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听到这句话,连忙从柜台后跑过来,惊惧地看一眼埋头猛吃的蒙狯,拉着林忘尘的手道:“林公子,你要帮我做主啊!这个人,千万留不得!” 蒙狯听到掌柜的声音,猛地回头看过来,眼里射出凶光。掌柜缩成一团,挤在两位修士中间。 “明漪,这位公子要是果真死了,确实不能留在这里。”吴羡仙脸上也露出凝重之色,郑重地看着阿古丽,又往屋外瞧了瞧。 天色即将撒黑。 堂倌举竿点亮了八盏灯笼。 阿古丽听修士这么说,以为他们只是看上去像潇洒不羁的得道高人,实际不过跟掌柜一样是肉眼凡胎的草包,不免心生鄙视,冷笑道:“难道,就连你们也怕死人不成?” 吴羡仙和林忘尘对望一眼,略显无奈地耸肩撇嘴,默契一笑。他们对视那一眼,阿古丽看在眼里,心中隐隐作痛,想起来连穆羽躲在她床铺里时,她与他对望的那一刻,怦然心动的一刻。 她把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掼,偏过头去,眼泪止不住落下。 “公……明漪,怎么突然就哭了?”瓦妮莎见公主莫名哭起来,掏出手帕,忙给她擦眼泪。 其他五桌人正吃得热火朝天,除了歌舒,几乎没人留意到公主的失态。 林忘尘与吴羡仙见阿古丽哭泣,一脸不解,双双皱起眉头,噘嘴对望,表情就似两个孩童一般。他俩自六岁就跟师父进山,在云门宗修习了十二年,寒来暑往,不问世事,因而性情单纯,就连面目表情都跟儿时相差不远。 还是林忘尘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莫非明漪姑娘是担心掌柜不让这位……呃……沉睡公子在店里过夜,因此伤心哭泣?” 吴羡仙眨眨眼,深以为然。 “二位快想想办法!天眼看就要黑透了!”掌柜拉着吴羡仙的道袍哀求,浑身筛糠似的,声音也颤得打摆子一般。 “姑娘,是这样,你虽然一眼就看出来我俩是梓归名门望族,眼力十分厉害,也冰雪聪明,说明你见多识广,书应该也没少读……” “林忘尘!你啰哩啰嗦半天,鬼影子也没说出来一个!天都要黑了,食尸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嗅到这里来!”吴羡仙轻拍桌面,打断话唠同伴。 听到“食尸鬼”三字,阿古丽不哭了,问是怎么一回事。陈掌柜哆哆嗦嗦说起了原委。 原来,千百年来,不少前来神近山寻仙访道的修行者不但没能修成仙道,反而因为各种缘由早早死去,沦为孤魂野鬼之类的邪祟,在神山脚下的小山头与谷地终年游荡,徘徊不去。其中一种邪祟就是食尸鬼,对死人气味极度敏感,数十里之外就能嗅到蛛丝马迹,寻味而来。 阿古丽看着连穆羽,内心纠结,拿不准他到底是死是活。照理说,他体内血已流尽,算是已死,但师父施法存住他一星元神,延了七天阳寿。 带连穆羽离开往回走,是万万不可能的,就此趁夜进山,人困马乏的,加上他们所说的重重邪祟威胁,更加不现实。 考虑再三,阿古丽一咬牙,还是决定赌一把,留在客栈过夜,她想着,连穆羽身上有师父的天罡气护体,食尸鬼未必能嗅到他的气味。为了安抚掌柜,她又给了他一块金锭,叫他莫怕,一口咬定连穆羽只是深度昏迷,没有断气。 “神近山里不是有修士、真人吗?难道他们不管这些鬼怪?”阿古丽问。 “管啊!就是管不过来!修行没有止境,求道者一门心思精进,哪里有那么多精力管这些琐事。