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妮莎扭头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情急之下,顾不得主仆之分,嚷道:“公主,你疯了!”一把拉过她手腕,一手掏出止血粉,要给公主敷药。 哪知阿古丽心意已决,抽出流血的手腕,又放回到连穆羽唇边:“没有鹿血,我的血也可以救他!” “公主,不能这样!”蒙狯这才看到阿古丽自残救人,也失声叫道。 林吴二人在雪枫树上听到吵嚷,飞身下树,跑过来一看,也都大惊失色。两人没料到阿古丽行事如此极端,如此不顾一切,竟然将自身性命置之度外。 他们也感佩于姑娘毅然决然的勇气。 林忘尘突然灵机一动,道:“明漪姑娘,你这样非但无用,还伤了自己,就算这位公子魂灵有知,也不会心安理得。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还能延他一日半日阳寿。” 阿古丽只一心救人,听到说还有办法,立时冷静:“什么办法?” “你先把血止住,我和吴羡仙现在就动手救人。”林忘尘道,他其实也并不清楚,自己临时想到的办法有没有效果。 阿古丽这才顺从地听任使女给自己止血、包扎,目光一刻不离两位修士。 “公主,你为何要这样?你万一出了事,大王非剥了我们的皮不可!”瓦妮莎哭哭啼啼,一边包扎一边说道。 “是啊,不但要剥皮,只怕还要抽筋、挫骨!”蒙狯接过话道,声音发颤,甚是恐惧。 阿古丽眼看着林吴二人,语气平淡道:“你们不懂!我发过冥誓,救不了他,我也……”说着又是哽咽。 林忘尘从储物袋里取出蓝宝蛙,吴羡仙一看,立刻明白,也取出自己那只。两人又取出一个四方小木盒,一手捏住蛙腮,用力一夹,蓝宝蛙嘴里流出一团蓝绿相间的唾液,盛入木盒中。 两人跪在连穆羽面前,抵住他下颌骨与颈部连接穴位,启开牙关,将蓝宝蛙唾液喂入他嘴中,再缓缓抬起他上身,一人轻拍后背,只听连穆羽喉中隐隐嗯哼一声,应是将蓝宝蛙唾液咽入腹中。 两人又把连穆羽放倒,紧盯他面色。 少年那张即使在雪月映照下都黑沉无华的脸陡然间一闪。 阿古丽差点啊的叫出声来,她以为是自己出现错觉,揉揉眼,俯到他面前定睛一看,却发现那道亮光已然消逝。 原来只是稍纵即逝的回光返照。 “起效了!”阿古丽抬头看看林忘尘,又望望吴羡仙,面露惊喜,“再给他喂些!快!快!” 林吴二人如法炮制,将蓝宝蛙口内唾液尽数挤出,又喂给连穆羽。这回少年面色回光时间延长了些,不过也就是一弹指的工夫。 然而这一弹指的瞬间,也足以短暂安抚一颗绝望的心。 阿古丽从这一瞬里望见了无穷无尽的希望。 人从绝望到希望,往往只需要一瞬,一刹那,一闪念。 “他能醒过来吗?”热切地看着两位修士,阿古丽问道。她这时已兴奋得过头,忘了前一刻还以为连穆羽已经将死,这一刻却贪心不足地奢望他能醒过来。 林忘尘不清楚,吴羡仙也一样。他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并不清楚蓝宝蛙唾液的功效到底如何,刚才连穆羽面色由黑转白,也全然出乎他们预料。 他们对蓝宝蛙的认识,也仅限于过去师父用这种宝蛙的唾液增进功力,尤其在需要法力进阶时,服用此蛙唾液后内力会大为提升。 “可能不行。”尽管不忍令此刻伤心的阿古丽失望,林忘尘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时容不得他再拍胸脯夸海口了,“蓝宝蛙唾液增加的是人体的气,能提住一口气,但他是血尽而亡,需要回血,因此……” “明白了,还是得要灵鹿。”阿古丽低下头,喟叹着摸了摸连穆羽又逐渐黯淡下去的脸,“能延一时是一时,至少我能多陪他一刻……” 又熬到天亮。 四下寂然,浑然一个粉妆玉琢的世界。 几人中间的火堆冒着青烟,小火苗噗噗地可劲往天空里攀,可到达顶点就被拉了回去。 阿古丽看着湖边,一只手捂着连穆羽冰冷的脸颊,她似乎意识到,今天,将是这位冒冒失失钻进她闺床的少年在这尘世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过后,他将化为一座坟堆。 可是,墓碑上该写些什么?到现在,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随意”?“小指头”? 统统不行! 难道写上“帝剎国香璎公主夫君之墓”? 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即使自己第一眼就对这个毛头小子倾心爱慕,但总归没有结为连理,并无夫妻之实,如何令父王、王后、众位兄弟姐妹信服,令文武百官接纳,令天下百姓认同?名不正则言不顺,行不通的! 那么,难道就给他立一块无字碑? …… 白雪皑皑,一派静穆安宁,女孩心里却翻江倒海。 悲伤冲决情感堤坝,绝望推倒理性藩篱,凄凉席卷内心世界。 阿古丽眼神空洞,心如死灰。 就在此时,一段棕褐色的“枝丫”从一株雪枫树背后冒出来,接着又冒出另一段…… 距离他们躲藏的花丛不过十丈远。 “嘘——” 吴羡仙示意大家安静。 一颗昂然傲立的头颅露出来,接着是膘肥体壮的身躯,健硕的四肢…… 一头神完气足的林鹿! 它踱着悠然的步子,不紧不慢走向湖边。它如此神定气闲,一直盯着前方湖面,没有左顾右盼,好似对这个世界没有半分戒心。 