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蠢,还从不会说谎。 他心底一冷,顺着这个方向深想过去,愈发觉得胆寒。 “昨夜在兆宜府内出手之人擅用刀。兆宜府以叶氏剑法闻名,据我所知,整个兆宜府之中只有令爱擅用刀法。” “笑话,我兆宜府千金的名声,哪里是旁人可以肆意抹黑的?” 余冷安朱唇扯起一抹冷笑。 “既无证据,便是毫无根据的揣测,凝阳消受不起。” 季青林眉间微皱:“在下不过提及叶小姐擅用刀法,并无其他深意。叶夫人,您反应何必如此激烈呢?” 原本他不过随口一提,余冷安态度强硬,他心下反倒疑窦更深。 余冷安冷冷道:“你的确并未明说,可字里行间皆是猜忌怀疑,以为我听不出么?” “夫人,莫动怒。”叶承运叹口气。 他抬手轻抚余冷安肩头,转头对季青林道,“凝阳的确自小习刀,可说来惭愧,她如今也不过合道境修为,断不可能在兆宜府内造成那样的损失。” 余冷安鼻腔里又逸出一声冷笑:“出现在兆宜府的刀客,便一定要是我兆宜府中人么?” “修为这一点,的确解释不通。” 季青林视线不偏不倚盯着余冷安,“只是,您先前亲口说了,兆宜府并不是那么好进的地方。若想要突破兆宜府的防御而不惊动二位前辈,这绝非易事。” 他心下疑惑丛生,但心底丝丝缕缕的线索如今拼凑起来,全都指向叶凝阳。 他要的只是找到东洛州作乱之人,拿到璃琼玉替宛晴续命,这人身份是什么与他无干。 就算那人是兆宜府千金,那也该是兆宜府的家事。 季青林唇角抿了抿,“况且——” 纪宛晴自始至终站在后面当花瓶,闻言愕然抬眸,伸手要去扯季青林的袖摆。 “师兄……” 但她动作不够快,季青林已面不改色开口。 “在进入兆宜府之前,我与宛晴便已用罗盘查探到真凶气息。” “那人当时便在兆宜府。” 纪宛晴唇角微抽,事已至此,她也只得扶额重新后退半步,继续做花瓶不再开口。 “你说什么?”余冷安神情一变,精致姣好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慌乱,“昨夜遇袭之前,那人便在兆宜府中?” “没错,叶夫人。” 季青林道,“我与宛晴一路追寻那人气息,在整个东洛州绕了一大圈,最后却察觉那人进了兆宜府,而且出入仿若无人之境。” “或许是巧合,但这些细节与叶小姐的确不谋而合。” 余冷安一阵气血上涌,天旋地转间几乎站不稳身体。 “如今凝阳失踪,生死未卜。”她怒极反笑,“我绝不会相信她是作乱东洛州之人,她从小被我养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季公子,你是兆宜府的客人,对凝阳毫无了解,说出这些话我不怪你。只是你若无心同我一起救她,那便去一边趁早图个清闲,不要在此耽误我救她性命!” 季青林身形未动,眸底狐疑反倒更甚。 “我师弟险些被取了性命,这才九死一生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我所言不过是推测,您却如此大动干戈,甚至要我退出不再插手此事,实在惹人怀疑。” 他眼睫扫下来,不咸不淡道,“作乱之人在兆宜府是不假,但是叶夫人,没有人说过作乱之人只有一人。” 余冷安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你与叶小姐一同出手,先前的困惑便不再是问题了。” 季青林抬眸,“叶小姐身负纯阳命格,死去的人恰巧也都是纯阳命格,幕后之人甚至能够自由出入兆宜府,夜间宿在兆宜府之中而不惊动您与叶家主。” “不仅如此,叶小姐拥有司星宫的法器,能够隔空探人命格,与空青初见之时便轻而易举探得了他纯阳命格的身份。” “叶夫人,您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余冷安听得耳中一阵嗡鸣,胸口气血翻涌:“血口喷人,兆宜府接待不起你这样的‘贵客’。” “来人!送客!” 守在门外的护卫闻声鱼贯而入,叶承运却皱眉一摆手示意他们下去,一时间几名护卫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究竟应该听谁的。 “夫人,你先冷静些。” 叶承运按着余冷安的肩膀让她坐下,替她斟了一杯茶。 “季公子所言不假,若他并未说谎,那么凝阳……的确有些古怪之处。” 他动作不疾不徐,声线也轻缓,却无声流露着威严。 下一句话开口,却是对着季青林。 “但就像你所说,这些不过是猜测,而你的猜测却一并冒犯了我兆宜府的夫人和千金,” 季青林还欲再说些什么,纪宛晴却轻轻拽了两下他的衣摆。 “师兄你别再说了。”细弱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纪宛晴传音同他道,“你忘了吗?我们是为了璃琼玉来的,不可以得罪兆宜府家主。”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季青林瞬间冷静下来。 他拧眉,没有说话。 是他在心急了,险些误了大事。 “袭击我与空青之人是鬼修,绝非叶夫人出手。” 温寒烟看了半天闹剧,只觉得头痛,出声打了个圆场。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回叶凝阳,而非在这里凭空臆测她的身份。 季青林提出的一切疑点,只要找到叶凝阳,皆能在她身上找到答案。 余冷安闻言脸色稍霁,却也没再开口。 一时间,空气中陷入一阵诡异的死寂之中。 这时门前传来一声轻响,只是房中气氛诡谲,一时间竟无人抬头查看。