再说了,这些邪祟,好多也是可怜人变化而成,有些还是熟人呢,真遇上,还不一定下得了死手!”林忘尘说道。 “我看你们就是找借口!分明就是懒惰加漠不关心!懒得除邪,不关心凡人死活!”瓦妮莎这会儿填饱了肚子,终于有力气教训人了。她早看云门宗两位修士不顺眼了,觉得他们言语稀奇,举止古怪。 林忘尘搔搔后脑勺,歪头一想,皱眉道:“呜,这位姑娘说的也大有道理,师父也斥骂过我们懒惰加漠不关心。” “不过是懒于练功,不关心自己性灵。”吴羡仙道。 “对,师父叫我们多关心自己,自己都关心不了,如何关心别人,怎么关心旁事?”林忘尘低着头,摊开两手道,像是自言自语。 “你们师父就是一个窝囊废!一个自私鬼!算什么真人!”瓦妮莎毫不客气地怒斥。 林吴二人见师父被骂,也不生气,看一眼对方,撇撇嘴。吴羡仙摆出一副说道理的沉稳样子:“姑娘,真人讲究一个真字,真心真意,不说大话。他也降魔除祟,也悬壶济世,可是他从来不到处炫耀,也不强迫别人去做这些事。” “师父从来不教训别人做事。”林忘尘道,看一眼阿古丽,“还是明漪姑娘端庄大气。” “除了我们。”吴羡仙纠正道,又看了看瓦妮莎,“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懒得跟你们说!”瓦妮莎脸撇向一边,气呼呼的。 “姑娘方才说我们懒,姑娘自己也犯懒病了。”林忘尘道。 “你们两个云门小儿有完没完!”蒙狯早被林吴二人聒噪得心烦意乱,加上之前挨巴掌的怨气未消,大怒嚷道。 “萌萌大爷又发脾气了!”吴羡仙捂住嘴,对林忘尘悄声道。 “我草!”耳尖的蒙狯还是听到了,怒不可遏,腾身站起,挥拳扑将过来。 噗—— 啊哟—— 轰隆—— 电光火石间,大块头直挺挺倒地,鼻血嗞嗞直窜。 吴羡仙龇牙揉着拳头,连呼:“好痛,好痛!” 林忘尘拉过伙伴打人的那只手,吹着痛处,心疼道:“哎呀,你扇耳光就可以了,何必用拳头!大块头虽然蠢萌,可是皮糙肉厚,这下好了,把手擦伤了,长好要好几天。” 兵士们见卫队长瞬间倒地,几乎没人看清他壮硕的躯干是如何就这么扑通栽倒的。他们被眼前诡异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都看向公主,等着她发号施令。 可是阿古丽此刻想着食尸鬼的事,没有多加理会晕倒在地的卫队长。雷雁栖上前去扶蒙狯,纹丝不动,又上来两名卫士帮忙,这才把卫队长架到桌上。 阿古丽担心连穆羽,问林吴二人道:“食尸鬼怎么对付?” 林忘尘难为情地笑笑:“实话说,我们还没遇到过,只是听说比较难缠,长着驴蹄子,跑得快,说话声像哭。” 吴羡仙有不同意见:“师父说,难缠的是食尸鬼的老大,鬼王殇璃,他缺了下半边脸,嫌自己不好看,一直想找个替身。” 林忘尘瞟一眼连穆羽,像是想起了什么,郑重地看着阿古丽道:“殇璃生前是个红衣修士,喜欢对着溪水自照,据说在神近山里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修士。只可惜他空长了一副好壳子,仗着漂亮尽干坏事,引发众怒,被修士围剿,堕落成了食尸鬼的老大。一般死人他看不上,他想找一个跟自己一样漂亮的替身。” 阿古丽眼角一颤,捏紧拳头:“他怎么不找活人?” 吴羡仙道:“那就不清楚了,可能他觉得活人有自己的思想,要完全占据他们的魂灵比较麻烦吧。” 阿古丽道:“万一今晚有事,两位真人能出手相助吗?” 林忘尘羞赧一笑:“我俩离真人还远着呢,眼下只是修士。”