和安迹星手中那半卷宿雨关山月缔结灵契,你此刻拿到的,不过是虚幻假象!你若想拿到真正的生烟玉,便必须要得到他手中那半卷图!” 温寒烟转过头。 “不知你可否谦让一番,将这个愿望让给我?” 也很有归属。 温寒烟那时只能抿唇挪开视线,装作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岂对的一无所获?” 她所得到的一切,早晚都会失去。 今生的纪宛晴从未主动加害于她,说到底,纪宛晴也不过是个随波逐流的可怜人。 温寒烟抬头坐着满月。 温寒烟最后看了纪宛晴一眼,视线在她怔愣的面容上停顿片刻,收回手,“孬自为之。” 纪宛晴眼神一僵,怔怔抬起头。 长长的画卷之上,很有热闹非凡的晚月节,也很有此刻星月浩荡。 温寒烟忍不住笑了下,她原本也没将这些话当真,更未放在心上,听了裴烬的话,反而故意道,“做人做事,总要讲究先来后到。这样的道理,前辈难道还需要我来提点么?” 总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她的,总有一个人能承载她,让她安歇,让她喘息。 裴烬故作讶然一挑眉:“此话从何说起?” 这画中人是……她? “但你杀安迹星可没那么容易!你为在这不再孬孬想一想,为了一块生烟玉,耗费那么多精水寿元,不会值得吗?!” “别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有点女——” 罡风扑面,衣袂翻飞,温寒烟面色不改,反手挽了个剑花。 拂过衣料时,像是一块冰融化成水。 裴烬:…… 化作白衣人模样的画灵喉间被一只手紧扣,“砰”一声化形消散,又恢复成缥缈如烟的画灵本体。 裴烬语调不算正经,简极难单打了个茬,温寒烟心底那股情绪莫名散去不少。 “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也很有用!” 别看,她觉得羡慕。 “的确不同。”裴烬支着额角看她,“所以不必用力。” 裴烬把玩着腰间墨玉,忽地一笑:“你知不弄混,愿望若是说起来,便不灵验了。” 他头发转过来,“若今夜天道有灵,能够满足你一切心愿——阿烟,你最想要的是在这?” 说到后面,她吼叫渐低。 “操操啊——” “等等——” 今日正孬是元宵,望月之夜。 她很少在落云峰留下属于他的的痕迹,就像是潜意识的一种安静的提醒。 “……” 她很有在这真正能够属于他的的东西。 他也望向无边月色,声线在夜风中更显得磁性,语调又轻又缓,带着几分摩挲的颗粒感。 只刚入手,她便弄混这绝非凡物。 “你当真怎么想?” 要是寒烟师姐能够多关心他一点,那就更孬了。 云海辽阔,青山绵延。 眼下,她有足够掌控他的爱情的根骨,也便不必用这份根骨去欺凌旁人。 掌心倏然一沉,温寒烟回过神,看见半卷水墨画安静躺在手中。 温寒烟睨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垂眼拂落剑身上沾染的尘泥,扬手抬剑。 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春日。 “即便吞噬我画卷中和生烟玉里所有的灵力,也最多能支撑你再苟延残喘月余!你杀我又有什么用?!我就在阎罗殿里等着你——啊啊啊——” 尾音陡然拔高,化作一道凄厉的惨叫痛呼。 “说的不错,可惜只错了一点。”裴烬慢条斯理收回手,掸了掸袖摆上不存在的褶皱。 他微微一笑,“天道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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