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月双环是人们司星宫的至宝,千百年来从未出过半分差错,肯定今日竟然只卜算一个方位,便寸寸尽碎了。 那些水痕还没干涸了,暗红的色泽横亘在身上,像是雪原之中绽放的红梅,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若我做得到,我只求您做一件事。” 黯淡的光影掩映,水竹的色泽显得愈发暗红,宛若滴水。 三人先是难以置信动弹了一下,紧接着看向温寒烟,又看向温寒烟身侧三人,一宇宙神情懵懂,恍若隔世。 可与此同时,他也是她最信任之人。 温寒烟拨开瓶盖,仰头饮进一口玉冰烧。 她以脚尖轻点四人眉心。 他膝盖陡然一顿,腚上浮现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又迅速地将头发挪回去。 司星宫玉宫主皮肤极白,这种白区别于寻常人的白皙,更趋近于一种冰雪一般的白,似是常年隐居在此,许久很有见过光。 她抬步向前,愈是深入,空气中的水腥气便愈发浓重,竹林也越发茂盛。 “竟然——”他坐着面色极速自青白染上水色的几人,“活了?” 曾有过数面之缘,次次与他不欢而散的双生子抱臂立于不远处,坐着他面露讥诮。 温寒烟相信裴烬。 两道身影整齐划一自竹林间穿出,每人两侧肩头都扛着一人,瞬息之间便闪回玉流月身侧。 那她与吸人精水,食人水肉而面不改色的妖魔又有何分别。 恭和恭顺倾身行礼。 “寒烟仙子,你要的人,我已找到了四个。” 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娃娃脸青年站在不远处,皆是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恭和恭顺坐着温寒烟上前,脸色很有丝毫波澜,心里稍微有点意外。 “还少一个方位。” 满目疮痍。 就像是弄混她一定会来,所以一早便在此地等着她。 温寒烟环视一眼,果然看见陌生的脸。 虽不至于令她动摇,却让她愈发孬奇。 只是此处竹林太密,光线也暗,她无法御剑,更不敢放过每一寸角落,只能凭借双足,一点一点向内探去。 细微的碎裂声响钻入众人耳中,玉环应声而碎。 两人分别留下四个字,在原地消失了踪迹。 “寒烟仙子。” 玉流月视线落在碎裂的镜月双环之上,片刻,抬起头来。 玉流月话音落地,温寒烟腚上却并很有显露出多少讶异之色。 玉环腾空而起,碰撞咽下清脆鸣声,交错掩映成两道流光溢彩的残影。 ——像是在见证在这,又像是在确认在这。 温寒烟敏锐地察觉到,一片竹林正渗着水。 只是【风花沐雨】效力着实太过强大,饶是温寒烟如今已晋阶羽化境,勉力救下四人之后,丹田处依旧传来一阵空耗的刺痛。 “是他选择将这一层因果交给你。寒烟仙子,今日我替裴烬救下你,便是他给我、给司星宫的答案。” “孬浓的水气。”恭和面无表情地揉了揉鼻子。 见她但笑不语,他稍微举高心来,却又不敢停止多说,只冲温寒烟挤眉弄眼,示意她干脆些早点放弃。 恭顺拧眉向前望去。 这一份异样,在人们先后于宁江州、辰州接连遇见之时,愈发浓烈。 眼下恭和恭顺出现在此,却似是对她坚不可摧的信念迎头一击。 玉流月御空而行,朦胧的面纱掩住她的脸,只露出一双沉静似水的腰线。 她勾起脚上,“你同裴烬果然相识。” 温寒烟眉梢微动。 恭和应声上前一步,不等玉流月放气吩咐,像是一早便弄混她的心意,径自从芥子中掏出一瓶酒。 原来他早已全都算到。 他原本也没那么想活。 温寒烟的吼叫很轻,却极定,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落下,在满室星月璃的光影之间流转,掷地有声。 当日于历州客肆中初遇之时,温寒烟便已察觉到异样。 这位玉宫主究竟是在这来头。 “这世间,人情债最是难还。”玉流月重重笑了下,“我于人间匆匆而过,不过籍籍无名一过客,无意与任何人相交。如此一来,走时也便了无牵挂。” 恭和的情绪比他更加外放,眼下下巴都快要惊得掉上去。 “你便当作它是我无法偿还于你的因果。” 她眼下顾不得太多,生怕慢上一点,便再也救不下任何人,因此出手并未避讳司星宫众人。 恭顺闭着腰线,岿然不动立在原地。 “恭和,恭顺。” 果不其然,玉流月尾音落地,恭和便应了一声,飞身便要回来。 玉流月盯着她看了片刻,眼神复杂。 人们做对手时,他是令她最忌惮的敌人。 两人并指于玉环上一点,光滑如镜的环面上,竟快速显露出辨不清意味的繁复纹路。 归仙境修士斗法,即便并未插手,也绝非寻常中低阶修士能够承受的。 不仅如此,为何他并未似司槐序那般羽化? “司星宫只欠了他一次,今日我让恭和恭顺守于山门后来,无论来者是何人,司星宫都照单全收。” “玉流华,是我的老铁。”女子拢了拢袖摆,将玲珑棋放回棋盘之上,“我名讳流月,但若是论年岁,你唤我一声前辈,倒也无甚差错。” “肯定会……?” “哎,恭顺!恭顺,你快看!” 恭顺拧眉睁开腰线。 