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父亲,母亲,你们都没事吧?” 叶含煜猛然抬头。 叶凝阳一袭朱红绣金枫长裙,毫发无伤地环臂抱着赤影刀,逆着光跨门而入。 余冷安一怔:“……凝阳?” 叶凝阳快步上前几步,扑到余冷安怀中。 余冷安一把抱住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有没有受伤?” 叶凝阳摇摇头:“我没事。” 温寒烟眼眸微眯。 在叶凝阳侧身越过她时,一股灼烧后的气味随着气流钻入鼻腔。 她与鬼面罗刹过招时,的确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温寒烟眼睑微垂,视线向下,看向叶凝阳怀中的赤影刀。 刀身发红,日光掩映之下,反射着明艳的赤色光晕,绚丽夺目。 几乎是同时,叶含煜微沉的声线响起。 “姐姐,你方才去了哪?” 叶凝阳从余冷安肩头扬起脸。 她并不傻,起初进门时惊喜交加没有察觉,但如今冷静下来,房间里莫名的气氛扑面而来。 叶含煜负手立于不远处,盯着她的眼神蕴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叶凝阳没有立即开口,又转眸去看叶承运。 叶承运待她向来温和,然而此刻见她回来脸上却毫无喜色,一双黑眸定定望着她,辨不清喜怒。 叶凝阳指尖微蜷,意识到什么不对的地方:“我……” “凝阳,你如实说便好。”余冷安轻抚了下她肩膀,“别怕。” 叶凝阳紧紧攥了一下刀柄:“我也不知道。” 季青林皱眉:“你的去向,你怎会不知道?” 叶凝阳也皱起眉:“不,我知道。我的去向我当然知道,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季师兄,我姐姐方才或许九死一生,还请你不要如此咄咄逼人。” 叶含煜上前一步拦在叶凝阳身前,声音放轻了些对她道,“姐姐,你慢慢说。” 叶凝阳脸色古怪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眼睫垂下来,没有抗拒他的维护。 “方才叶含煜要我坐在太师椅上,由他和父亲母亲将我围在其中。我不服气,自认为修为不算弱,根本不需要如此谨小慎微的保护。” “我与他争执了几句,但还是拗不过他,只好坐下。可是刚坐下没过多久,我竟然突然失去了意识。” 温寒烟眸光微敛,失去意识? 这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取人性命的手段。 与她和空青遇上的鬼面罗刹,称得上截然不同。 叶承运自始至终情绪淡淡,听见“失去意识”四个字时,神情稍微一动:“之后呢?可有人为难你?” 叶凝阳摇头:“我并未被为难,我甚至没有见到任何人。我恢复意识时,便一个人躺在房间里了。” “哪个房间?” “……我自己的房中。” 季青林静默片刻,“之后你便从你的房中赶了回来?” “……正是。” 叶凝阳自己听着都觉得匪夷所思,“我知道这听上去有些怪异,但这真的是事实。” “巧合未免太多。” 季青林几乎认定叶凝阳难逃干系,“这房中这样多的人,那人唯独对你出手,却又不杀你,只是将你扔回房中,还能让你好端端地自己走回来。” “叶小姐,你可否解释一二,若当真如你所说,那人冒险做这么多,图的是什么?” 他语气不善,叶凝阳冷眼瞥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你要解释我便要向你解释吗?我向来不屑于说谎,这些话,你爱信不信。” 温寒烟视线向下,落在叶凝阳腰间方块大小的法器上。 “敢问叶小姐。”她语气不卑不亢,“这法器是你何时所得?” 听见温寒烟的声音,叶凝阳脸色稍微缓和几分。 她垂眼拨弄一下腰间流苏:“这个么?这是我十八岁时,司星宫送来的生辰礼。” “怎么了?” 温寒烟轻摇了下头:“没什么。不过,算起来,这法器在你手中也有些时日了。” 季青林打断她们:“寒烟,你与叶小姐多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说到底,若想洗刷她身上的疑点,需要确认的问题也不过只有最重要的一个。” 他抬眼正视着叶凝阳,“为何你身上会有一种灼烧之后的味道?” 叶凝阳总算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以为在东洛州不断杀人的是我,这些事也都是我做的?!” 她越想越觉得奇葩,气得笑出声来,“季青林,旁人敬你你是潇湘剑宗首席,我却不怕你。你这样污蔑于我,是不是脑袋不好使。我怎么可能对东洛州下手?” 季青林脸色微沉,只是道:“如今兆宜府内危机四伏,方才你所说的经历又太过令人匪夷所思。叶小姐,还请以大局为重。” “你……” “姐姐,你便再同他们解释一下吧。”叶含煜闭了闭眼睛。 他也不敢相信这些,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季青林所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天明时空青和温寒烟遇袭,他赶来时,便在叶凝阳身上闻见这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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