又看向同伴,“喂,你助还是不助?” 吴羡仙面露难色:“殇璃生前可是红衣修士,难搞,难搞!” 阿古丽指着他们的道袍:“你们不也是红衣吗?” 吴羡仙道:“我俩还是紫衣修士,正在向红衣进阶。再说,殇璃死了后有怨气加持,法力更加厉害,如果他不加害我,我干嘛去招惹他?”又乜斜一眼气鼓鼓的使女,故意激她,“再说,我们是懒惰之人,懒得管闲事。” 得知两位是紫衣修士,阿古丽心里有了底,情知他们嘴上敷衍,真有事了不会袖手旁观,再加上身边有幽冥护法,对付一个红衣修士化身的尸鬼,应当不在话下。 “掌柜,开房!我们三个一间。”阿古丽指了指连穆羽和瓦妮莎,又指着同行人,一一给他们安排好房间,最后指向林忘尘和吴羡仙,“另外,这两位修士的房钱和吃喝费用,全算在我身上。” 哪知两位吓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无功不受禄!修行人不随意受人恩惠,折损修为!” 阿古丽不勉强,吩咐属下抬上连穆羽,和瓦妮莎先上楼歇息,还嘱咐等蒙狯醒来,提醒他不要再闹事。林忘尘与吴羡仙也回到二楼自己屋中。 幽冥两位护法、哥舒和蒙狯分别住进阿古丽房间的左右两边客房。歌舒不放心,特意安排六名年轻的兵士在阿古丽房间门口值夜。 掌柜躲进地窖前,叫堂倌去屋外撒上驱邪的硫磺,堂倌们见天已黑透,都不敢出门。雷雁栖自告奋勇,提着一桶刺鼻辣眼的硫磺,来到屋外,围着客栈撒了一圈。 明月高照,风平树息,月光在大地撒上一层盐霜白,天地间一片恬静,没有丝毫危险将至的迹象。 天狼铁卫拢了拢皮袄领子,看一眼客栈后面黑魆魆的静谧山影,心想着,掌柜纯属是小题大做,大惊小怪。 所有人都进屋歇息了,几名值夜守卫坐在走廊中,扯着哈欠。后院马厩里的马匹偶尔打个响鼻。八盏灯笼暗暗地亮着。 整间客栈与平日没有两样,一切太平。 或许因为奔波了一整日后太过疲累,加上又喝了些酒,半夜过后,值夜的卫士们纷纷东倒西歪着睡去。 只有雷雁栖还清醒着。 到了近二更时分,他也头脑昏沉起来,屋子里传出阵阵鼾声,引诱着他体内的瞌睡虫。 呼啦啦—— 屋外突然有了动静。 他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侧耳一听,原来只不过是一阵风。 他困得头往前一磕一磕。 又一阵风吹过。 一只褐色飞蛾穿过客栈门缝,钻了进来,扇着翅膀绕客堂转一圈,升上二楼,贴着走廊靠客房的内侧飞了一阵,停到阿古丽房间的木窗上,抖着翅膀顺窗格爬行几圈后,咬破窗户纸钻了进去。 迷迷瞪瞪的雷雁栖没有留意到这只后背带鬼面的小飞虫。 飞蛾在屋内慢慢飞着。 公主睡靠东墙的床,头朝北,面朝对面床上的连穆羽。使女睡在地铺上。 飞蛾背上的鬼面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 它停到连穆羽头发上,骷髅状的鬼面连续闪烁起幽暗蓝光。 抵不住疲累的雷雁栖也瘫坐了下去,妄图用最后一点意志力对抗排山倒海的睡意。他身子一歪,靠在同伴身上睡了过去。 五条黑影从屋外古木上高高跃起,跳上屋顶,一位黑衣人倒悬着,拿刀划开三楼一间空房的窗户,神不知鬼不觉跃入屋内,其余四人也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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