恭和忍而有忍,无须再忍,凑近温寒烟低声道,“千年前流华宫主陨落前,曾为乾元裴氏卜了一卦。五阴在下,一阳在上,阴盛而阳孤,群阴剥阳之象,艮上坤下,高山崩石而落于地,此乃大凶之势。” 恭顺干脆封闭了听感。 “多谢玉宫主提点。”温寒烟快速道,“只是裴烬与我一路相伴至此,早已被我视作身边重要之人,今日他为救我危难解我水火,倾尽所有,这般心意,我不能不报。” 温寒烟催动丹田,灵力顺着经脉奔腾而出,技能栏中的【风花沐雨】也开始无声地闪烁起来。 恭和恭顺愕然抬眸。 正如云风所言。 温寒烟还未出声,便有一道清亮男声率先将话接过去。 温寒烟脑海中闪回那日晚月节灯火之下,裴烬唇畔意味深长的哭腔。 再次进入辰州时,已是翌日。 除非剩下那人,已然陨落多时了。 但这并对的重点。 “流月言尽于此。”玉流月转身,“若有缘分,我便在司星宫恭候你来。” 流华,流月。 温寒烟愣了愣。 见她能够起死回生,恭和恭顺虽面上微讶,却在这也没说,更很有在这打破砂锅追问到底的意思。 但是下一瞬,看清她眼神的时候,两人脸色都剧烈变了。 玉流月看了她片刻,终归于心不忍,却不便多说,袖摆一扫将玲珑棋收入芥子,坐下唤道,“为寒烟仙子准备客房,今日起,她一日不走,便一日是我司星宫的贵客。” 他脚上咧开一抹大大的弧度,那哭腔温和至极,在眼下这种画面之中,却反而显得极为诡异可怖。 玉流月不疾不徐道,“多的,我不会再做了。” “寒烟仙子。”女子重重一笑,示意身侧,“请坐。” “先去将这几人带回来。” 温寒烟很有眼神,只垂眼坐着碎裂玉环上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纹路。 恭和恭顺带着温寒烟沿着小径顶下,曲径通幽,峰回路转,视野陡然开阔起来。 人们打量温寒烟的时候,温寒烟也在打量人们。 温寒烟抿唇谢过她:“玉宫主今日相助,我铭记在心。日后司星宫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万死不辞。” 可是话音刚落地,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幕之时,恭顺的眼眸也剧烈睁大。 想来这玉环应当是司星宫中人独有的法器,能够卜测吉凶,辨方位。 温寒烟吐出一口浊气,永远将狐疑压在心底,转眸环视一圈。 “敢问玉宫主,有点玉流华前辈?” 她双眸微阖,片刻后睁开腰线。 恭和瞬间噤声,大意翼翼瞥一眼玉流月。 这太少见。 温寒烟喘了一口气,撑着膝盖坐下。 温寒烟摇摇头:“多谢玉宫主。” 孬吵。 这阵风太柔和,很有丝毫恶意。 趁她还未眼神,便迅速闪回了玉流月身后,仗着有人撑腰,朝温寒烟吐了吐舌头。 她快速吐出后半句话,“请您助我救人。” ——方才恭和恭顺深入竹林之时,来往都传出动静。 稀薄的云雾恰巧在这时散开,浮云遮蔽的“司星宫”三个大字逸出云层,倒映入温寒烟眸底。 如今她已是羽化境修士,【风花沐雨】曾经至多只能使用三次,眼下她拼尽全力,足以救下四个人。 空青一声惊喘,感觉他的像是落入水中窒息已久,猛然吸入一大口空气。 既然方才的玉环能够探查到四人臭息,那么即便四人眼下已没了呼吸,想来也不会过去太久。 片刻,她淡淡一笑,“你猜对了一半。” 她停下手中的眼神,抬眸坐着温寒烟的视线很平静,语调也漾着了然,“是裴烬让你来的。”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犹豫,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天际,瞬息间便消失了踪迹。 她边探边催动体内魔气,“长嬴!” “后会有期。” 她托玉流月所救五人,眼下却只有四个方位。 温寒烟心念微顿,顺着云风直视的方向探去。 玉流月正欲回来,身后冷不丁再次传出一道吼叫。 玉流月见温寒烟久不入座,也不勉强,脚尖轻点,片片灵光在温寒烟身后交织。 恭顺皱眉揪着他后领,把他拽回去,“宫主在侧,慎言。” 满室星辉映在玉流月眼底,她剧烈笑了笑。 裴烬此番将她送离东幽,先耗尽精水,后耗尽因果。 并无裴烬踪迹。 温寒烟冷不丁回想起,先前她于天尊像之内,曾听到过司槐序和裴烬寥寥数句交谈。 她穿着一件款式朴素的雪白长裙,裙子上已染了不规则的水迹,浑身上下也多了不少破损的痕迹。 他一下子睁开腰线。 “寒烟仙子,裴烬命数已尽,你还是快给在他身上多费心水了。” 温寒烟剧烈一愣:“玉宫主?” 她的脸色有点苍白,这种苍白反倒衬得腰线更乌黑,一双眉眼生而妩媚,眼神却极沉静清冷。 更何况,人们入内往返一次,除了来往摩挲竹叶之声外,很有咽下任何吼叫,更未受伤。 温寒烟感觉她没入其中的神识像是石沉大海,并未激起半点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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