蒙狯悄然拿起身边的弓箭,林忘尘却把他拿弓的手压了下去。 阿古丽的双眼又有了光。她攥紧了腰刀。 他们并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食百草霜的灵鹿,但是从其壮硕如牛的体型来看,定然不是普通品种。 那头鹿站到湖边,低头饮水,耳朵机敏地扑扇着,毛绒短尾慵懒地摆晃。 林忘尘和吴羡仙微微蹲起,正要冲上去活捉林鹿,身边灰影一闪,阿古丽已抢先冲了出去。她使出浑身的气力,用上所有的决心,压上毕生的希冀,像一头饿到极限的半大雌狼,浑然不顾冲了上去! 就在离鹿还有两丈远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完完全全罩住鹿身,它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往后拖去。 阿古丽眼睁睁看着那只即将手到擒来的瑞兽被拖走,僵了一瞬,返身追去。 那棵雪枫树背后的空地上,站着一排宽袍缓带、佩剑背弓的女修士。阿古丽看她们大都年岁不大,有三四个与自己年岁相当,另外五六个二十多岁,中间那位最年长的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 她们左腰间都挂着巴掌大的青色玉佩,头戴彩云追月纹饰抹额。 一名身着鸦青色缎袍的男修士拽着网兜的拖绳。他看起来二十出头,身材高壮,生着一张端正却傲气凌人的脸。 “渊天宗,段羡有礼!”男人见到蒙面的阿古丽,微微一惊,欠身问候。 阿古丽没有正眼看那男人,目光一直盯着网里的林鹿。她箭步上前,举刀就朝鹿颈劈了下去。 当一声,一把长剑格挡住了阿古丽的刀。 三十多岁的女修士拿着那把剑。她面容微丰,一对桃花媚眼,右边嘴角上长一颗粟米大的红痣。 “你是什么人?胆敢抢我闭月宫的宝物!”女修士斜眼瞪着阿古丽。 “我也看到了这鹿,我要用它的血救人!半刻耽误不得!”阿古丽说着话,眼睛却贪婪地注视着鹿颈。她从剑上撤回刀,又对着鹿脖捅了下去。 又是当一声,剑刀相击,震得阿古丽虎口发麻。 “这头灵鹿我们追了好几天了,怎能让你得了便宜!识相点走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女修士口气强硬,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这时林吴二人和瓦妮莎赶了过来,蒙狯拖着连穆羽也紧跟在后。 林忘尘和吴羡仙一见对面众位修士,赶忙作揖行礼:“云门宗林忘尘、吴羡仙向闭月宫、渊天宗诸位同修问安。” “林忘尘、吴羡仙,你们怎么这么多废话!快杀鹿、取血、救人!”阿古丽的刀被死死架住,有力没处使,急得大嚷。 瓦妮莎听公主发话,拔了刀,朝网中鹿砍去,哪知段羡手腕一抖,那头诺大的鹿又轻飘飘往后挪了两丈,众女修将鹿挡在身后,长剑出鞘,瞳仁里射出并不凶狠却令人胆寒的冷光。 “柳师姑……”林忘尘恭敬地一抱拳。 几位年轻女修士听到这个称呼,捂嘴偷笑,惹得年长的柳姓女修皱眉瞪眼,回头低喝道:“笑什么!”她们立刻板起了面孔。 “这位明漪姑娘的……亲人,就是躺着的那位公子,受了重伤,失血过多,眼见就要撒手人寰,只有灵鹿血或许可以救他一命,我们寻了七天七夜才找到这里,还望您高抬贵手,让些鹿血出来,不胜感激!”林忘尘道。 “林忘尘,你是忘本了还是鬼迷了心窍?竟敢帮着神近山外的俗人说话!这是神山,山里一切仙草瑞兽,都是世所罕见的宝物,只能供我们修道人享用,岂能让这些俗物糟蹋!”女修士对林忘尘的恭敬毫不领情,大声呵斥道。 吴羡仙看到发怒的柳红棉,不由又想起殇璃。师父说,当年就是柳红棉控告殇璃欺凌她和其他几位女修。他曾对师父的说法深信不疑,也对她抱有深切同情,但如今,他严重怀疑这说法的真实性,昔日的同情也正在土崩瓦解。 “诸位同修也看到了,这位少年危如朝露,命在顷刻,若不即刻施救,他活不过今日午时!”吴羡仙指着连穆羽,还在晓之以理。 “他活得过,活不过,于我们有什么相干!”斜溜一眼连穆羽,柳红棉冷笑一声,“这显然已是个死人了,救他做什么?哦,明白了,你们弄来一具尸体,打着救人的幌子,想瞒天过海偷窃神近山的瑞兽,是不是?” “这神近山又不是你们家的,怎么开口闭口说我们偷窃!”阿古丽忿然,“你这人真是无理至极!” 她实在想不明白,堂堂修行人,居然对一个濒死之人毫无怜悯,不但不愿出手相助,还出言不逊恶语中伤。 她回看一眼连穆羽,见他面色灰黑,心中悲恸,咬牙道:“我沈明漪把话撂下,今日拿不到鹿血,你们休想活着走脱一人!” 闻听此言,柳红棉仰首大笑,一撩鬓发,轻蔑道:“区区肉眼凡胎,大言不惭!不追究你掠夺神山圣物,已是本宫宽大为怀,居然还敢狂言威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阿古丽红着眼眶,抬刀指向女修,颤声道:“你再耽搁我大事,信不信我铲平你闭月宫!” 此话一出,柳红棉身后众女修都怫然作色,凛凛然执剑相向,段羡也是一惊,更加仔细打量阿古丽,心想她口气如此之大,加上穿着打扮也卓然不俗,定然来头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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